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绽放的季节

滕忠

立春，我又来到墩磊坡。细雨淅沥，打湿了新铺的道路和新建的房舍，以及那面略带乡愁的文化墙，空气被浸润得缠绵而清朗。一抬眼，竟被一树遒劲的李花牢牢吸引，“李花怒放一树白”的诗境霎时展现在眼前。这挤满了枝头的花该是近日新开的吧，细碎玲珑，娇嫩可人，好些花瓣上都缀有一颗透明滚圆的水珠子，凑近端详，里边清晰映见了自己的眸子，仿佛刹那间被合成到一粒晶莹琥珀中。

墩磊坡是位于壮乡首府南宁市邕宁区百济镇南华村的一个自然屯。对于她的特别关注缘于去年9月份，这个仅有40户人家的小坡屯被定为邕宁区“美丽邕宁”乡村建设人居环境综合示范点。随着工程的铺开，我作为驻村扶贫工作队员，经常前来收集影像资料，她点点滴滴的变化我自然最能感同身受。每每想起乡亲们为改变家乡面貌铆劲苦干的日日夜夜，我由衷地感到敬佩。

墩磊坡皆为何姓，贫困人口约占五分之一，所有房子依山而建，一律坐北朝南，村中走道纵横有致、条理清晰，从中可看出传承祖辈崇尚自然的法度，也让人感受到乡风淳朴、家族和谐的气象。整座村子群山环抱、绿树簇拥，周边茂密的甘蔗林绿浪翻滚，夏秋时节尽在甜蜜包围之中。村前有一个月牙形人工湖，湖心亭在建，周边垂柳依依，鲜花吐艳，想必注水之日定可成为一处动人景观。旁边有两张小池塘，四时传来高亢的鸭声鹅语，水面不宽却欲断还连，波光潋滟，俨然传说中的“聚宝盒”。

不得不说，邕宁区和百济镇把乡村建设示范点定在这里，可谓慧眼独到。我所钦佩的，是墩磊坡乡亲们的实干精神。为打造示范点，政府投入40万元建设资金，随后作为帮扶后盾单位的自治区接待办又投入10万元。村里有一对返乡创业的致富能人何汝亮、何汝灿兄弟，他们觉得，政府虽然有了大笔投入，为把自己的家园建设得更美好，叔伯兄弟们也应该各自出一点。他们把想法与父老乡亲们沟通并得到了全力支持。于是在何氏兄弟组织带领下，全村每户又集资3000元。这对于一个并不富裕的农村家庭，特别是贫困户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但乡亲们懂得，这钱花在了刀刃上，是改变家乡面貌、恩泽子孙后代的大事。拿着这沉甸甸的12万元自筹款，何氏兄弟精打细算，甩开臂膀干开了：他们坚持绿色生态发展理念，集民间智慧自行设计规划了各处景观，全体村民投工投劳，制定出严格的工作日程，每天两班夜以继日施工，终于赶在春节前夕完成了管网铺设、道路绿化、房前屋后硬化和墙体美化等各项工作。前后仅4个月时间，就整出了一个既保持原貌特征，又体现出宜居、整洁、美丽的新时代乡村特色的新墩磊。他们在建设过程中把精算节约运用到了极致，用一百块钱做出了四五百块的事情，而且优质高效，创造了令各方交口称赞的“墩磊速度”。为表彰乡亲们群策群力同心建设家园所付出的努力，镇政府授予墩磊坡2019年度“美丽百济”乡村建设模范村屯，春节前夕，镇政府给他们送去2头大年猪和100斤美酒，乡亲们捧着大奖牌乐开了花。

村前这棵李树见证了这一切。此刻，她花开满枝，热烈奔放，一串串都是美丽的墩磊故事，令人蓦然惊艳。

由于雨中邂逅的这株老李树，我开始对李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村里四处寻觅她的踪影。不承想，这个时候遇上了新冠肺炎肆虐。按照疫情防控部署，春节刚过，到村口设卡排查过往车辆和人员成为我们每日的工作重点。巧得很，去往防控点的路上，竟有好几片三月李林地。这是南华村委所在地那朴坡村民种植的三月李，几处地方不过几分到一亩，数量不多，绽放起来却乱花迷眼、妖娆明媚。一排排、一丛丛、一片片，宛如瑞雪，又似集束的棉絮，白得素雅、清新、爽朗，蔚为大观。工作之余步入李林，一朵朵素面朝天的笑脸欢喜相迎，若有若无的淡淡幽香从黄色的花蕊中散发，四处弥漫。蜜蜂们从一朵花到另一朵花，衔香带粉，一路轰鸣，忙碌得像辛勤的收割机。入春多雨，更多时候地里的李花大都花瓣带泪、残蕊横陈，但并不妨碍我对她们的由衷点赞：这样的景致跟在墩磊坡那棵亮眼的李树一样，粉妆淡抹，自吐清芬，释放着浓烈的春意。

李树普遍不高，花与苞往往簇拥在一个枝条上，密密匝匝、热热闹闹，仿佛几代同堂的一家子享受着天伦之乐。风吹雨打之后，开过的花儿被迫离开枝头，紧接着，下一拨嫩嫩的、羞羞的花骨朵兒便粉墨登场，开始新一轮的喧嚣。李花飘得无声无息，无从察觉，林子里常常落英飞散，一地缤纷，略显惆怅却更见风情。李花素有“半月花”之说，经过十多天的花期后就开始结果，每年农历三月，酸甜爽脆的头批三月李便抢占市场，成为开春后最先诱惑人们味蕾的果中贵族。

李花怒放，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春天的到来。她不惊不扰、无欲无求，有一份至真至纯的情怀和澄澈的美。让我联想到最近这段时间以柔弱之躯、刚强之志与凶险的新冠肺炎病毒博弈的白衣天使们。我尤其想到了邕宁区人民医院一位名叫利爱芳的护士，26岁的共产党员，当抗疫集结号吹响，她毅然取消既定婚期，以“瘟疫不除何以为家”的气概，一袭洁白战袍取代了华丽嫁衣，与许许多多的夫妻档、父子兵和数不清的医务工作者一道，义无反顾地驰骋“疫”线。他们是身着白衣的时代舞者，青春、热血、生命因激情而燃烧，灵魂因纯洁、高贵而无私无畏。

古语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为万家康宁一往无前的天使，和为家乡父老倾情奉献的何氏兄弟，他们高尚、坦诚、实干，或许并不在意他人的赞美和歌颂，但默默无闻并不表示没有人去铭记和敬仰。我深爱生命短暂而芳华流彩、化淤泥而风骨犹存的李花，更钦佩具有桃李品格的所有人，因为他们，这个春天更加动人心魄，更加瑰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