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社交媒介对受导师排斥研究生心理健康的影响

2020-05-12 23:51王宏霞王兴超
心理研究 2020年2期
关键词:攻击性导师媒介

周 莉 王宏霞 王兴超 雷 雳

(1 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健康与教育咨询中心,北京100872;2 中国人民大学理学院心理学系,北京100872;3 山西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心理学系,太原030006)

作为高等教育的最高阶段, 研究生教育肩负着在建设创新型国家的过程中为国家培训高级专业人员的任务。随着我国当前就业的严峻形势,研究生在学业、就业等方面面临着诸多问题,随之产生的心理问题也逐渐增多, 因此近年来学者们逐渐增加了对研究生心理状况的关注。

国内外对人际接受拒绝的研究表明, 人际关系的质量可以预测心理健康和幸福感 (Rohner &Lansford, 2017)。 文书锋和俞国良(2008)对研究生新生心理健康状况的普查显示, 人际敏感是研究生心理状况问题发生率较高的因子之一。 Boyce 和Parker(1989)将人际敏感定义为一种人格特质,这种特质导致人们误解他人的态度和行为。 人际敏感也可以指在人际关系中害怕他人可能的拒绝或批评(Bell & Freeman, 2014)。 这种人际间的不被接纳,就是社会心理学领域所研究的社会排斥。 社会排斥是指在社会互动过程中, 由于遭受某群体或个体的排斥或拒绝, 人们的归属需要和关系需要无法得到满足的现象和过程。社会排斥有多种表现形式,如排斥、拒绝、孤立等等(陈晨, 杨付, 李永强, 2017;杜建政, 夏冰丽, 2008)。社会排斥的发出者可能是同伴或父母,也可能是老师。以往研究中学者们主要关注同伴排斥或父母排斥, 从老师对学生的排斥角度进行的研究较为缺乏, 但有很多关于师生关系对学生心理健康影响的研究表明, 师生关系的质量严重影响着儿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状况(党清秀, 李英, 张宝山, 2016; Han, Z., Fu, M., Liu, C.,& Guo, 2018)。 虽然研究生已经成年,但是学者们依然发现和导师的关系会对研究生的心理健康产生明显的影响, 师生关系的和谐健康是保证研究生培养质量的关键因素(文书锋, 2011)。 研究生和导师的联系频率与研究生的抑郁水平呈显著负相关关系(高志利, 2009)。 导师的辱虐型指导方式与研究生的冲动性行为和非适应性情绪调节策略呈显著正相关(倪士光, 杨瑞东, 董蕊, 王茹婧, 2015)。 研究生群体当中确实存在“怕导师”现象,即研究生害怕来自导师的负面评价 (鲁铱, 李晔, 2014; Ma &Han, 2009; Liew, Ma, Han, & Aziz -Zadeh,2011)。我国大多数高校实行导师负责的研究生培养方式,因此研究生教育阶段,研究生和其导师的关系是较为重要的一种人际关系。 如果导师忽视、拒绝、排斥学生,即发生导师排斥,那么可能导致研究生无法身心愉快地学习和生活,并产生不良的心理影响。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 即使是短暂的社会拒绝经历(Williams, Cheung, & Choi, 2000)也会改变个人的自我调节能力, 从而增加不健康行为的风险(Salvy & Bowker, 2014; Vandewalle, Moens, &Braet, 2014)。 以往研究通过对遭受社会排斥的人群研究发现, 被排斥者认知过程受损(彭苏浩, 陶丹, 冷玥, 邓慧华, 2019),情绪糟糕、抑郁、无价值感 (Fossati, 2019), 引发 暴力行 为和自 杀 行为(Gabbiadini & Riva, 2018; Olie & Courtet,2018), 甚 至 枪 击 (Leary, Kowalski, Smith, &Phillips, 2003)。 需要—威胁的时间模型认为遭受社会排斥的个体在最初监测到排斥时, 随即引发个体条件反射般的痛苦。 这种痛苦会产生两种负性情绪: 悲伤和愤怒。 在排斥初期个体往往行为反应激烈,表现出侵略性的反社会行为,如攻击性行为。 此外长期的社会排斥还高度预测抑郁、社交焦虑、孤独等心理困扰, 这些影响在慢性作用中都会造成个体习得性无助, 降低对自身价值评价或当前生活质量感受(陈建, 赵轶然, 陈晨, 时勘, 2018)。 大量的研究表明感知到的社会排斥不仅会引发个体的负性情绪(如抑郁、攻击性等),影响心理健康,同时也会改变个体对生活和工作的感知与评价(如生活满意度下降)。 研究发现,排斥与抑郁症状存在显著的正相关,个体感知到的排斥能显著预测抑郁症状,个人感知到的排斥越多,其报告的焦虑和抑郁症状也越多(金童林, 张璐, 乌云特娜, 杨宏, 苏田, 黄明明,2019; 雷玉菊, 张晨艳, 牛更枫, 童媛添, 田媛,周宗奎, 2018)。 此外,一些实验研究、相关研究和追踪研究均证实社会排斥经历会诱发攻击性(Leary,Twenge, & Quinlivan, 2006; Reiter-Scheidl et al.,2018; Twenge & Campbell, 2003),降低生活满意度水平(陈建, 赵轶然, 陈晨, 时勘, 2018; Bastian et al., 2 014; Meagher & Marsh, 2017; Paolini et al., 2016)。 据此,提出本研究假设H1:导师排斥会对研究生心理健康造成不良影响, 增加其抑郁和攻击性水平,降低其生活满意度。

