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刚, 张苑苑
(安徽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行政区划是国家依据区域发展的各要素将国家权力在空间或地域范围内进行的分割和配置,从而更好地满足地区行政管理和经济集聚功能的需要。我国行政区划问题很早就受到众多学者的关注,区划调整的动因和影响是其中的研究热点之一。学者们认为进行行政区改主要是由于城镇化的快速发展所带来土地资源的限制[1],“行政区”经济的突出导致区域之间的发展差异[2]。行政区划调整之后,会对当地的经济水平产生影响,区域管辖面积的变化也会对人口城镇化和人口迁移产生一定的影响[3],但影响的经济绩效有所差异[4]。已有关于行政区划调整的研究已经较为充分,而在国家大治理的背景下关于行政区划调整所带来的长期影响,还有待进一步地挖掘与探讨。
2011年,巢湖市进行新的区划调整,撤销原地级巢湖市,以原居巢区设立了新的县级巢湖市,并同庐江县一起划归合肥市,无为县由芜湖市管辖,含山县、和县(不含沈巷镇)划归马鞍山市管辖。此次调整不仅将行政区域进行了重新划分,巢湖市还由地级市降级为县级市,为2000年以来我国区划调整的罕见案例,而学术界一般缺少对地方县域区划调整的长期关注,基于此,本文利用修正的引力模型、综合评价方法以及空间数据模型来分析“三分巢湖”的动因和长期经济效应,以期完善行政区划调整的研究内容和体系,同时为安徽省及我国行政区划调整提供参考。
(1) 空间联系引力模型 引力模型是根据牛顿的万有引力公式推导出来的,被广泛应用于分析地区空间相互作用能力,其一般形式为:
(1)
其中,Fij表示i地和j地之间的空间经济联系强度;Qi、Qj表示地区i和地区j的城市综合实力,是综合评价的得分结果;Dij表示i地和j地的距离,本文用两地之间的最短路径公路距离来表示;kij为引力系数, 一般认为i地和j地之间的相互作用力是相等的,即引力系数为1,但这种设置欠缺考虑。鉴于可达性是描述城市之间相互作用强度的关键因素,本文拟用可达性系数α来对引力系数kij进行修正。可达性系数α的计算公式如下:
(2)
(3)
(4)
(2) 综合评价法 城市综合实力是指一个城市在一定区域范围内集聚资源、提供产品和服务的能力,包括经济、社会、科技环境等方面。本文从城市综合实力的内涵出发,根据独立性、全面性、可比性以及可操作性的原则,从人口与劳动力发展、经济发展、社会发展三个方面选取16个指标构建城市综合实力评价体系,用总人口、年末从业人员、城镇化率、人口密度度量人口与劳动力发展水平,用GDP、GDP增速、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增速、第二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固定资产投资、地方财政收入衡量经济发展水平,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地方财政支出、科教文卫事业费财政支出、城镇非私营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农民人均纯收入、住户存款余额度量社会发展水平。
采用极差标准化方法对正向指标、负向指标原始数据进行预处理,以消除不同量纲对结果的影响。评价指标体系中有指标为适度指标,如:人口密度,考虑到安徽省地区发展的实际情况,将其当作负向指标进行处理。
为了尽可能地避免人为因素给指标权重所带来的干扰,使原始数据的绝大部分信息能够保留,采用熵权法来确定指标权重。
最后,得出的综合实力得分为:
(5)
其中,Xij为第i项指标的j个观测值进行标准化处理后的数据;Wj第j项指标的权重。
(3)空间联系的经济增长效应模型 传统的经济增长理论认为,资本要素、劳动要素以及技术进步是影响地区经济增长的关键因素,本文从新地理经济学出发,将空间经济联系总量作为增长因子加入Cobb-Douglas生产函数中,从而建立不同年份的城市空间联系的经济增长效应模型,如(6)式所示。
