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吴匡(连载)

2020-04-27 08:38郝继文
文史月刊 2020年2期

郝继文

修祠、保矿、交游

对这份资料我想补叙三点:一是关于郭林宗祠的修缮;二是关于保矿运动;三是其与士绅的交往。

(一)关于郭林宗祠的修缮

郭泰(128-169),字林宗。介休先贤之一,为东汉末太学生领袖,《后汉书》有传,《世说新语》也载入其多条佚闻,品德如颜回,教育弟子如孔子,在士林中有崇高的地位,为介休人文的代表。其去世后,会葬者数千人,蔡邕为撰碑,自称“无愧”。北周武帝除天下碑,而诏许特留。历史上数度因朝代更迭被毁而复立,最著名的重立为明末清初傅山重书之碑。

由于研究傅山书《郭泰碑》的原因,笔者曾广为搜集各类资料。资料显示,郭林宗祠在明清之际曾数度修葺,祠内的刻石以明代的官员士人为多;人清后最大的一次修缮是康熙十八年(1679年)由张基巩等发起的;康熙二十年(1681年),傅山重书《郭泰碑》;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郑簋再书《郭泰碑》。天下写隶书的没人能比得上这两个人的影响了,两块划时代的名家精刻是郭林宗祠的点晴之作。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县令吕公滋做过一次小的修整,在傅山所书的碑侧留了自己的名字。随后车尘马迹,路过介休的士人名宦络绎来去,必往拜谒,有诗、有记、有故事。另一次,也是1949年前最后一次修葺则发生在光绪,即由吴匡倡议,这一次的原始资料尚在,赘抄如下:

募修有道祠各村捐输启

昔有高密通德,并世表郑公之乡;三闾远游,异代留宋玉之宅。南阳诸葛,草庐有辉;柳下士师,樵米是禁。每重名贤之迹,引为闾里之光。矧及收朋勤诲,习礼故居;斩板就封,藏魄旧兆。迹蔚史乘,记在秩宗。如介邑郭有道祠者,而可委樵牧以往来,听风雨以剥蚀乎?懿乎有道,允矣人伦。生逢党锢之朝,名高俊及之表。柔泽知于总角,梁陈慕其垫巾。所谓独善其身,危行言逊者,斯人有焉。中郎之辞,蔚宗之传,绍巢由而更远,媲孟墨以无过。茂矣关矣,蔑以加矣。旧祠在邑东,祠即墓下,盖汉以来故址。历千余风岁,代有修葺。考傅征君之碑,则经营于康熙之中;读陶文毅之鞘程,尚瞻拜于道光之季。

吴匡《募修有道祠各村捐输启》稿

吴匡《募修有道祠各村捐输启》稿

匡莅是邑,灾寝甫平。入庙修容,鞠为茂草。遗像陈昧,如季友之叹子房;庭序荒芜,等夏侯之赞曼倩。在昔会葬,苇装塞途。予也奉祠,莽翳集目。岂谓英灵之寄,遂为枳棘之栖?式揖清芬,引怀朋德,概焉兴叹,思所表坊。缅维落(洛)下仙舟,仅倍元礼;讵等河西庙貌,久舛子方。况榱桷之犹存,匪规模之难复。碑铭宛列,像设堪仪。属潦患之频仍,复量移而来去。力有未逮,时其有俟。然而九原如作。思随会以流连;百世可师,颂伯夷而忾慕。载瞻祠墓,又改星躔。今者岁庆屡丰,冬居农隙,缙绅慨捐泉布,会集金钱,俾缩版之有赀,度祠基而再焕。岂独先民遗矩,粉榆式里而增辉;更看大雅抉轮,绅佩聆声而响和。有其举之莫敢废,况在春秋秩祀之隆;来取法者是为师,会复拜举风流之盛。用申短启,请署令名。

知介休县事吴匡谨启。

呈送的文件中也把这项事务作为吴匡的一项重要政绩。吴匡在太谷任内修过龙泉宫。修祠庙、修县志、祈雨等是县令的重要工作内容。林宗祠修好后,才有行余諸人在祠前的那张仪式感非常强的合影。山大的堀川英嗣、陕西石油大学的郭明军先后发给我几张民国时祠前的其他照片,这些照片发在当时的报纸上,是外地人来介休留下的鲜明纪念。我一直认为,如果还计划复原介休的人文景观,建立文化自信,“郭林宗祠”应该是一个值得高度重视的内容,“郭泰”是一个非常值得坐下来研究的人物,认真规划关于他的标志“语汇”,也许是复修祠墓,也许是符号重构,不可粗制滥造。相对于“三贤”中的其他二人,郭泰更是文士的榜样,民间风骨的榜样。

