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雨
生产出中国第一批临床级青霉素,培养了一代代杰出的医药人才……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国家卫生防疫和血清疫苗生产研究专门机构——中央防疫处,迄今已走过了整整一百年。
防疫症,洋医为中用
防疫是系统性的社会工程,政治制度、思想文化、经济条件、交通状况、风俗习惯、人口流动、居住环境、战争、灾荒及流民等都对防疫工作产生重要影响。
1842年鸦片战争的失败迫使清廷解除海禁,开埠通商。列强对华侵略的加深、国内阶级矛盾尖锐、经济交往的增多以及铁路、航运等近代产业的兴起,使疫病成因趋向复杂,传疫速度加快,防疫压力增大。
洋务派李鸿章对兴办近代医学持积极态度,认为西医在“救治伤科、直起沉疴”方面尤“独擅专长”,造就西医人才“实为当务之急”。此后,中日甲午海战的惨败,使民族意识空前觉醒,大批有志青年怀着医学救国梦到海外学习,西医人才逐步增多,影响扩大。
于此同时,西洋医学在华扩大传播,到19世纪末,教会医院在华已达80余所,这是近百年来,西洋医学输入我国的主要时期。种种因素,为破除封建迷信的思想壁垒,普及近代医学防疫知识奠定了基础。
1867年鼠疫从广西北海传人并蔓延至广东雷州半岛;1894年,广州暴发鼠疫;1911年满洲鼠疫暴发,波及我国海拉尔、齐齐哈尔、沈阳及河北、山东各地,共造成8万多人死亡;1917年,绥远发生鼠疫,蔓延至晋冀两省,这次鼠疫流行造成3万余人死亡。
一所专职防疫机构的建立迫在眉睫。北洋政府内务部遂下令筹设中央防疫处,以防杜疫症。第二年6月开始筹备。
1919年2月北洋政府向西方银行借款100万元,并于同年3月正式组建中央防疫处,地址在北京天坛内西南隅神乐署故址。中央防疫处也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国家卫生防疫和血清疫苗生产研究专门机构。
卖疫苗,辗转求生路
“九一八”事变后,中央防疫处决定迁离北平,先在南京设制造所,1935年民国政府卫生署令中央防疫处迁往南京,天坛旧址改称中央防疫处北平制造所。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日本军阀对中国发动了大规模的侵略战争。8月,日军又借口虹桥机场事件对上海发动了进攻。上海工人、学生举行示威和反日罢工、捐款支援前线等抗日救亡运动。9月,侵华日军进攻南京,中央防疫处由南京迁往长沙。
南京陷落后,国民党政府西迁武汉,上海成了孤岛。时任国民政府卫生署长的颜福庆鉴于战争期间瘟疫猖獗,以重建中央防疫处为当务之急,并请汤飞凡到长沙重建中央防疫处。汤飞凡正在自惭对国家民族无所作为,马上决定接受这个任务。
汤飞凡刚到长沙时,中央防疫处如一盘散沙。办公地点是暂借的,职工包括从北平撤来以及本地招的一共20来位,没有一个高级技术人员。从北平运出的设备原本不多,一路散失,只剩可怜的几个,充其量能制备狂犬疫苗。日常开支靠出售从北平带来的牛痘苗和抗毒素维持。更要命的是,日军连日空袭,处长陈宗贤不在长沙,人心涣散。汤飞凡的到来,使防疫处的工作恢复日常。
防疫处重建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但不久后,长沙也陷入了紧张局势,于是卫生署决定将防疫处迁往昆明。
在短短几天内,防疫处卖掉了从北平带来的全部疫苗和抗毒素,筹集了两千大洋,除了几件一时运不走的大件设备留在长沙外,其余设备装车出发。中国这支小得可伶的国家防疫队伍,押运着那为数不多而又非常重要的设备,跋涉到了昆明。
幸亏行动果断、迅速、早走了一步。他们走后不到两个星期,日军打到离长沙只有100多公里。在张治中统率下的国民党军队准备放弃长沙,放了一把火,几乎将长沙烧光。
防疫处总算保存了下来,可是更大的困难还在前头——必须几乎白手起家地把它重建起来。
当时防疫处的全部资产只有300銀元,靠着多方面的帮助,防疫处在昆明借到了房舍,从银行贷到了款,于1939年初开始生产狂犬疫苗、牛痘苗等几种简单的菌苗疫苗和诊断试剂,收入除维持日常开支外尚有盈余。
日军的轰炸时时刻刻响彻在耳边,建立新址成为了下一步必须要进行的紧急工作。最后选择在昆明西山脚下的一个小渔村
高蛲村兴建,使这个渔村聚集了一大批国内一流的文化、科技人才。当时的高晓村民不可能知晓,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一群年轻人,在艰苦的环境中,正开展着堪称当时世界最先进的微生物药物研究和疾病防疫工作。
