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遥 卢娜
“烏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充满绵密爱意的嗓音,在呼麦和马头琴加持下,唱进过每个人最柔软的那片心湖,因而,即便你没有来过这座城市,也会对这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每一次飞行途中,总能在航线图上看到乌兰巴托(Ulaanbaatar)的地标孤零零地矗立在蒙古国的疆域上——它是蒙古国唯一的城市,整个国家300万人口,有近一半生活在这里。除此之外,蒙古只有草原、村镇、湖泊……
想象中的乌兰巴托是如此的浪漫,落地之后才感受到现实的“骨感”——它有着一副中国三四线城市的面孔,灰蒙蒙的空气和乱糟糟的交通——从机场前往下榻酒店的不过短短十几公里,令人发指的堵车却害得我们硬是开了近2个多小时。
乌兰巴托的汽车保有量相当之高,和之前去过的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城市一样,路上跑着的车大多都是日韩淘汰的二手车,所以如果你发现蒙古人的车一会儿是左舵,一会儿是右舵,也就不必大惊小怪了。
除了二手车多,蒙古人的开车方式也令我们“大惊失色”,可以说是充满了草原民族的野性和随意。司机开车完全不按我们所知的交通规则“出牌”,行驶在路上,你随时可以看到各种突如其来的加塞、超车、刹车,加之本来就不太宽的车道,加剧了当地交通的拥堵。
在乌兰巴托,近一半以上的人居住在城市外围的的棚户区。这些棚户区内到处都是用铁皮搭成的房子和蒙古包,每到冬天,为贫所困的他们都会尽可能地利用各种可燃物取暖,加之近些年从日本、韩国进口了大量二手车,也使得当地的空气污染更为严重,空气中的烟尘甚至超过国际标准7倍以上,但这里却有着让我印象深刻的真实。
为了探访这些由蒙古包和铁皮屋构建的家园,我们一行人从酒店叫了一辆出租车。蒙古出租车司机的英语普遍不怎么好,那片棚户区也没什么确切的地址,面面相觑之际,我灵机一动,指向远处满山的棚户房子说:“Go there!”。司机立马心领神会,没多久便把我们带到了那儿。棚户区所在的坡度特别高,出租车爬到半坡,由于石子打滑,直接倒退下坡了十几米,惊险之余,也让我们车里体验了一把“过山车”。
下车后,我们发现四周完全没有能打车回去的地方,于是和司机约定,让他在原地等,我们逛完后再原路返回。这里显然没什么像我们这样的外来客前来打扰过,居住在当地的人们或是惊奇地打量着我们,或是羞涩地躲开。当然也有些胆子大的孩子,会和我们纵情互动,比如调皮的蒙古男孩儿们,喜欢用撅屁股的姿势跟人打招呼,而有些可爱的女孩儿们则会远远地给我们“比心”。
继续往棚户区的深处走,远处的山头走来一位少年,神色不算友善的他指向我们手中的相机,嘟囔了两句,然后在胸前重重地比划出一个叉,似乎是在示意不许在此拍照,我们连忙打招呼道歉,原路折返而去。不死心的我们选择换另一条路继续探索,突然,一侧的蒙古包里蹿出了一位大爷,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起初,由于他高亢的嗓门和粗犷的长相,我还以为他也在反感我们的拍摄,但在一通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后,大爷终于憋出了两个中文字:“白酒”,然后回头指着自己的蒙古包,又接连蹦出了两个词:“家”“来”,原来他是想邀请我们去他家喝酒!
虽然热情的蒙古大爷应当是一番好意,但是本着出门在外,安全第一的原则,我们还是婉拒了邀约。于是大爷转而跟我们分享起了他手机里的照片,那是一部很破旧的手机,但里头的照片却出乎我们意料——原来大爷是位手工艺人,手机里都是他为一些大酒店制作的某种传统木雕,以及他工作状态的照片,而他最想给我们看的则是一张他在北京的照片。
与这位大爷合影后,我们一路往出租车方向走,日头渐渐西斜,只见有人在村口向我们招手,初时以为是当地居民,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我们可爱的司机,不想错过夕阳的我们赶紧驱车前往地势更高的区域拍摄日落。在村口,邂逅一间墙上有涂鸦的小卖部,店主见我们停下拍照,还招呼我们下车进店瞧瞧,他的儿子正给墙内侧也画上涂鸦。那些从村口经过的孩子们也不断探出脑袋,向涂鸦墙张望,可以想见,不久之后,这儿可能是全村生意最红火的小店了吧。
司机一路往地势更高处开去,去往最高的山坡迎接乌兰巴托的辉煌日落。从这里望去,你会惊叹城市之大、棚户数量之惊人——远山、高楼,以及和近处残破的铁皮屋、蒙古包,可能是属于乌兰巴托最真实的写照。
成吉思汗对于我们来说可能只是活在毛泽东诗词“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以及历史书中的人物,但对于300万蒙古人来说,他是如同神一样的存在,而且无所不在:到了乌兰巴托的你走下飞机,抵达的是成吉思汗机场;车开在路上,随处可见的是成吉思汗画像;来到市中心,你身处的是成吉思汗广场,眼前又是成吉思汗雕像;晚上在酒吧,你喝的是成吉思汗伏特加,抽的是成吉思汗牌香烟;买单时你掏出一叠钞票,纸币上的成吉思汗正炯炯有神地望着你;晚上该歇脚了,你入住的是成吉思汗酒店——
蒙古人對成吉思汗的崇拜就是到了这个地步,以至于在距离乌兰巴托50公里的郊外建造了一座世界上最大的骑像,当然也是全世界最大的成吉思汗像。这样一座“世界之最”的雕像,我们必须瞻仰一番才算不虚此行。由于蒙古的交通不算便捷,所以我们在抵达当天的一早,就在机场和司机互留通讯信息,商量好了包车一天的费用,第二天他如约而至,我们出发了!
