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昭昕 李相南 陈朝阳 李 宇
(1 宁波大学心理学系暨研究所,宁波315211;2 安徽中医药大学药学院,合肥230012)
抑郁作为自杀行为的危险因素 (Zalpuri &Rothschild, 2016),受到研究者们的高度关注。大学生处于青少年期向成人期过渡的重要时期, 面对生活方式、社会环境等方面的较大转变,是抑郁的易感人群, 且我国大学生患抑郁的比例呈逐年上升的趋势(陈坚, 王东宇, 2013)。因此,辨别大学生抑郁的风险因素并探讨其内在作用过程, 对其抑郁的预防和治疗显得尤为迫切。
思维压制是一种认知控制策略,指个体有意识、有目的地将某一目标思维从意识中移除出去的心理过 程 (Wegner, Schneider, Carter, & White,1987),对个体的抑郁症状有着重要影响。研究表明,思维压制的加重会不可避免地提高个体抑郁的水平(Hülsebusch, Hasenbring, & Rusu, 2016)。当个体想要压制某种思维, 反而会使得该思维出现的频率有所增加, 持续反复的抑制失败会导致个体产生抑郁等病理性心理状态。 这可能在于思维压制的过程会在一定程度上消耗个体的自我控制资源(Yam,2018)。 而自我损耗理论认为,个体拥有有限的心理资源,如果经历一段需要自我控制资源的活动后,自我控制资源会耗竭, 从而导致另一领域的可用资源减少 (Muraven & Baumeister, 2000; 谭树华, 许燕, 王芳, 宋婧, 2012)。 根据该理论,思维压制水平高的个体容易因为心理资源/能量的减弱或者缺乏增加问题心理和行为产生的机率, 如肥胖问题(Barnes, Ivezaj, & Grilo, 2016)、 不 道 德 行 为(Yam, 2018)、创伤后应激障碍(Shipherd & Beck,2006)、 抑郁 (Hülsebusch, Hasenbring, & Rusu,2016; Thimm, Wang, Waterloo, Eisemann, &Halvorsen, 2018;Konietzny, Chehadi, Streitlein-Böhme, Willburger, & Hasenbring, 2017)。 因此,本研究猜测思维压制对抑郁有消极影响。
情绪调节作为心理健康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旦情绪调节出现困难, 个体的心理健康状况就会受到严重负面影响 (田丽丽, 梁倩茗, 周文静, 王瑶,2011)。 自我调节模型指出,情绪调节是个体寻求内部自我平衡的过程,对于情绪调节困难的个体来说,极易出现社会适应问题和内部自我不平衡状态(Westphal & Bonanno, 2001)。研究表明,情绪调节困难的个体认为自己相貌吸引力低, 消极体验感觉强烈,且会产生社交回避和苦恼(叶宝娟, 方小婷,杨强, 郑清, 刘林林, 郭少阳, 2017)。还有研究指出, 当个体在抑制不欢迎的思维遭到持续性反复失败后, 可能会引起更多不愉快的情绪(Clark,2005)。个体需通过情绪调节策略来摆脱负面情绪的干扰,改善心理健康状况。而情绪调节过程中需要花费个体较多的心理资源去实现对负性情绪的良好调节(王珊珊, 陆夏平, 2011)。如前所述,思维压制会使得自我控制资源耗竭,相应地,个体进行其他执行活动或者认知活动的可用资源会减少 (Muraven &Baumeister, 2000; 谭树华, 许燕, 王芳, 宋婧,2012)。 因此,思维压制可能会增加情绪调节困难的程度。 此外,有研究指出,情绪调节困难是重度抑郁症的核心症状, 在抑郁的发展和恶化过程中起着消极的推动作用(Joormann & Quinn, 2014)。 对患有抑郁症和抑郁症复发的成人研究发现, 与对照组相比,两组被试在回避、反刍、接受、问题解决等方面均表现出非适应性的情绪调节策略(Visted,Vφllestad, Nielsen, & Schanche, 2018)。还有研究表明, 自我同情通过情绪调节的中介作用对抑郁产生间接影响, 即自我同情能力高的个体能通过提升自身的情绪调节能力来减少抑郁症状(Diedrich,Burger, Kirchner, & Berking, 2016)。因此,情绪调节困难对抑郁有负面影响, 且在思维压制和抑郁间可能起着中介作用。
综上所述,本研究拟通过探讨思维压制、情绪调节困难、抑郁三者间的相关关系,进而考察思维压制作用于抑郁的机理, 即是否思维压制既能直接影响抑郁, 也能通过情绪调节困难的中介作用对抑郁产生间接影响。
采用方便取样,以安徽两所高校在校本科生为研究对象。 经过知情同意后,以班级为单位使用统一的指导语进行集体施测。 共发放问卷500 份,收回有效问卷486 份,有效率为97.20%。 其中,男生311 人,女生339 人。 年龄18~25 岁,平均(20.82±1.03)岁。
2.2.1 思维压制问卷(White Bear Suppression Inventory, WBSI)。 该问卷由周丽华等人(2012)修订,共15 个项目,采用1(非常不同意)~5(非常同意)计分,得分越高,表明思维压制程度越高。 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6。