移动社交媒介是社交媒介的一类, 是以移动设备为载体的传统社交媒介及具有社交功能的专门的软件,比如手机短信、Facebook、Twitter、微博、QQ、微信、陌陌等。 移动社交媒介伴随其匿名性、不同步性和易得到性,还有平等性、开放性、动态性、便利性、逃避现实性和弱联系性等显著特点在现在的社会中非常普遍,人们使用越来越频繁,需求也越来越强烈(王伟, 雷雳, 2015)。需要—威胁时间模型认为,在反思阶段个体会采取不同方式来应对社会排斥(Ren, Wesselmann, & Williams, 2018; Williams,2009)。其中有些个体会积极寻求与其他个体及社交团体的联系,尝试重新建立社会连接,这种反应趋势是由人类对归属感和关联感的本能需求所决定的(Knausenberger & Echterhoff, 2018; White et al.,2016)。 当一个人体验到孤独和排斥,能够创造人际关系的来源是非常重要的(Sheldon, Abad, & Hinsch, 2011)。为了重新建立起归属感,被排斥的个体通常会对积极的社会接触更加感兴趣 (Williams &Nida, 2011)。 在网络时代,人们可以通过使用在线社交媒介获得社会接触感, 当他们觉得受到其他人的排斥后, 他们能通过参与在线社交媒介来获得更多社会联系, 从而缓解排斥带来的不良影响(Sheldon, Abad, & Hinsch, 2011)。 以往一些国内外研究也发现了个体遭受排斥后移动社交媒介的使用可以帮助个体减少归属需要威胁, 有效减轻社会排斥的痛苦体验(Chiou, Lee, & Liao, 2015; Lin, Li,& Qu, 2017)。在移动社交媒介如此普遍的今天,我们猜测, 研究生会通过使用移动社交媒介保持与亲朋好友的联系。那些遭到导师忽视、拒绝或者排挤的学生, 移动社交媒介可能成为其保持社交联系的一种途径。

此外, 一些学者关于移动社交媒介对使用者心理健康影响的看法和结论符合“增进”假设,认为互联网的使用能够增加人们的社会联系, 增加人际之间的亲密程度, 获得更多的社会支持(Kraut,Kiesler, Boneva, & Cummings, 2002)。 Lee, Noh和Koo(2013)认为个体孤独体验越多,幸福感越低,自我表露越多,而社会支持能够积极影响幸福感。也就是说孤独感水平较高的个体,其幸福感程度较低,但他们可以通过使用社交网络进行自我表露以得到社会支持来提高自己的幸福感。 因此研究生感知到社会排斥之后, 他们可能会更关注能够带来归属感和接纳感的群体, 而身边距离最近的人群并不一定是能够提供归属感和联系感的, 有了网络技术的发展, 通过社交媒介与自己最有归属感的人群进行联系,成为了一种可能。移动社交媒介就是这样的潜在资源,基于此提出本研究假设H2:移动社交媒介可以调节导师排斥对研究生抑郁、 攻击性与生活满意度的不良影响。 具体假设模型见图1。