抗生素,支援解放区
战火纷飞的岁月中,中央防疫处的研究人员也坚持阅读世界各国的学术资料,交流讨论世界微生物学的发展情况。每周举行的文献讨论会,也拉开了我国研制青霉素的序幕。
制造青霉素首先要找到能产生青霉素的青霉菌。受云南霉豆腐制作方法的启发,汤飞凡号召研究员们从旧衣、家具、水果等等一切可能之处收集霉菌,涂布到培养基上,寻找纯种霉菌。终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从一名工作人员鞋子的霉菌上提取出了令人满意的结果。
分离菌种的工作从1941年冬一直进行到1944年春,经过上百次试验,共获得帚状霉菌40余株,能产抗生素的有11株。
1944年9月5日,中国自行研制的青霉素在昆明高蛲村诞生。第一批出品仅5瓶,每瓶5000单位,其中两瓶送往重庆,两瓶分送英、美两国鉴定,均获好评,随后大量投入生产,甚至能供欧美的盟军使用。
当时《自然》杂志中有一篇关于中国中央防疫处的特写:“这个工厂只有一台锅炉,而且(常)漏,不安全,每晚用毕都要检修,幸而没有发生意外,就靠它,解决了所有的器皿消毒和蒸馏水供应等。”并非靠幸运,而是全处上下都对这台锅炉担心,保持警惕,对待它就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这个简陋到没有自来水的“工厂”里,不仅生产了中国自己的青霉素、狂犬疫苗、白喉疫苗、牛痘疫苗,以及世界首支班疹伤寒疫苗;还培养了一批中国未来微生物学、免疫学的骨干。
在抗日战争的困難条件下,通过爱国人士的共同努力,一个支离破碎的防疫处面目一新,并且取得令人瞩目的发展。
1946年春天,恢复了牛痘苗等急需制品的生产,并支援解放区牛痘苗10万支。中央防疫实验处北平的新址建成后又增加了青霉素、卡介苗和丙种球蛋白的生产。
灭天花,北京所新生
1949年新中国建立,“中央防疫处”由军委卫生部接管,后隶属国家卫生部,将“中央防疫处”更名为“卫生部生物制品研究所(以下简称北京所)”,国务院任命汤飞凡先生为第一任所长。
新中国当时将“预防为主”的方针照耀于世,因此北京所的事业也随之蓬勃发展。在1958年春天,北京所于北京东郊建成新址,占地1500余亩,建筑面积52000平方米,是当时中国最大的疫苗、免疫血清研究生产机构。
1954年,烈性传染病已被控制,防治的重点转向多发的、常见的传染病。当时沙眼发病率极高,汤飞凡所长通过鸡卵黄囊培养病毒,成功分离沙眼病原体,并精巧使用抗生素,将病毒分离率提高两倍,彻底解决了70余年关于沙眼病原的争论。“破解沙眼病原,历磨难甘当重任;勇攀高峰探索,更须另辟新途径!”这短短20几个字不足以涵盖这其中的艰辛与磨难。
1955年8月18日是一个值得中国人乃至世界人民记住的日子:北京所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分离出沙眼病原体的机构!这株病原体就是著名的TE8。汤飞凡博士也成为发现重要病原体的唯一一位中国人。
建国后,卫生部在全国范围内普遍种痘,北京所承担了牛痘苗的生产任务,并研制出了生产天花疫苗的新工艺。经过十几年的努力,中国于1961年消灭了天花,比全球消灭天花早16年。赵铠院士组织研发成功的鸡胚细胞培养取代了动物接种制备痘苗,为控制天花、消灭天花做出了突出贡献。
有关冷冻干燥技术、病毒性疫苗的细胞培养技术、单采血浆技术及生物制品检定的生化技术等多项技术,以及血源性乙肝疫苗、风疹疫苗、乙脑灭活疫苗等多种疫苗都是首先在北京所诞生。
与此同时,北京所与国际卫生组织及各国相关研究所的联系合作日益加强,北京所的英文简称“NVSI”(National Vaccineand Serum Instiute)在国际上享有盛誉。这50年问北京所和兄弟单位一起,和全国卫生防疫系统的同仁们一起,共同为防病灭病、保护人民生命健康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1998年,北京所将优质资产重组,以募集方式成立天坛生物,并于6月16日在上海证交会股票上市发行。
天坛生物上市20余年来坚持传承、创新、发展,在新的体制、新的运营模式下稳步发展,取得了骄人的业绩。天坛生物上市之后,北京所逐步把工作重点转移到以科研为主的轨道上来,加大科研投入,改善科研条件,科研管理机制逐步同市场经济接轨,科研人才的培养、引进和课题项目的进展成为全所工作的重中之重。在这20多年里,先后研制成功Vero细胞乙脑灭活疫苗、麻风二联、麻腮风三联疫苗等,为天坛生物注入了新的发展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