2.2.2 情绪调节困难量表 (Difficulties in Emotion Regulation Scale, DERS)。该量表由王力等人(2007)修订,包括情绪反应接受困难、目标定向困难、冲动控制困难、情绪觉知困难、调节策略使用困难和情绪理解困难6 个因子,36 个项目,采用1(几乎从不)~5(几乎总是)计分,其中10 个项目反向计分,26 个项目正向计分,得分越高, 表明情绪调节困难程度越高。 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8。
2.2.3 流调中心用抑郁量表 (Self-Report Depression Scale, CES-D)。 该量表由陈祉妍等人(2009)修订,共包含20 个项目,采用1(偶尔)~4(多数时间)计分,其中4 个项目反向计分,16 个项目正向计分,得分越高,表明抑郁程度越高。 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2。
本研究采用SPSS18.0 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录入、共同方法偏差检验、偏相关分析以及中介作用分析。
本研究问卷均由被试填写, 可能存在一定的共同方法偏差。 因此,本研究采用Harman 单因素检验法来考察共同方法偏差存在与否。 将所有变量放到一个探索性因素分析中, 检验未旋转的因素分析结果。 结果发现, 第一个公因子的方差贡献率为19.78%,小于40%,故可知本研究中不存在共同方法偏差。
本研究控制年龄和性别变量后,对思维压制、情绪调节困难和抑郁进行了偏相关分析。结果表明,思维压制、情绪调节困难、抑郁三个变量间呈显著正相关关系。 具体结果见表1。
表1 思维压制、情绪调节困难和抑郁的偏相关
采用温忠麟等提出的中介效应检验程序对情绪调节困难在思维压制和抑郁关系间的中介作用进行分析。由表2 可知,思维压制能够显著预测情绪调节困难和抑郁。 当思维压制和情绪调节困难同时进入回归方程后, 思维压制对抑郁的预测效应显著下降(β 从0.250 降到0.076,R2增加了0.254), 此时t=1.878,p=0.061,这说明情绪调节困难在思维压制和抑郁间起着完全中介作用,如图1 所示。
进一步采用Sobel 检验法验证情绪调节困难在思维压制和抑郁关系间的中介作用是否显著, 结果
表明,情绪调节困难的中介效应值为0.178,占总效应 的 比 值 为60.34%,Z =7.150,p <0.001,Bootstrap 95%的置信区间为(0.128, 0.237),不包含0。 因此,再次验证了情绪调节困难在思维压制和抑郁关系间的中介效应。
表2 情绪调节困难在思维压制与抑郁间的中介效应
图1 情绪调节困难的中介效应图
本研究的偏相关分析结果表明,思维压制、情绪调节困难及抑郁均呈现显著的正相关关系。 研究结果与自我损耗理论相符 (Muraven & Baumeister,2000; 谭树华, 许燕, 王芳, 宋婧, 2012)。思维压制会消耗心理资源, 使得情绪调节时可利用的心理资源减少,容易出现情绪调节困难的情况。 此外,压制的结果非但不能减弱目标思维出现的易感性,反而有较大的增加 (Wegner , Schneider, Carter, &White, 1987;刘亚楠, 许燕, 王宇中, 2010),如此思维压制会消耗更多的自我控制资源, 使得情绪调节更为困难, 故二者呈正相关关系。 实证研究也表明,思维压制与抑郁情绪呈显著正相关,思维压制的减轻能缓解成人的痛苦和情绪障碍(Garland,Brown, & Howard, 2016)。 其他研究发现,思维压制与病理性心理呈显著正相关, 是唯一对病理性心理有显著预测作用的变量 (Amstadter & Vernon,2008),可推断思维压制与抑郁的关系密切。 情绪调节和抑郁的有关研究表明, 情绪调节策略能负向预测个体的抑郁症状(陈丽华, 郭海英, 朱倩, 卜钰,林丹华, 2016),故情绪调节困难的出现可能会增加抑郁的风险。由此可看出,本研究结果与以往有关研究结果相一致。
本研究进一步考察了情绪调节困难在思维压制与抑郁间的中介效应,通过回归分析和Sobel 检验,结果发现思维压制通过情绪调节困难的中介作用对抑郁产生间接影响, 说明情绪调节困难是思维压制影响抑郁的重要因素。 本研究发现的中介模式和其他有关研究相似,如陈丽等人(2016)的研究发现,情绪调节策略能够缓解情感虐待对个体抑郁症状的影响。 Goldsmith 等人(2013)的研究发现,背叛创伤通过情绪调节困难间接影响抑郁、焦虑等心理症状。根据自我损耗理论, 思维压制作为一种自我控制策略会消耗心理资源, 此时个体分配到其他心理活动中的 心 理 资 源 就 会 减 少 (Muraven & Baumeister,2000)。 而情绪调节理论认为,情绪调节有认知重评策略和表达抑制策略两类, 前者是通过改变对事件的理解改变情绪反应, 后者是通过抑制情绪表达行为降低主观情绪体验(Gross, 2010),两类情绪调节策略均会消耗个体的心理能量。因此,当个体产生思维压制时,其情绪调节易出现困难。情绪调节困难会使得个体的主观情绪体验变差, 逐渐扩大自身消极情感,这不利于对环境的适应和问题的解决,更容易出现抑郁症状 (肖长根, 蒋怀滨, 林珂, 吴金兰,李其容, 2016)。
目前国内外对抑郁危险因素的研究较为广泛,本研究结果一方面为以往有关研究提供了实证支持, 即思维压制和情绪调节困难是影响抑郁的重要危险因素。另一方面,本研究发现思维压制对抑郁的影响要通过情绪调节困难的完全介作用来实现,这一结果对大学生抑郁的预防和治疗具有重要意义:对想要压制的思维采取“无为”态度,坦然接受,承认现实,顺其自然,避免心理资源的消耗,那么当负面情绪产生时, 可以分配更多的心理资源用于情绪调节,进而减轻抑郁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