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工巧匠

〔新西兰〕海伦·马尔根

我丈夫是个能工巧匠。“能工巧匠”听上去总是像个好人，这点真滑稽。鲍勃的一双手十分灵巧。我们刚结婚时，鲍勃亲手打造了一些家具。那只是他的业余爱好，但是在我们手头不宽裕的时候，他的爱好很有用处。

后来，鲍勃变得更加雄心勃勃，决定要亲手打造一艘船。船的工程部分他做不了，于是他买了一个有瑕疵的船壳，装了一台新引擎。但他对船进行了改装。他喜欢制作每个鸠尾榫的挑战。之后的许多晚上，他经常在家里绘制图纸，修修改改，我则在一旁做着针线活。

他的目标是确保船上的每个舱室都结构紧凑，里面的每件摆设都稳稳当当。他一想到在恶劣天气下船上有什么东西碰撞作响或者滑出原本位置，就忍受不了。他思索出一些独具匠心的好办法，将船上所有可移动的东西都固定住。比方说，如果你要拉开船上厨房中橱柜的抽屉，你得将手滑入旁边的橱柜，扭转一个蝶形螺帽，将一根螺栓抽出两英寸，从而释放各个抽屉。

那会儿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我过去常在周末拎着野餐篮到船坞，孩子们则在船旁玩耍，假装他们正在出海航行。

最终，船完工下水，我们终于可以驾船出海了。孩子们玩得很欢快，但似乎对于鲍勃来说，感觉有点像从高峰遽然降落。麻烦的是，船上睡不下我们全家人，于是鲍勃有时想要休息两天时，就会独自出海。

接着，我提议他邀请公司的几位同事过来，到船上玩一天。我心想，他会希望让同事们见识到他有多么心灵手巧。

初夏一个天气宜人、微风徐徐的日子，鲍勃的同事们过来了，包括他部门的两个男同事以及两名女秘书。我们都穿着整洁的衣服，兴致高昂地出發了。我的心情很好，因为客人们纷纷称赞这艘船，都说他们从未察觉到鲍勃这么手巧。

我们计划在船上享用午餐，于是我下了甲板去准备沙拉等食物。不久，一名女秘书——是个身材小巧的褐发美女，名叫萨曼莎——跟着我进入厨房，主动请缨，要帮我摆放餐具。我当时正在开启甜菜根罐头，我到现在仍然记得，通过打开的切口能看到像血液一样的汁水。我踌躇了一下，不知该先把开罐头的事做完，还是把它放到一边，先给萨曼莎示范开抽屉的窍门。

我转过身时，刚好看见萨曼莎涂着粉红指甲油的手指滑入右边的橱柜，正确地抽出了螺栓。

如今，甜菜根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东西。

选自《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