图1 假设模型图

1 实验一:导师排斥感知对研究生心理健康的影响

1.1 方法

1.1.1 被试

选取北京某大学二年级研究生61 名,随机分配到排斥组31 名(男生16 人,女生15 人)和接纳组30 名(男生15 人,女生15 人)。1 名排斥组男性被试由于问卷未完成而被剔除,剩余60 名有效被试。 被试年龄从22 到27 岁,平均年龄为23.67±1.03 岁。

1.1.2 研究工具

1.1.2.1 抑郁量表

研究采用Andersen(1994)的简版流调中心抑郁量表(Shorten version of Center for Epidemiological Survey, Depression Scale, CESD-10),10 个条目,4点计分,其中两个条目为反向计分,分数越高说明抑郁水平越高。在本次调查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6。

1.1.2.2 攻击性问卷

研究采用Buss-Perry(1992)攻击问卷,该问卷从认知、情绪和行为三个维度评估个体的心理特征。原量表原来有30 个条目,由于原条目中很多行为和研究生中的实际生活差距较大, 我们选取了其中的10 个可能发生在研究生实际生活中的项目,用于测量研究生遭到导师排斥后的攻击性。 量表采用李克特5 点评分法, 从1 到5 分别代表不可能发生到极可能发生,得分越高表示攻击性水平越高。该量表有较好的信效度。在本次调查中,该问卷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2。

1.1.2.3 生活满意度量表

研究采用Diener 等人(1985)编制的生活满意度量表。 该量表共包括5 个条目,如“我的生活大致符合我的理想”。 量表采用李克特7 点评分法,从1到7 分别代表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 得分越高表示生活满意度水平越高。 Diener 等人的研究结果表明,该量表在测量生活满意度方面信效度良好。在本次调查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0。

1.1.3 研究程序

被试来到实验室首先填写年龄、性别、专业等人口学资料, 并告知被试实验目的是希望通过了解人们的真实经历开发实验材料。 随后参照Mead 等人(2011)以及王紫薇和涂平(2014)研究中对社会排斥的操控,采用回忆范式激活被试的导师排斥体验。排斥组被试回忆并写下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印象最为深刻的或是最近发生的被导师排斥的事件, 接纳组回忆被导师接纳的事件。 描述内容包括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场景、导师的神情、语气、自己的感受等;描述越详细越好,字数不低于200 字。 然后进行排斥操控检验,让被试评价此刻的排斥体验,用数字1~7 代表,7 点计分。 最后完成抑郁量表、攻击性问卷、生活满意度量表的测查。

1.2 结果与分析

1.2.1 操纵的有效性检验

通过对两个组被试的排斥体验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发现,排斥组的排斥体验得分(2.82±1.29)显著高于接纳组(1.23±0.66),t=6.05,p<0.05。 这表明,通过回忆范式激活被试排斥体验的操纵是有效的。

1.2.2 导师排斥组和导师接纳组研究生心理健康的差异

为了探讨排斥组和接纳组研究生的抑郁、 攻击性和生活满意度的差异,采用独立样本t 检验,对接纳组和排斥组被试的抑郁、 攻击性和生活满意度进行检验,具体结果见表1。 通过检验发现:排斥组的攻击性得分显著高于接纳组,t=2.38,p<0.05;两组被试的生活满意度得分达到边缘显著,t=1.89,p=0.06;抑郁得分没有显著差异,t=0.67,p=0.51。

实验一探讨了导师排斥感知对研究生心理健康水平的影响,选取抑郁、生活满意度和攻击性作为因变量指标。 结果表明,实验室激活的导师排斥感知体验确实能够导致攻击水平的提高,这与我们的假设是一致的。 但是研究结果也发现,激活排斥体验或接纳体验后,两组被试在抑郁和生活满意度得分上并不存在显著差异。 有研究认为,当一个人体验到孤独和排斥,为了重新建立起归属感,被排斥的个体通常会对积极的社会接触更加感兴趣以寻求与其他个体及社交团体的联系(Williams & Nida, 2011)。 那么,是否意味着在网络时代,被导师排斥的研究生通过使用在线社交媒介来获得更多社会联系,从而缓解排斥带来的不良影响呢? 基于此,在实验一的基础上,实验二进一步纳入移动社交媒介这一变量,考察移动社交媒介在导师排斥感知与研究生心理健康关系中的作用。

