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秦可卿的伦理身份与伦理选择

2020-05-06 09:22高蕊
青年文学家 2020年8期
关键词:伦理选择秦可卿

基金项目:江苏省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项目“《红楼梦》中的伦理身份与伦理冲突研究”(编号:201810320153X)阶段性成果,指导老师:张连桥。

摘  要:秦可卿是《红楼梦》中主要的女性形象,金陵十二钗之一,但其在书中出现的篇幅并不多,主要集中于第五回及第十三回,对其描写少有正面着笔,大多是他人转述。本文遵照一定的学术规范,将文本研读与历史文献相结合,以传统伦理观的视角对秦可卿进行浅易的阐释,探讨其在《红楼梦》中的伦理身份与伦理选择。

关键词:秦可卿;伦理身份;伦理选择

作者简介:高蕊(1997.9-),女,山东泰安人,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2016级本科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师范)。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08-0-02

《红楼梦》被誉为“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它以博大的文化内涵为世人建构了一座艺术宫殿,成为中华民族的传世经典。美国学者克里夫顿·费迪曼说:“好书不会沉默,不是一时性地满足人的心灵,它甚至可以说是不朽的。”从诗词到人物性格,从服饰到饮食文化,《红楼梦》以极高的活性度与征服力活跃于当下。

《红楼梦》处于以封建礼教为主的时代背景之中,家族成员之间关系错综复杂,祖孙、夫妻、兄弟姐妹等交错层叠的伦理关系皆存在于这一家族中,多样性的伦理身份为伦理混乱的产生提供了土壤,并进一步使伦理秩序受到干扰与破坏,从而令贾府的没落在所难免。即使时代更迭,但对于《红楼梦》文本中的伦理价值阐释在今天仍具有现实意义,对构建现代伦理关系,促进社会道德风尚,推动社会道德教育具有一定的现代启示性。

一、秦可卿的身世背景与伦理身份

“情,人之灵性的精华也。”[1]“情”这一字在《红楼梦》中将字中情愫集中在了秦可卿一人身上。秦可卿温和柔雅,受到宗族众人的喜爱与美赞,但在《红楼梦》一书中秦可卿占据的篇幅却并不多,主要集中于第五回及第十三回,对其描写少有正面着笔,大多是他人转述。

秦可卿的身世背景主要着墨于第五回,秦可卿原被亲生父母丢弃,是养生堂收养的婴孩,养父秦业年至五十但膝下并无子女。秦业虽官居营缮司郎中,但是一位清廉的官员,家中可谓是格外清寒。

秦可卿乃秦业的养女,秦钟的姐姐(无血缘关系),而秦业和秦钟的存在所代表的符号意义更重于形象色彩。基于脂评和后人研究,秦业意“情孽”,秦钟意“情重”,秦可卿则为“情可轻”、“情可倾”,而秦業和秦钟所代表的符号意义正是投射于秦可卿,从而映衬了其多面性性格。

秦可卿在曹雪芹的笔下,是一位兼具完整性与残缺性的人物。基于完整性而言,可作如下阐释,在金陵十二钗之中,曹公在“壬午除夕,书未成,泪尽而逝”[2]前亲笔作结的携有悲情色彩的人物只有秦可卿,秦可卿这一人物形象的“出生”与“死亡”皆由曹雪芹执笔,因此避免了杂乱的形象纷争问题。作为金陵十二钗之一,秦可卿并非次要人物,但她的病情及死因至今无定论,成为读者及研究者的谜团,后世之人进行了多种解读,争论不断。

二、秦可卿与贾宝玉的伦理关系

当宝玉乏累,欲稍作歇息时,秦可卿深知宝玉不喜欢读书,先是将宝玉引至书房歇息,宝玉不肯入住,后又满心欢喜地听从秦可卿的提议,进入她的卧房中歇息。

刚至秦可卿卧房处,香甜之气萦绕于宝玉鼻间,宝玉接连说到“好香”。走进卧房,映入眼帘的是壁上的《海棠春睡图》,一览秦氏的卧房之后,宝玉高兴地说道:“这里好!”秦可卿笑着说:“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秦氏亲自为宝玉细心放置了纱衰和鸳枕,奶母服侍宝玉卧去之后也便散去了,只留了四个丫鬟。曹公善用象征与暗示,此处的卧房描写从视觉及嗅觉渲染着秦可卿卧房中的情色气息,对于宝玉而言,这儿的布置巧妙潜藏着种种性暗示。