(6)
其中,i表示不同地区;t表示不同年份;Y为地区经济产出变量;A为模型的调整系数;G为技术进步变量;K为资本变量;L为劳动变量;F为空间联系引力势能;β1、β2、β3、β4分别为相应变量的产出弹性。
因为地区间的空间经济联系具有明显外溢效应,所以在研究空间经济联系对地区经济增长的影响效应时,需考虑空间因素的作用,在取对数的基础上,利用空间误差模型和空间滞后模型进行估计。
根据相关研究成果,建立地区之间空间联系势能的经济增长空间滞后模型(SLM),如(7)式所示。
lnYit=β1lnGit+β2lnKit+β3lnLit+β4lnFit+ρwlnYit+αi+vt+εit
(7)
其中,Yit、Git、Kit、Lit、Fit分别为i地区第t年的人均GDP、人均R&D投入、人均固定资产投资、年末就业人员数以及空间联系引力势能;αi、vt、εit分别为个体效应、时间效应和随机扰动项;εit为满足面板数据回归模型的基本假设条件;wlnYit为内生的空间滞后解释变量;ρ为空间滞后相关系数,表示经济增长空间外溢作用和空间依赖作用。
根据相关研究成果,建立地区空间联系经济增长空间误差模型(SEM),如(8)式所示。
lnYit=β1lnGit+β2lnKit+β3lnLit+β4lnFit+αi+vt+εit
(8)
其中,εit=λwεit+μit,wεit为空间滞后的误差项;λ为空间滞后相关性系数,用以衡量回归残差之间的空间关联程度。
选取2010-2018年涉及巢湖市区划调整的市县数据,其中主要数据来源于《安徽统计年鉴》《中国县域统计年鉴》和各县市的统计年鉴以及统计公报;最短路径公路距离Dij为百度地图的查询结果 。
空间经济联系强度能够衡量一地区对某一地区的辐射强度,其值越高,辐射力度越大。先利用(2)-(4)式计算出各市县间的可达性系数,再利用式(1)对合肥、芜湖、马鞍山市与原巢湖一区四县之间的引力强度进行测算,按照自然断裂法将其划分为五个等级(表1)。
表1 原巢湖市一区四县与合芜马三市空间经济联系划分
整体上看,原巢湖市一区四县与合肥、芜湖和马鞍山之间的空间经济联系等级呈现出明显的菱形结构,即处于一、二等级和四、五等级的地区数量较少,而处于第三等级的地区数量明显较多,但所研究地区之间经济联系强度整体偏弱,城市规模无竞争优势,辐射带动效应不强。
其中,第一等级地区之间经济联系强度最强,分别为合肥市-庐江县、马鞍山市-和县、合肥市-居巢区、芜湖市-无为县。合肥作为一座年轻的省会城市,最初只辖有肥东、肥西、长丰三县,行政区划面积少,城市规模在我国省会城市中较小,经济资源受到很大的限制,无法通过首位度发挥省会城市的核心驱动作用。经过测算发现合肥市对庐江县和居巢区的辐射力度强于原巢湖市与庐江县、居巢区之间的经济联系强度,辐射圈覆盖庐江县、居巢区。因此,为了加大合肥与周边省会的竞争优势,发挥巢湖内湖水系的重要作用,将居巢区与庐江县划入合肥市是比较合理的。
芜湖市与无为县之间的联系强度处于第一等级,明显优于处于第三等级的居巢区-无为县,辐射范围覆盖了无为县,将无为县纳入芜湖市的区划范围,使其辐射圈与行政圈重叠,有利于实现无为县经济实力的突破,同时避免无为县被南京都市圈“圈”走。
同时,马鞍山市与和县之间的经济联系强度也处于第一等级,马鞍山与和县在地理位置上表现为邻近,交通优势比较明显,地区之间的可达性系数为1.74,高于居巢区-和县的1.26。但马鞍山市与含山县之间的经济联系强度只处于第三等级的中间位次,较之居巢区-含山县和合肥市-含山县而言,其经济联系比较弱。然而此次含山县被划到马鞍山市,一方面因为马鞍山是重要的工矿型城市,对周边地区有较强的辐射带动能力,而且随着产业结构的多元化转变,迫切需要拓展城市发展空间;另一方面是因为原巢湖市各区县之间距离较远,缺乏互动,需各自依赖周边城市提高竞争实力。