2 实验二: 导师排斥感知对研究生心理健康的影响:移动社交媒介的调节作用

2.1 方法

2.1.1 被试

选取北京某大学二年级研究生104 名, 随机分配到社交媒介组35 名、游戏组35 名、控制组34 名。6 名被试因不能回忆导师排斥事件而未完成实验,4名被试由于问卷完成不完整被剔除,3 名被试由于猜测出实验目的而被剔除, 剩余90 名有效被试,社交组(男生15 人,女生15 人)、游戏组(男生13 人,女生17 人)和对照组(男生16 人,女生14 人)各30名。被试年龄从22 到27 岁,平均年龄为23.69±1.07岁。

表1 排斥组和接纳组心理健康量表得分

2.1.2 研究工具

2.1.2.1 抑郁量表:同实验一。

2.1.2.2 攻击性问卷:同实验一。

2.1.2.3 生活满意度量表:同实验一。

2.1.3 研究程序

被试来到实验室首先填写年龄、性别、专业等人口学资料, 并告知被试实验目的是希望通过了解人们的真实经历开发实验材料。 采用实验一的回忆范式激活被试的导师排斥感知体验, 测量被试的状态攻击性、抑郁、生活满意度水平,此为前测。指导语为“请根据你此时此刻的感受填写以下问卷”。 随后将被试随机分为3 组,接受不同的实验处理。移动社交媒介组的被试(简称社交组)可以自由使用最常用的社交软件(微信),时间为5 分钟,可以任意聊天、浏览朋友圈等;单机游戏组的被试(简称游戏组)进行相同时间的手机单机游戏; 对照组被试阅读一段中性材料,并回答相关问题,时间也为5 分钟。 接着再次测量被试的攻击性、抑郁、生活满意度,指导语为“请根据你此时此刻的感受填写以下问卷”, 此为后测。 填写完问卷后,让社交组被试写下在5 分钟内,具体做了哪些活动。 最后给予所有参与者被试费20元。

2.2 结果与分析

2.2.1 预分析

如前所述,剔除无效被试13 名,最终包含90 名有效被试,其中社交组30 名,游戏组30 名,对照组30 名。 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表明,三组被试的实验室激活的导师排斥感知体验分别为: 社交组3.44±1.51,游戏组3.02±1.02,对照组3.56±1.80,结果差异不显著F(2,76)=0.90,p=0.41。 因此,实验分组达到了随机化的效果。

2.2.2 移动社交媒介对研究生心理健康的调节作用

为了考察社交媒介在导师排斥感知对研究生心理健康中的影响作用,我们对研究生的抑郁、攻击性和生活满意度进行了前后测量。分别以抑郁得分、攻击性得分和生活满意度得分为因变量, 采用2 (时间:前测vs 后测)×3(分组:社交组vs 游戏组vs 对照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进行检验,结果见表2。

表2 研究生抑郁、攻击性和生活满意度的前后测得分

结果表明抑郁得分的时间主效应不显著,F(1,174)=1.038,p =0.356; 分 组 主 效 应 不 显 著,F(2,174)=0.208,p=0.649;交互作用显著,F(2,174)=3.927,p<0.05。 分别从两个方向对交互作用的效果进行分析。首先,对前后测三个组的抑郁得分进行简单效应分析,结果显示:对于前测,三个组得分差异不显著,F(2,174)=0.679,p=0.510;而对于后测,三个组差异显著F(2,174)=3.744,p<0.05。两两比较结果显示,社交组后测抑郁得分显著低于对照组(p<0.05), 社交组与游戏组后测得分差异不显著 (p=0786),游戏组与对照组后测得分差异也不显著(p=0.157)。 其次,对每个组前后测得分进行简单效应分析,结果表明,对照组后测得分显著高于前测(p<0.05),社交组前后测得分差异不显著(p=0.161),游戏组前后测得分差异也不显著(p<0.187)。

攻击性得分的时间主效应显著,F (1,174)=9.775,p<0.01,后测攻击性水平显著低于前测水平;分组主效应不显著,F(2,174)=1.611,p=0.203;交互作用显著,F(2,174)=3.263,p<0.05。 分别从两个方向对交互作用的效果进行分析。首先,对前后测三个组的攻击性得分进行简单效应分析,结果显示:对于前测,三个组得分差异不显著,F(2,174)=0.358,p=0.700; 而对于后测, 三个组差异显著F (2,174)=3.892,p<0.05。 两两比较结果显示,社交组后测攻击性得分显著低于对照组(p<0.05),游戏组后测得分也显著低于对照组(p<0.05),而社交组与游戏组后测得分差异不显著(p=0.828)。 其次,对每个组前后测得分进行简单效应分析表明, 社交组和游戏组后测得分均显著低于前测(p<0.01),对照组前后测得分差异不显著(p=0.788)。