当睡到秦氏床上后,宝玉在梦中见到了掌管仙凡两界风月情色的警幻仙,宝玉在警幻仙的带领下游览了太虚幻境,“群芳髓”香茗和“万艳同杯”酒依次皆入宝玉腹中,在赏音看册之后,警幻仙之妹被许配给了宝玉,正巧的是,警幻仙之妹字亦是可卿,宝玉学习了警幻仙所授的情事,在梦里初尝男女滋味。此处,秦可卿的卧房与宝玉梦中的太虚幻境融为一体,秦氏也化为了宝玉的梦中欢愉对象。王昆仑先生说:“作者为什么要把明明活在人间的秦可卿拉倒天上去呢?恐怕除了故意要含糊暧昧地谴责秦可卿对宝玉的诱惑之外,也找不出什么具体理由。”[3]

“梦入巫峰迷蛱蝶,魂入洛埔幻鸳鸯,听来小字情犹腻,葬到深山土亦香。”这是“玉”和“卿”的交融,进一步讲更是“欲”和“情”的情感交融,但宝玉作为秦可卿的叔叔,从人情世故和伦理道德角度来讲,二者的“一枕风流”始终难以被世俗所忍受和接纳。

三、秦可卿与贾珍的伦理关系

焦大作为一位老仆,可谓是宁府的“三朝元老”,行走着的“宁府字典”。在前八十回中焦大只于第七回中出现过,人物虽小却难掩其光芒,焦大醉骂这一情节可谓是书中不可缺失的重要一笔。在第七回中,焦大痛骂道“爬灰的爬灰,养小叔的养小叔子”,一针挑破了宁国府的脓包。

目前,对于秦可卿与贾珍的扰乱伦理秩序的行为研究者们皆持确论态度。

在贾府男主子中,相比较而言,贾珍算是通达豪放,但同时他也是浪荡好色之人。在为父亲服丧期间,贾珍也不知收敛,依旧与尤氏姐妹厮混,纠缠不清。

秦可卿养父秦业与贾府交好,将养女秦可卿嫁给贾珍之子贾蓉做妻子,贾珍对贾蓉自小进行强压性教育,贾蓉好似贾珍提线操纵的木偶一般,失去了自己的个性与想法,成长为了不入流的纨绔子弟。秦可卿嫁与贾蓉时年方十四五,经过岁月的雕磨,出落得更是美艳动人。贾珍迷醉于袅娜妩媚的秦可卿,当秦可卿接收到贾珍示好求欢的暗示时,并未拒绝,而是半推半就地选择了顺从。

当秦可卿遽然死去,在丧葬仪式上,作为公爹的贾珍像泪人一般,他竭尽所能要为秦氏办一个风光的丧葬仪式,为此给贾蓉花钱买了一个较高的官衔,还为秦可卿专门定制了樯木棺材,与贾蓉和尤氏相比,他的悲伤似乎越过了公爹该有的界限,因此脂砚斋认为这样做是“非礼”。

作为儿媳的秦可卿与作为公爹的贾珍之间所产生的不正当关系,是当时人人嘲讽和唾弃的伦理禁忌。试探秦可卿的受纳心理,我发现,实则有迹可循。一方面,作为婚姻中的女性,秦可卿是不幸的,贾蓉并不懂得疼惜自己,无论是在生理上还是在心理上,秦可卿的内心都是孤寂的,她如大多数女性一般渴望丈夫的疼爱,渴望有个人给她臂膀,给她依靠,而此时,贾珍是家中的顶梁柱,为人做事及情感体验方面远比贾蓉要成熟,他知道秦可卿内心深处的需求,同时也能采取行动弥补秦可卿的心理亏缺。另一方面,作为封建礼教时代的女性,秦可卿深知封建伦理纲常在这个时代舞台上的主角性地位,但面对贾珍威势的重压,她知道自己终归是逃不掉。女人与生俱来的柔弱性与渴求依赖的心理再加上其所处的环境,使秦可卿最终没能反抗与逃离这种畸形关系。