司机蒙可是一位沉静的蒙古汉子,英语不错,驾驶技术好、话不多。基本上是你问一句他回答一句,一路上,我们提出在哪儿停下来拍照,摆出再夸张的造型他都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在一边抽烟。
不过这位蒙古汉子也有细心和柔情的一面,不光对同行的几位女士颇为体贴,与我们遇到的其他蒙古司机狂野的驾驶风格相比,驾驶着日产二手小车的他,一路上遇见起伏的路肩都会非常温柔的减速碾过;每每被起伏的路面刮蹭到底盘——这在蒙古很难避免——也都会发出心痛的唏嘘。交谈中,我们还了解到,他的太太在机场咖啡馆上班,自己则主要接送从机场往来市区的客人,每天下班正好把太太接回机场附近的家,感觉夫妻俩的日子过得不错。
一路上我们经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村镇,自然的草原和工业的污染矛盾并存着,我们就这么在苍茫无际的草原上一路开,远远能看到那座用250吨不锈钢制作而成的成吉思汗骑马像伫立在山丘上。广阔天地间,唯有大汗。
雕像的底下是纪念馆,如果想参观,要支付价值80元人民币的门票,这在蒙古的景点而言算是高价格区间了,与大汗的身份十分匹配。据说,之所以选择在这个位置建造雕塑,是因为此地是铁木真年少时在蒙古乞颜部发现金鞭的地方。不锈钢质感在蓝天的映衬下闪烁着金光,坚毅的双眼、微微锁起的眉头,外加大汗手握的金色马鞭,好似在指点江山,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座气势惊人的雕塑作品。
探访蒙古海军司令是我们此行最期待的一件事。众所周知,蒙古国是一个纯正的内陆国,境内没有海,也没有出海口。因而蒙古国有无海军,对于蒙古的国防建设并无影响,但在位于蒙古和俄罗斯边境的库苏古尔湖上,却真实存在着一支海军。
库苏古尔湖是蒙古国最大的淡水湖,位于蒙古西北,湖的北面临近俄罗斯,距离俄蒙边界不到20公里,与俄罗斯贝加尔湖间的直线距离大约有200多公里,有贝加尔湖的姊妹湖之称。
看过BBC有关蒙古海军专题纪录片的人可能知道,蒙古海军被称为“七武海”,因为成员总共只有7个人,军备是三条老旧的拖船、两门炮、一台发动机。穿过幽暗的船舱通道,我们来到会客室,舰长正端坐着等待我们的到来。当我们向他展示当年BBC纪录片的封面时,这位老海军瞬间有些动容。他指着中间的前任舰长说到,他已经过世了。他还告诉我们,拍摄纪录片的时候他48岁,而成员中唯一会游泳的那位也已在一次事故中身亡。
以此为切入点,我们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向舰长发问。舰长说,立志当海军是因为小时候看过一张海军的照片,而在我们看来,最终能在蒙古实现这一梦想的他也很酷。
“那么请问,您见过大海吗?”同行的伙伴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问题,但舰长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说:“没有,但我去过贝加尔湖。”也许,他已经太多次被问及这样的问题了吧。
在草原的闲适日子让我们颇有些“颐养天年”的感觉,而某一天,终于有人打破了这慵懒的宁静。
“我们去湖里坐船,到悬崖看日落去吧!”在向导巴特尔的介绍中,我们会坐着玻璃小船泛舟湖上,湖的一边是悬崖,我们可以在夕阳中看着大雁南飞,欣赏波光粼粼的湖面。听上去既浪漫又悠闲,但事实再一次证明,这次蒙古之行有的是奇幻,而不是浪漫。
当我们抵达时,首先被告知玻璃船已不知被谁划走,只剩下一艘快艇。但马力强劲的它不仅让我们在湖面飞速穿梭,也让人冻得瑟瑟发抖。紧接着,更出人意料的事儿发生了。我们原以为是躺在船上看悬崖,但万万没想到,悬崖在一座“岛”上,需要下船后步行前往。巴特尔自然是健步如飞,“嗖嗖”两下便登上石坡,只是苦了大部队中几位穿着高跟鞋的姑娘。
登上石坡,放眼望去,风光倒也还算不错,只是和我们想象的悬崖有些不同。我开启好几天没用上的无人机飞了一把,发现眼前的一切居然有了几分东南亚海岛的风情。待回到船上,真正的日落方才到来,金光沐浴下的草原,波光粼粼的湖水,粗犷的蒙古终于也给了我们一点儿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