生活满意度得分的时间主效应不显著,F(1,174)=0.10,p =0.76; 分 组 主 效 应 不 显 著,F(2,174)=1.12,p=0.33;交互作用不显著,F(2,174)=1.84,p=0.17。

实验二对移动社交媒介在导师排斥感知和研究生心理健康中的调节作用进行探讨。结果表明,在使用移动社交媒介后, 社交组的抑郁水平并没有显著降低,对照组的抑郁水平却显著上升,但社交组的后测抑郁水平显著低于对照组;在攻击性得分上,社交组和游戏组在进行相应任务后, 其攻击性水平都得到了显著降低;但是对于生活满意度,被试的前后测得分却没有发生显著变化。

3 讨论

本研究通过两个实验探索导师排斥对研究生心理健康的影响, 发现导师排斥导致研究生心理健康水平下降, 并且移动社交媒介的使用可以调节导师排斥对研究生心理健康的影响。

实验一结果表明,在实验室情境下,回忆范式能够有效启动导师排斥感知体验, 排斥组和接纳组的排斥体验有显著差异,验证了假设,表明采用回忆范式通过指示参与者回忆,从而重新体验他们感到“被排斥或被忽视”的过去事件,能够有效启动研究生的导 师 排 斥 感 知 体 验 (Dean, Wentworth, & Le,2019; Malik, & Obhi, 2019; Wang, & Lalwani,2019)。这种回忆范式更多地考察的是被试被排斥经历的回忆, 是真正个体化的、 现实生活中的排斥经历,诱导的排斥事件是与自我相关的,对每个参与者都有独特的意义, 因此具有较高的外部有效性(Godwin et al., 2014)。

通过回忆法所激发的导师排斥感知能够显著影响研究生的攻击性,验证了假设,对生活满意度的影响达到边缘显著,对抑郁没有显著影响。需要—威胁时间模型认为排斥在反射阶段首先会产生一种直接的痛苦,在接下来的反思阶段,排斥会威胁个体的一系列基本需要,如归属感、自尊、控制感和有意义的存在感,此时会产生相应的愤怒情绪,因此可能会导致攻击性增强, 社会排斥被认为是最常见的攻击性原因之一 (Gonsalkorale & Williams, 2007; Liu,Huo, Chen, & Song, 2018; Ren et al., 2018;van Beest & Williams, 2006; Warburton et al.,2006)。此外,研究表明社会排斥会触发个体的“疼痛感”, 引发攻击性反应 (Chen, DeWall, Poon, &Chen, 2012)。 在以往的实验室实验中,结果也表明被排斥者对排斥者和无辜旁观者都表现出更高的攻击 行 为 (Twenge et al., 2001; Buckley et al.,2004)。 本研究再次验证了这一结果,发现导师排斥感知能够显著提高研究生的攻击性。

社会排斥不仅危害个体的身心健康, 而且一旦被排斥的个体产生攻击行为, 便会对社会的公共安全产生影响, 故而研究如何减少社会排斥带来的负面影响显得尤为重要。 实验二在激发被试的导师排斥体验后, 分别对三组被试进行不同的实验处理发现,社交组被试后测的攻击性水平显著低于前测,游戏组后测的攻击性水平也显著低于前测, 而游戏组和社交组在攻击性下降方面没有差异。这说明,使用移动社交媒介和游戏, 都显著缓解了导师排斥感知对研究生攻击性的影响。需要—威胁时间模型认为,经历排斥的个体在其归属需要受到威胁时, 他们很可能会积极寻求与其他个体及社交团体的联系,尝试重新建立社会联结。Twenge 等人(2007)通过启动范式就发现, 提醒遭到社会排斥的个体注意到自己拥有的社会联系会降低攻击行为 (Twenge et al.,2007)。Gardner, Pickett 和Brewer(2000)发现,遭受到社会排斥的个体会更多的回忆起与归属感相关的活动, 这表明社会排斥可能会增加对社会联系的潜在来源的关注。近年来随着技术的快速发展,移动社交媒介成为了人们维持社会关系的一种主要方式,根据社会重新联结假说, 遭到社会排斥的个体会在接下来的团体任务中更努力,表现出更大的迎合性,因此被排斥个体会特别渴望与别人建立联系来满足归属需要。 一项针对国外最具有代表性的网络社交媒体Facebook 的研究表明, 作为社会联结来源的Facebook 可以对社会排斥个体产生积极作用,即仅仅是通过给被排斥者呈现Facebook 图标,其攻击性行 为 就 会 减 少 (Knowles, Haycock, & Shaikh,2015)。许多学者也关注到了网络社交活动与社会排斥的关系, 考察了移动社交媒介的使用对社会排斥感知的影响并得出了与我们相一致的结果, 发现通过移动社交途径来与其他个体或团体重新建立联结, 在帮助个体从社会排斥的不良影响中恢复过来的重要作用 (Chiou, Lee, & Liao, 2015; Lin et al., 2017)。