利用改进的引力模型分别计算出2010-2018年原巢湖市一区四县与各市间的引力势能(表2)。从整体上来看,原巢湖市的四县与原居巢区和现辖区之间的引力变化大体是一致的,都表现为先减小后增大的趋势,且现辖区对各县区的辐射强度明显强于原辖区。但由于各县的地理位置和社会发展水平的差异,各县所表现出来的特征有所差异,因此,本文分别对庐江县、含山县、和县和无为县的情况进行具体分析。
表2 2010-2018年各地区间引力势能对比
(1) 原巢湖市所受引力变化 2011年,市级巢湖市被撤销,原居巢区的行政区域设为县级巢湖市,划分到合肥,它与合肥之间的引力变化大概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2010-2012年),引力势能大小有了一个明显的下降过程,主要是由于行政区划的重新调整所带来的人口迁移以及政策管理的暂时性波动。第二阶段(2013-2014年),引力势能有了较大幅度的提高,开始超过2010年的水平。巢湖市临近于合肥滨湖新区,发展潜力巨大,在合肥都市圈等经济战略的带动影响下,其经济水平有了快速的提升。第三阶段(2015至今),此阶段的引力势能的增速大致保持在一个平稳的水平,巢湖市作为新划分进合肥的县区,已与合肥充分融合,经济与社会发展逐渐一体化。
(2) 庐江县所受引力变化 一方面,不管是区划调整前(2010-2011年)还是调整后(2011年至今),合肥市对庐江县的吸引力都远大于巢湖市对庐江县的吸引力,因为合肥市和巢湖市的经济实力差异比较大,而且庐江县与合肥市的交通联系更为密切。而另一方面,合肥市对庐江县引力变化的增速也比巢湖市的明显。合肥市对庐江县的引力在经历了2011年的小幅度下降后,其引力变化基本上呈现直线上升的趋势;而巢湖市对庐江县的引力在九年间只变化了约3个单位。可见,在一定程度上,庐江县并入合肥市是有一定的现实意义的。
(3) 含山县所受引力变化 含山县所受马鞍山市和巢湖市的引力大小相差不大,在2010-2012年,两者的值基本相等,但从2013年开始,差值开始有逐渐增大的趋势。而根据引力势能的计算公式可知,引力大小受到三方面因素的影响,一是地区综合实力,实力越高引力越大;二是可达性差异,交通状况越好引力越大,巢湖与含山之间的系数为1.94,马鞍山与含山之间的系数为1.04;三是最短路径公路距离,其值越小引力越大,而含山县与巢湖市接壤,但与马鞍山之间相隔了和县。2011年区划调整后马鞍山对含山的引力逐渐超过巢湖市对含山的引力,说明含山县并入马鞍山后,综合实力以及交通状况都有了明显的改善。
(4) 和县所受引力变化 和县受到马鞍山与巢湖市的引力变化大体上保持一致,2014年之前呈现出U状,2014年之后呈现出直线状,但前者的U状比后者深。从绝对值上看,马鞍山与和县之间的引力远远高于巢湖市与和县之间的引力,大约为4倍,可见强经济水平的地区对邻近地区的吸引力较大。从变化的趋势上来看,在经过2011年区划调整后,马鞍山与和县之间的引力势能继续下降,之后迅速攀升,增速维持在一个中等水平上,而巢湖市与和县之间只经过了2011年微小的转折。因此,能够发现和县划入马鞍山后,其引力明显有了较快增长与变化。
(5) 无为县所受引力变化 无为作为原巢湖市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县,它的区划重新调整,对芜湖市和其自身的影响都是积极的。在经过2011年和2012年短暂休整后,无为县和芜湖市之间的引力有了明显改变,且已超过2010的水平。
由此可见,在一定程度上原巢湖市一区四县与合肥市、芜湖市、马鞍山市之间的空间经济联系的强弱是“三分巢湖”的主要动因。因此,“三分巢湖”的区划调整在数据验证过程中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与现实意义。
区划调整最直接的效应是通过行政面积的扩大来促进地区经济水平的提高,通过综合评价模型得出巢湖市一区四县和合芜马的综合实力水平。
