碎宝
那年非典疫情发生时,我还在读大学。疫情蔓延,学校按要求封闭。
我当时在学生处工作,有外出学校的通行证,可随意进出。我每天搭公交车去市区的一家广告公司。在那里,我和学长一起做了一本杂志。这个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来往校内外的日子里,有一天回宿舍后,我就发起了高烧。宿舍的几个同学吓得半死,赶紧把我送到了校医院发热门诊部。
后来证明是一场虚惊,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已。难忘的事情,多数发生在那些年轻的岁月里。在全国谈非典色变的日子里,封闭的环境中,还好有互联网,有图书馆,有年轻而单纯的爱情。而我记忆最深的,竟然是那时候的冒险,以及头脑简单的自我任性,现在看来,简直是对自己也是对室友们的不负责。
年岁渐长,渴求平静和安全。相应的,自然不会有太多难忘的回忆。阿勒泰的李娟这样说过:“我曾经丰富又奢侈,现在的我却只有一条路可走。虽然活在世上只需要一條路就够了,但年轻时那种面对无数道路任意选择的蓬勃野蛮的生命力已然退潮。”
不肯冒险,执着于安全。害怕失态,渴望得体。不再轻易激动,似乎会为自己器小易盈而羞愧。同样的,也没有了那么多天然的能量和精力,去冲动,去憧憬,去幻想,去天马行空。事事都会先问自己究竟所图为何?当然这样也为我带来了一些好处,我不必浪费时间,也无需太照料放逸的情绪,我目标明确,成为了一个安静沉稳的人当然也是胸无大志的,接受普普通通的自己的一个人。大概这就是务实吧。
我很久没有看过猎户星座,也不再事事好奇,譬如宇宙中星体反射的光是否都来自太阳的照射。更多的时候我想明白自己的心识究竟是如何运转的,而所谓的“空性”又该当何解。我越来越喜欢简单、朴素、自然的一切,从护肤品到阅读口味,从穿衣到爱着的人。我用便宜的肥皂洗脸,也看不出它与贵价洗面奶有什么大的差别。我用普通的擦脸油,我知道应该一年四季都涂防晒霜,但也仅限于知道。我想说的是,这一切都是我想把更多的空间和精力腾出来给灵性世界。我在平淡普通里,守着一星子的小火苗。我不知它能否燃烧起来,照亮我的内在。
照料好自己的身心,照料好亲人的身心,才能说,为众生的身心考虑。但有些时候,还是会在内心深处,生出一丝细微的烟火:我要祝福所有的人,希望他们安康,离苦得乐。一些人,一些事,我听闻,我知道,但我不想去评判,去指责,因为与其这样,不如多歌颂美与德。无分别地去散布内心升起的这丝火热,哪怕它最终消散在寒冷的冬夜,飘渺的太空。
我忽然警醒,自己是在弥补之前缺席的事情。生命大概就是到了一个节点然后折返,像一排拉链,这一边拉链的锯齿,在等候回来的时候命运的大手把另一边锯齿拉拢。
“你对这个世界的惊奇,就是你的寂寞。”时至今日,惊奇依然存在,只不过它们被过滤,被归拢,被限制,寂寞则不尽然。我很少会觉得寂寞,只是偶尔会陷进无尽的孤独。
我就在孤独里跟自己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