四、秦可卿与贾蔷的伦理关系

除了“爬灰”,我们还注意到焦大的骂词中还隐藏着另一段不为人知的关系。洪秋蕃指出:“其所指盖仍在秦氏。骂秦氏即以辱賈蓉,以贾蓉不应将伊捆起也……然则果何人?斯曰贾蔷其庶几乎。”[4]此处“小叔子”所指即为贾蔷,而“养小叔子”者则为秦可卿。

贾蔷是宁府玄孙,其父母早早地便离世了,由贾珍进行抚养,贾蔷与贾蓉亲密,感情深厚,常常黏在一起,惹来了奴仆们的非议,贾珍命贾蔷搬出宁府,独自过活。细细品味,我们发现在《红楼梦》中,男男之风并不罕见,贾珍完全可以惩罚造谣奴仆,而不必大动干戈地让贾蔷搬出去,令其自立门户,实际上这其中隐藏有贾珍的私心。

“养小叔子”一事自然由女性所为,宁府中所符合条件的即为尤氏与秦可卿,尤氏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贾蔷应该还不到二十岁,且非叔嫂关系,二者之间不可能有故事可言,而贾蔷与贾蓉感情深厚,关系亲密,同时秦可卿是贾蓉的妻子,这样看来,平日里二人的接触及交集应当不浅,所以“养小叔子”最大可能是秦可卿所为,而贾珍存有私心,害怕自己与儿媳秦氏的畸形关系败露,所以只能通过让贾蔷自立门户这一手段进行掩饰。

五、秦可卿的伦理选择

基于伦理意义这一视角来讲,人的存在性指向斯芬克斯因子,即人是由两种因子构成的,一种是人性因子,另一种则为兽性因子。聂珍钊认为:“斯芬克斯因子是理解文学作品的核心。斯芬克斯因子的不同组合和变化,将导致文学作品中人物的不同行为特征和性格表现。形成不同的伦理冲突,表现出不同的道德教诲价值。”[5]

“人通过自然选择获得人的形式,尔后又通过伦理选择获得了人性,但是人仍然还保留着其他兽类的特征。”[6]在《红楼梦》中,自由意志成为了秦可卿做出伦理选择的重要驱动力,在其影响下,秦可卿身上所存在的兽性因子使其生发了强大的欲望,从而令她丧失了理性意志,做出了错误的伦理选择,陷入了乱伦的污泥之沼。

在秦可卿的伦理意识中,对于自身的伦理身份她做出了错误的辨识,并进一步进行了错误的伦理选择,秦可卿这一人物形象向我们传递出了讽刺及教诲的力量,完整的人格中同时含有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其中前者能控制后者,当人性因子成为主导力量时,才可以约束并引导兽性因子,使人获得理性,当兽性因子背离人性因子而释放,就会形成邪恶力量,做出错误的选择,导致自身的毁灭。

在文学文本中,斯芬克斯因子的变化与组合促使人物性格悄然发生着变化,并进一步推动了情节的发展,聂珍钊认为从文学的伦理特性出发,采取文学伦理学批评的方法阅读、阐释和评价经典文学,可以获得新的价值发现。基于伦理意义而发掘经典文学的伦理价值,对构建现代伦理关系,促进社会道德风尚,推动社会道德教育具有一定的现代启示性。

参考文献:

[1]周汝昌: 《泣血红楼:曹雪芹传》,北京:作家出版社,2014年版,第 405页。

[2]尹艳梅:《<红楼梦>中秦可卿人物分析》,《牡丹江大学学报》,2009年第7期,第68页。

[3]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北京:北京出版社,2004年,第19页。

[4]洪秋蕃:《红楼梦考证》,上海:上海印书馆,1934年,卷二,第40页。

[5]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伦理选择与斯芬克斯因子》,《外国文学研究》,2010年第1期,第6页。

[6]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人性概念的阐释与考辨》,《外国文学研究》,2015年第6期,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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