(1) 原巢湖市四县综合实力变化 原巢湖市四县综合实力变化,如下页图1所示。2010年,原巢湖市一区四县的综合实力水平比较低,居巢区明显落后于原巢湖市其他四县,不符合一个地级市区的发展地位。在经过2011年区划调整后,原巢湖市四县的综合实力水平都有了较大幅度的变化,表现为:在经历2011年下降阶段后,综合实力水平开始上升,但各县市综合实力水平的上升增速有差异。具体来看,不管是调整前还是调整后,庐江县、无为县的综合实力水平均高于含山县、和县。而庐江县和无为县综合实力水平相差不大,且都在2011年进行区划调整时,综合实力水平有所下降,但无为县下降幅度尤为明显,此后,庐江县实力水平呈波动上升趋势,而无为县实力水平呈直线上升趋势。庐江县从巢湖划到合肥,成为省会下辖的县,所获得的经济资源较其他县而言比较丰富,经济实力飞速增长。而无为县作为原巢湖市经济发展水平最高的一个县,它在划入芜湖之后,拥有全省高端装备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基地,经济增长保持着较高的水平。同样,含山县综合实力水平稍弱于和县,但和县的调整时间却稍长于含山县。和县作为邻近地区被划入马鞍山市,其沿线周边路网的重新规划使得和县核心竞争力在进一步增强。而含山县地处马鞍山市与省会合肥对接前沿,交通便捷,区位优势逐渐凸显。
图1 2010-2018年原巢湖市四县综合实力变化
(2) 巢湖市与合芜马四市综合实力变化 从综合实力水平上看,调整前后均有合肥市>芜湖市>马鞍山市>巢湖市,且四市之间差距比较显著(受篇幅限制,未在文中列出具体数值变化)。但调整后,四市综合实力水平变化均有了明显提高,尤其是芜湖市,在2011-2013年,综合实力增速成倍增加,可见,芜湖市纳入无为县所带来的经济效应尤为突出。而马鞍山将含山县与和县纳入其行政范围,市域格局从偏江一隅变为一江两岸,行政面积和城镇发展格局得到极大的改善。合肥综合实力在省会城市中增长较快,地区生产水平及增速在全省排名中始终居于前列。
为了更清晰地描述地区之间空间经济联系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本研究通过将空间经济联系变量(F变量)逐步加入传统面板数据模型中并进行相应的OLS估计,分别得到模型Ⅰ和模型Ⅱ(见表3)。
表3 地区空间经济联系与经济增长的回归估计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下通过了显著性检验;括号内为t统计量。
从模型Ⅱ看出,加入空间经济联系变量F后,包括F变量在内的4个变量系数均有所增大,对经济增长的正向作用进一步加强,尤其是资本要素,其增长效应变化明显,从0.256 3到0.672 3,表明当地区之间的空间联系强度加强后,资本要素在地区间流动加快,资源配置得到改善。同时,空间经济联系同样对经济增长产生影响,且能够加强地区要素的影响作用。
本文利用修正的空间联系引力模型、综合评价方法、空间面板数据模型对巢湖市区划调整的动因和经济效应进行分析,得到了以下的结论:第一,在研究所涉及地区中,空间经济联系最强的为:合肥市与庐江县、马鞍山市与和县、合肥市与居巢区、芜湖市与无为县,而马鞍山市与含山县由于距离的原因其经济联系强度比较弱。因此,“三分巢湖”的区划调整在数据验证上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第二,原巢湖市在2011年进行区划调整后,各县市的综合实力水平整体上呈现出逐年上升的趋势,但各县市的变化特征有差异。同时,地区空间经济联系也有助于本地经济增长,且在空间经济联系日益密切的影响下,资本、劳动和技术进步等传统经济增长要素的促进作用有所加强。此外,地区之间空间经济联系强度的加强还能够带来辐射效应,通过资本、劳动等要素的跨区域流动来加强地区经济增长。
伴随着新型城镇化的深入发展,行政区划相关研究逐渐细化到政府职能、资源配置以及生态环境保护等一系列具体问题上,同时区划调整过分偏重经济因素的关联性也造成一定的导向偏差。因此,当地政府在进行行政区划调整时,要注重各地区之间的政治联系以及空间联系差异,不仅要注重划入地区的空间容纳能力,还要注重考虑被划入地区的经济融合能力,从而提高整体的发展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