此外, 我们还发现了电子游戏也能够显著缓解导师排斥感知对攻击性的影响。 新近研究也表明电子游戏在帮助人们从排斥心理中恢复的作用(Tamplin -Wilson, Smith, Morgan, & Maras,2019)。事实上,研究表明,电子游戏能够满足人类的基本需要, 如自主需要、 能力和归属需要(Sailer,Hense, Mayr, & Mandl, 2017),改善玩家的社会、认 知、 情 绪 等 功 能 (Granic, Engles, & Lobel,2014),对心理健康有很大的治疗作用(Horne-Moyer, Moyer, Messer, & Messer, 2014)。社会计量理论认为,个体的自尊是衡量人际关系的计量器,能激发个体采取行动,维持自己保持被接纳的状态。社会监控理论认为个体通过社会监控系统自然地监控他们周围的社会线索(如眼神交流、面部表情),以引导个体纠正和从被排斥的经历中恢复过来(Wesselmann et al., 2015; Picket & Gardener, 2005)。 因此, 一个排斥事件会降低个体的自尊水平从而提醒社会测量器,接纳状态已经受到威胁,这反过来激活了社会监控系统,并促使个体开始扫描他们的环境,寻找社会接纳线索。 而被排斥者在电子游戏中能够提高自尊感,抑制拒绝信息,并关注较少的负面社会信息从而恢复其情绪情感、自尊、基本需要,降低攻击性水平等。

另外,本研究还有一个意外的结果,对照组后测的抑郁水平显著上升, 这可能是因为激活导师排斥体验后,对照组的被试没有时间排解情绪,虽然只有5 分钟时间,竟然使得抑郁明显上升。 对照组的任务是完成中性的学习作业,内容与情绪无关,但被试需要集中注意力完成答题,类似于学业任务。这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感知到导师排斥后的研究生,如果不采取某种缓解办法,而直接进入学习状态,对于自身的心理健康可能产生不利的影响。

本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第一,以往研究表明不同的排斥诱导范式可能会导致不同的排斥体验,从而导致不同的心理结果 (Godwin et al., 2014),本研究采用回忆法启动的导师排斥感知对研究生的抑郁水平不显著,生活满意度边缘显著,可能是本研究样本量较少,且研究生的掩饰性较高,难以真实回答。 通过回忆范式激发研究生的导师排斥体验并要求他们写下来,这个做法对于研究生来说,本身就非常敏感。虽然主试反复强调研究的保密性原则,但还是有很多研究生表现出不太自在的神情, 甚至有的研究生直接表达很担心导师知道自己的想法。因此,我们在下一步的研究中可以尝试探讨不同的排斥反应范式(如回忆范式、 网络投球范式、O-Cam 范式等)如何影响我们的心理健康水平。 第二,社会排斥对个体产生的影响可能会存在时间效应, 因此个体在被排斥后可能在不同阶段会有不同反应, 下一步的研究中我们可以将时间范围考虑进来, 分别探讨研究生的导师排斥感知对状态情绪和较长期的稳定特质情绪的影响。第三,本研究未对游戏组的单机游戏类型加以控制, 未来研究中我们可以对不同游戏类型对排斥行为的影响进行更深入的探讨, 继续探索一些低成本且容易获得的干预方法。

总之, 本研究结果发现移动社交媒介能缓解导师排斥感知对研究生攻击性的影响, 这个结果有助于我们重新审视社交媒介的作用, 让我们看到社交媒介在学生遭遇挫折时的意义。因此,我们可以鼓励学生在遭遇挫折时,采取多途径进行应对,特别是利用移动社交媒介进行自我表露或者寻找社会支持,为研究生心理健康教育和干预提供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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