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不停

第一次来到广西是18年的3月，那时正是研究生复试如火如荼地时候。这对我来说是个很新鲜的地方，树木虬髯，枝叶茂密，炎热而潮湿，仿佛热带。我不喜欢旅游，对新的事物也大都没什么兴趣，但既然机缘巧合地来了，我的大脑也随之分泌出了一种“亢奋”的物质，使我产生了近似于“人来疯”的反应。当我看着外面的风景，说到第三遍“广西的树真大”时，老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吐出了两个字：土鳖。

广西大学收留了我这个可怜的土鳖，给了我继续升学的机会。到现在我还记得3月末的那天晚上，复试结束，我骑着共享单车，也不知是急匆匆还是慢悠悠地往回走。南宁晚上九点多的风迎面而来，凉快，特爽。那一刻，我很希望能够有机会留在广西，生活三年，哪怕只为了多吹三年的风。后来我如愿以偿，我很高兴，虽然老妈因为我要去距家1700多公里的外地而面露不乐，但老爸跟我一样高兴。他告诉我，“你要去一个崭新的地方了，在那里，你会碰到一些人和一些事，它们可能会让你变得更好，也可能会让你变坏。”

在18年9月报道之前，我和老妈去了一趟桂林，既到广西，那怎可不一观“山水甲天下”的桂林，烟雨朦胧的漓江的确很美，小山重叠，蜿蜿绕绕。我连发了十条朋友圈来表现我的兴奋，这下不用老妈说，我也知道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但我真的很兴奋，我感觉新生活即将在我面前展开。

我也不知道我是会变好还是变坏，不过新生活的确开始了，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去了广州、铜陵、长沙、宜昌还有贺州，挺多个城市。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旅游的意义，我不喜欢让我觉得劳累的事。在到广西之前，我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新加坡，那时我还在上小学，学校组织了一次国际交流。我还记得当时我给我老妈买了一支15新币的口红，虽然我连口红是啥都不太清楚。旅游对我来说，好像是一种融入大众的选择，因为几乎人人都爱旅游。每当亲戚问我“去哪里玩了”，我都会回答“在家里待着”，他们透露出了或不解，或同情的表情，然后和我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趁着节假日去了哪哪儿地方。为了不让我自己尴尬，到了广西后开始了我有始以来频率最高的出行。其实无论是广州还是宜昌，抑或其他，每个地方很都美，但它们给我留下的印象都是即时性的，离开了，我的头脑里也便不再剩下什么。虽然我留着火车票的票根抑或其他的票据，但我却甚少想起，想必是为了留存而留存。但我却略微懂得了一点旅游的意义，或许旅游就是为了行走，当然，不完全是身体的行走，更多的是心灵的行走。说来虽玄，其实简单。工作和生活大都是一成不变的模式，要么枯燥无味，要么累人不堪，要么两者皆有。旅游能够给我们的生活带去一点刺激，让人们感觉新鲜，当我们的眼睛注视着那些未曾见过的风景时，我们会感到自己是生机勃勃地活着的。虽然很快我们又回归了枯燥，但是就那么一点点新鲜，又可以支撑人们度过一段很长的时间。人活着本来就是为了体验，行走，不停。

19年的7月，我的爷爷去世了，脑炎引发的肺部感染，很可惜。我还从未亲眼见过亲人的离世，对生死的见证，让我感觉人生是一场荒原。我又开始思考活着的意义，尽管这是老生常谈。有个研究生同学经常看书，排队时看书，乘高铁时看书，没事干时都看书。我问他为什么总读书，他和我说，“一旦不看书，我就会想东想西，然后觉得生命没有意义，只有在读书的时候，我才不会去想这些”。看来不是只有我有这样的烦恼，只不过每当我开始思考没有答案的问题时，我都会去吃东西，肚子饱了，脑子就空了，虽然这很堕落，但的确很爽。还记得，曾经我的梦想是“推动世界发展”，这是一个很伟大的理想，而我的本科舍友的梦想很简单，就是当个老师。她说，她不想升职，也不会换工作，就只想做个普通的老师，过快乐平安的生活。我曾经嘲笑她不进取，作为一个完全没有工作经验的人，我数次滔滔不绝地和她说起生活的艰难和金钱的必须，以此“激励”她不断奋斗。她静静地听着，然后不发一言地对我一笑。当然我现在的梦想还是“推动世界发展”，毕竟理想还是要有的，无论其实现与否，但我已经不会去随意评价他人的看法。对我们这种平凡而普通的人而言，活着就是生命的意义。无数人将生命比作一趟旅行，从生到死的旅行，我们行走，不停，直到我们再也走不动为止。不过我倒是觉得人生更像是“天气”，有的时候下雨，有的时候刮风，还有的时候很晴朗。我们有很多办法来干预天气，比如开空调，又比如人工降雨，我们不断发明新的方法来干预自然的天气，虽然我们无法完全地控制“天气”，正如我们无法实现生命的永恒，但几千年来，人类从未放弃。

倒是有一次行走让我印象很深刻，不过那并不能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行走。那时我读小学五年级，每周六都要上奥数班，奶奶负责接送我。有天我听到她打电话，误以为她要去接我表弟，于是当天在没看到奶奶的身影之后（其实她只是晚到几分钟而已），毅然决然地走上了回家的路。现在想想，真是不能理解我那直线球般的思维，我大可以问老师借钱坐车或打电话，整个过程大概耗时两个小时，途中还经过了我爸工作的单位，但我没有任何上楼求助的想法，一心“不到我家不回头”。当然由于我无缘故的坚定与执着，最后成功到家了，不过同时我也成功挨了我爸妈一顿双打，因为我奶奶急得快要去报警。那真是一次神奇的经历，人生不会有二了吧，当时的我走回家的心简直比信佛的人还虔诚，估计哪怕路上有辆车愿意搭我一程，我也一定会一步一步地走回去。我为什么会开始并完成那次行走？是对被“抛弃”的不满，还是自认为完成行走就是一种成长？我也不知，但它奠定了我对“走”的喜欢。每当我郁闷或迷茫时，我都会出门走一走，原先是想好走到某个地方便折回来，后来变成了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行走中，我感到放松，亦感到快乐。

行走，行走，人需要行走。尽管我们都知道终将走去哪，但却仍然有无数的可能性展现在我们眼前。一个小小的选择，便会开辟一个新的支道，我们不停地走，因为只有在行走中，我们才会感觉到意义，同时我们所认知到的意义又赋予这个世界价值。在意义的产生与消亡中，世界擁抱了我们，它微微一笑，数万年就此泯灭，但新的元年又再度开始。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作者简介：过嘉会，女，江苏无锡人，广西大学2018级文艺学专业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