(二)关于保矿运动

这是山西近代史上的大事,写《老残游记》的刘鹗在山西游说把平定等处的矿权签给英国福公司,到1906年启动开发时引起公愤,平定有一位留日的青年因此事学陈天华蹈海自杀,群情激奋,具体事件前因后果限于小文,不展开介绍,只说与吴匡相关的。吴匡任布政使,虽然上面还有一个巡抚,但说来他是行政一把手,按现在不恰当的类比是省长,所以社会情绪的矛头表达集于其身。1906年11月1日,《新闻报》登载《山西留东学生与晋藩吴匡书》。11月12、14日,《南方报》第三页新闻转载此文:

行余先贤在郭林宗祠前合影

“公以末僚到晋,腹削脂膏者数十年,今则绾藩条矣,时事如此,曾无些少感情及于吾晋,且于新政新学诸多反对,亦知朝廷方锐意革新,立宪预备,凡在公民皆有言事之权,皆有自治之责,而今而后,岂能仍任公等酣宦为一手接自目之计哉!兹将公在晋情形胪举数端如左。”

文章列举吴匡五大罪状:一是阻挠女学,二是阻办实业,三是侵吞要款,四是反对新学,五是轻视路权。“可谓全无心肝者矣”。

“今日为公权伸张之时,亦即天演淘汰之时,若公等碌碌为今之计,惟有速自引身让贤者路,蜉蝣岁月,乐此余生,亦何不可?倘仍恋栈,以为吾晋脂膏尚可任公之鱼肉也,则云南之欢迎岑公,公其闻而知愧乎?福建之不认丁督,湖南之不认吴提学,公又闻而知惧乎?生等负笈海外,远隔万里,求学未遑,何事故与公为难?亦因公实败坏我山西大局,激愤太深,不得不提公之耳一唤公耳。

呜呼!此书发排既,竞忽闻阳高学生李培仁愤激投海死,检尸得遗书,谓山西路矿宜实行抵制,渠以一死为同人纪念云。呜呼!李君之死,皆死于公等之手耳,我山西全体学生岂能恝置公等哉?!”

民国报纸上的郭林宗祠外景

刘鄂画像

庚子(1900年)以后,清廷求新,而民问也受到刺激和启蒙,报纸有“公器”之追求,公共事务往往形成亢奋的舆论潮。关于“保矿运动”,岳鸿举《处园尺牍》中存有其为胡孚宸等草拟的公文稿函,致介休、平遥、太谷等县县令及当时资厚力雄之商人,延其到省共商处理事宜:

晋省煤铁各矿,久为外人所垂涎,潞泽、平定等处,尤为福公司所指定,若自己不开,转瞬福公司铁路告成,势必代开……

所以客观来讲,清政府太原的这些官员对处理这件事上还是有提前量的,也舍不得矿权为外人控制。但诚如《致署汾州府谕》:“年来捐款颇多,各处绅商,几为应接不暇之势,势成弩末,不言可知。”商人很不积极,再三组织,包括经吴匡推举的介休西狐村王廷本,现在也很长时期没了踪迹,害得胡孚宸急函求归。胡的另一函也谈到请人的不易,和以上所引相关:“前致函各处,惟曹君蔗村于年底进省,可以相助为理。宋星瑞、渠小舟皆托故不到。”而“事体重大,断非一人所能胜任”。只好请岳鸿举亲自再跑一趟。吴匡在保矿运动期间为抚宪参劾,在布政使任不足三个月,《山西矿务档案》载有吴匡关于保矿运动的公开信《吴藩答函》,摘录如下:

晋阳留学诸君同鉴:冬月初七日,接奉惠书,开缄展诵,始而疑,继而惧,终不知诸君切责之言,何所自来也?

