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子的诗

艾子

海口火山口

用了上万年

她才淡忘了那场天灾

那天，老虎与豹子联姻

天庭震怒

狮子扯着土地公向玉帝求情

大象吟诵经卷传播福音

唯有一只小鸟看到

海浪白光急骋

月亮充血

地壳瞬间被撕裂，火龙冲天

那一夜

她失去了远亲和近邻

身上有40个伤口

最大的一个在心脏上，日夜张着巨大的口

向岁月抗议

今天，我看到千疮百孔的石块垒起房子

她的儿子已长成海口的制高点

前庭后院种满了庄稼和果树

当你听到熔洞的水滴声

那是她们在琴棋书画、古筝悠扬

当你看到桃金娘花开

请与她们合张影，祝福累累伤口之上终于开出

柔美之花

临高古银瀑布

深水藏蛟龙

穿越层层植物的香气

鸟与花果的盛世容颜，我们终于见到

临高银子最多的富豪

任性到买古赎今

私藏观音洞

哪位白发魔女自山岩跃下

“光摇山月堕，我向石床闻”

霸气的声响自带发电机的轰鸣

巨龙口吐白银

白光摔破

水妖抛珠飞玉的声音

传至二十里外的居仁村

村里正为一群诗人表演人偶戏

四个红男绿女

正用上帝之手

操控、渲染着木偶的情欲与生死

海南临高调升高、跌落，一个漂亮的拐弯

跌的时候始于南宋

高的时候是戊戌年海南的五月

我们被盛夏正午的太阳桑拿，喉干舌燥

此刻我不想买古赎今的瀑布，我只想

昨晚一心等我和安琪以身相许的

两个椰子

地不容

——参观兴隆热带植物园

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勾当

土地都不容纳你

裸露在阳光下的

巨大肿瘤  被岁月避开的大脑

在地热中打坐、沉思

浑身毒液的见血封喉

长在你身边

它深扎土壤的根，与白云调情的欢愉

把你对比成

一个笑话

人们又叫你金不换

在低于尘土的卑微中开枝散叶

用藤蔓纤弱之手

托举大地的经书

当澄黄色的小碎花在夏日盛开

细碎的金子独自闪烁

金不换的药物，金子的治病之心

金子的意志与冤屈，必将通过一首诗

冲破喉咙

（注：地不容，也叫金不换、山乌龟或地胆，为防己科植物，常分布于海南、四川、云南等地，具有涌吐痰食、截疟、解疮毒之功效。）

地方戏

代表一个地方的民间文化

被当地人所深深迷恋

它们道具简单、曲调相似，服装遵循角色格式化

在同一剧本中

秦腔汉调

唱腔与对白在方言的作用下各显春秋

琼剧代表海南的戏剧文化

以海南方言在锣鼓声中粉墨登场

红色的帷幕徐徐拉开

台下的观众在这神秘的一刻仍然噪音不断

他们的草席铺在刚飘过小雨的沙地上

在锣鼓声中亢奋和拥挤的人群里争得一席之地

他们进进出出，哄小孩，随地吐甘庶渣

嘈杂的声音和秩序为乡村的琼剧剧场所特有

台上的剧情较之台下更为高涨

唢呐声铺天盖地

花旦的高音唱腔把台下的争执暂时平息

二胡的倾诉把剧情引入高潮

琼剧的喜恕哀乐

均通过特定的唱腔及服装来表达

哭有哭调  宽大的袖子一拂

便传出小生怒发冲冠的唱腔

而通过着装和脸部化妆更能判断角色

梅香身着轻装头梳小辫

花旦头插金钗碎步轻移

狗官乌纱帽不正

朝冲脸比心花

一出戏剧在几种角色的变幻中穷尽人间百相

古代的人只看地方戏

地方戏在每个乡镇庙会的日子必然登场

它们情节简单

角色和音乐拘于形式化

而老一辈对它们的迷信等于信仰

在朴素的乡间

才子佳人，大义灭亲的旧故事屡演屡新

她们要求美好、正义的，简单的心愿

在最接近于他們的艺术——地方戏中

得以表达和寄托

在美舍的晨曦中听鸟鸣

天尚未透亮

就听到它悦耳的鸣叫

穿过浓浓晨雾

唤醒盖着绸缎被子的美舍河

给早起运菜的菜贩和扫马路的工人

献一首天籁之歌

我猜想这是一只幼鸟，怯生生地

踩着黑与白临界的按键

时断时续  奶声奶气……

后来有一或两只加入

有时合唱，有时分主唱与和声

清脆  婉转

饮过晨露的歌喉

比高山流水更清澈，更能推开

花的房门

它们推开了美舍的门，使我在晨光熹微中

得以欣赏它们的美——

这些灰色的小生灵

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

像几个音符  起起落落

用布鲁斯音阶

演奏爵士乐曲

似乎每一棵树都等待它的眷顾

等待它教会每一片树叶

为清风弹唱

为晨曦起舞，为人们打开

新一天的帷幕

让阳光和它们的歌声

洒遍人间

每当这时，我就从心底里原谅了

它们时常撒在我车上的鸟粪

夜宿茶溪谷

星星也知道此处氧气充足

它们被山泉洗过，大颗的、密集的宝石

撒在天上，从来不会看星座的我

一眼就认出了北斗七星

林彪的坑道没有带来战争

武器被赦免原罪

皓月当空，一朵巨型莲花“砰”地开放

秀色粉绝世，馨香谁为传

我向观音求了一瓣

带给我重病的妈妈

清风明月无人管

茶树抽枝

千虫诵经

夜色在山谷的怀抱中

安然入睡

日月湾的下午

一群比秋天更丰腴的女人，在沙滩上

玩自拍，她们都相信自己是最美的一个

桃子长在脸上

阳光运来金子，浪花撕下一片蔚蓝

给她们当纱巾

我在礁石中低头拾贝壳

抬头采浪花

拾到一颗“月”形的小礁石

欢呼雀跃，恰似少年

拾到一颗太阳形状的小礁石

日月同辉，手舞足蹈

我回到6岁

又拾到一颗日月的孩子

——通体透明的鹅卵石

当我快乐纯粹得接近奶瓶时

诗人彭桐催促——

快走快走，其他诗人赶时间去机场

我匆匆把奶瓶藏进海浪

当快乐缺钙、全世界都抛弃我时

日月湾一定把奶瓶给我

蓝色国土

蔚蓝  碧绿  清澈  辽阔

中国最南端的心脏

万顷碧玉  荡漾的丝绸

岛礁星罗棋布

高空万里绵絮

海阔从鱼跃  天空任鸟飞

站在南中国海的沙滩上

依稀可见古代的商船

满载瓷器、茶、香料、宝石

在海上丝绸之路航行

千里长沙

见证了历朝对外贸易的兴衰

幽藍浩淼的海上是白色的沙滩

白色的沙滩之上是黛绿的树林

黛绿的树林之上是湛蓝的天空

海浪手拉手追着交响乐

从天边赶来

给沙滩上竖耳聆听的贝壳

讲述南中国海的故事

讲述珊瑚岛、甘泉岛、金银岛的收复

讲述350万平方公里是无可争议的

中国的蓝色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