匡仕晋三十余年矣,由牧令而擢监司,深愧庸愚,于地方无所补救,以副公等之厚望,而视晋土如故乡,执晋政如家事,区区自尽之心,犹时为晋人所共谅,安能忽持媚外主意,倾晋产以餍虎狼之欲壑,持压力而施野蛮之手段?我独何心,而昧昧若是乎!况矿亡人亡之议,昔年自我创之。岁虽屡更,言犹在耳,使当时晋丰公司之议,即时举行,则全晋矿地,尽归掌握,福公司纵有觊觎之心,将亦无从要挟。惜徒托空谈,终成画饼,抚今追昔,尝用怒然。处驳驶将老之时,反而顿改故步耶?合办压制诸语,或传闻之误,抑恶我者故为媒蘖,以重之罪,皆不可知。第既承明问,敢不将竞争矿政之情形,与匡维持矿产之私念,为执事略陈之。自福公司不守公理,争索晋矿,嘱其国公使,勒逼外部,电饬晋中官吏,实行压制之法。中丞以匡仕晋既久,知晋必深,委令密商士绅,设法筹办。匡意以为非固结团体,官民一心,无以保固有之利权,而遏外人之进步。查潘守曾任平定,尚得民心,饬其密赴该州,会集官绅,妥筹抵制;并令田绅来省,商办招商集股事宜,嗣因君独任其难,而田绅之议遂寝。随据潘守会同诸绅禀呈办法,一则由晋中士民,据理以争,不认当日合同之可,一则请刘君笃敬、李君廷飓就近在京将晋矿情形面陈外部,众心团结,内外交持,福公司无所施技,而晋矿庶可保全。匡以所议尚善,当即详达宪聪,文牍具存,班班可考。旋因他事,而開缺之命下,于十月二十九日,交卸藩篆。

匡承宣无状,负疚殊多,今虽解组归田,行将与晋人别,犹窃愿继我者,能善为保全晋矿,争回利权,以补匡之不逮。倘如诸君所谓合办压制诸语,深入大府之心,而贻全晋之祸,则匡不特无以解于晋人,且何面目以见乡里耶?所以披读来书,不得不大声疾呼,而力为剖白于诸君之前也。堂堂责备,本所难宽,皎皎私衰,幸堪共质,人情不远,兼听惟明,倾臆直陈,惟希亮鉴。

吴匡谨启。十一月十一日。

关于吴匡在私谈密令时对保矿运动的态度和处置,无法妄测。先说说外围的事,一是恩寿“严劾”的内容。《光绪实录》卷五百六十五:

“甲申。谕内阁。恩寿奏特使大员庸罔溺职一折。据称藩司吴匡于委员解饷被水冲去银鞘一案。屡催追查,含糊漫应,日久并未详使。又交城县皮商靳汉臣与牛星臣争贴互控一案,业经断定详准。该司于汇详补帖案内改叙靳汉臣之名,隐图翻异。似此玩忽欺蒙,殊出情理之外,请严行究办等语。藩司任重事繁,应如何正己率属。乃竞遇事瞻徇,实属有旷职守。山西布政使吴匡著即行开缺,并著该抚将两案提交太原府彻查究办,以肃官常。寻奏该布政使吴匡,于公事漫不经心,形同聋啧。且于饬查之先,主使劣幕远扬,意存徇纵。请交部议处允行。”

此则所奏为“水冲银鞘”案,与“保矿”事无一丝关系。所以,许多人私衷以为不平,据胡思敬《国闻备览》“藩司受制督抚”条:

藩司去督、抚一阶,用人、行政皆其责。督、抚专奏报,藩司遂不能与争,年终密考,听其一言以为进退。许振祎任江宁藩司数年,自言如作典史,督、抚遇有事故,例用藩司护理,稍欲自伸其志者,必招后任之忌。江督刘坤一薨,李有桑摄篆,不一月四上封奏,巡抚恩寿大恶之,年终密考,竞以“貌似有才,居心险诈”八字挤之去位。其后丁振铎莅滇,先劾藩司李绍芬去之;锡良莅蜀,亦先劾藩司某去之;偏任太专,渐成尾大不掉之势。恩寿移节山西,以学生私函劾罢藩司吴匡,疏中只摘其一二琐事,闻者皆为之不平。近唯见岑春煊以广东藩司参总督谭钟麟,冯子材以云南提督参总督崧蕃,子材宿将、春煊世臣,终亦不能取胜。然春煊居下则傲上,居上则凌下,不数年,代钟麟督粤,恩命甫下,即奏弹广西提督苏元春,巡抚王之春、藩司汤寿铭同日罢职,全省官皆股栗失色。

胡思敬的思路是由于制度上的节制,造成抚宪恩寿借机排除异己,导致吴匡下台。这是来自官场内部的冷眼旁观的立场,应该相对深刻。

按照报纸的说法,弹劾尚欲进一步着力,朝廷的意见可能要连降三级,吴匡连夜致电京师的朋友,才免更深追究。后来的履历显示其不再主持全局性行政,而是办盐务、造币,最后办实业,算是劫后出路了。他的缫丝厂办得还是不错的,除了湖州外,上海还有一厂,这可能是和吴隐在这儿产生关联的原因,存世的岳宝树书画精品有数件是送给吴匡的合伙人王笙甫的,这伙实业家想来可算是“儒商”了,当然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官商,文化上的修养和追求还是蛮有品味的。

虽然辛亥革命中,吴匡的死还是传回介休,岳鸿举写了挽联:

三晋正在藩,忽谣诼无端,赤舌烧城伤众口;百年真苦寄,叹死生有命,乌程归骨赋招魂。

(三)吴匡与介休士绅的交往

按照目前能看到的资料,和吴匡关系最密切的当然是岳鸿举,就他的资料多而饱满,吴匡死后有挽联,吴匡女儿出嫁有贺联,吴匡五十岁过寿写了专门的寿序——《吴书年司马五十寿序》。

吴书年司马五十寿序(代)

两汉循吏号称极盛,往往玺书褒美,增秩赐金。每公卿缺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黄霸、朱邑至入为丞相、大司农,何其盛也。而考其致此之由,则皆久于其位,以教养为先。所谓民知其可久,则不敢欺罔,乃服从其教化也。

国初时,有行取之例,有政声者辄内召为御史;雍、乾以来,此例寝不行。然治行尤异者,大府特疏于朝,天子优诏嘉奖,不数年间,开藩陈臬、督抚封疆者,难更仆数。而溯厥由来,皆以循良报最起家者也。

吾师书年夫子,自武乡调补吾介,甫值大稷之后,饥馑余生,疮夷满目。公下车伊始,巡行乡邑,闾阎凋敝,户鲜盖藏,喟然太息日:“古之牧令,教养而已,今则养先于教矣。”乃蠲逋负、减差徭,革浮费、清讼狱,凡所以为吾民谋生计者,体会入微,如慈母之于婴也。公本浙人,习闻树桑养蚕之法,北关有隙地二顷余,为郭修吾都转之业,公相其土宜,审其地势,从浙购桑秧数千本,航海达津沽,辇运至晋,教民接枝、压条、浴蚕、煮茧、缫丝、织造诸法,数年之间,蔚然成林。平遥、汾阳皆移植以去。城东义安村者,地当孔道,冠盖络绎,每山水涨发,一片汪洋,几成泽国,行旅苦之。公日:“水,所以利民也,今不为利反为害,殆未知所以处此水乎。”乃穿渠引水,建闸开河,垦稻田数十顷,每当夏秋之交,清风徐来,芙蕖菱藕,弥望无际,如置身明湖、趵突间也。公早作夜思,勤勤恳恳,三年之后,民困大苏。公日:“富而后教,圣人之言,今虽未抵于富,然年谷顺成,百姓乐业,教顾可以缓乎哉?”介有绵山书院,年久失修,讲堂穿漏,学舍倾颓,过之者至不闻诵读声。公乃谋之邑绅,集资重修,大加葺理,廣购书籍,杂莳花木,复筹宾兴之费,加膏火之资。每暇日,辄召诸生,谕以敦品立行之学,修己治人之道,与夫经济之书,专门之业,娓娓而谈,听者忘倦。下至试站、小诗、律赋末节,亦复力排佻巧,崇善清真。初,月课者仅十数人,继乃增至七八十人云。越明年,值丙戌会试,庞君复庵、子昂成进士,亦幸得通籍。吾乡自道光丁未白兰言观察获隽后,数十年无捷南宫者,至是乃若创获,而适当书院落成之日,虽欲不归功于公,乌可得哉!乌可得哉!公勤于治事,案无留牍,坐上堂皇,威棱慑人,发奸摘覆,吏不敢欺,而尤长于治盗,前汾州守朱亮生观察、张钟模太守皆长于吏治,不少假借,而独于公有加礼,每邻县有疑狱,辄檄公往鞫之。今大司空刚子良尚书之抚晋也,尤激赏公,以治行第一人告。此数公者,当世所谓大人君子也,而皆于公有深契,公可知矣。

公自庚辰莅介,中间一署太谷,再署安邑,此外皆公教养吾侪之日也。民亦爱公如父母,闻公至则喜,若惟恐其迁擢以去也者。

今年某月吉日,为公五十诞辰,邑人士以子昂之久从公游也,嘱为文以寿之。夫古无生日之文,自明有之,皆先有诗而后有序。今则有序者不必有诗,有诗者不必有序。因序公官行事之大者,以著于篇,而别缀韵语于后,俾歌以侑觞。其词日:

法曲云敖,忽闻天半。

翅首云中,南级星烂。

吉日良辰,悬弧令旦。

海星仙山,寿添无算。

方朔献桃,安期进枣。

子子孙孙,使君寿考。

帝心在简,天语褒嘉。

鸾章凤绰,灿烂云霞。

或迁直刺,或擢黄堂。

观风问俗,俾寿而昌。

天子赐寿,群公祝厘。

吾侪小人,亦与追随。

尔时吾师,六秩开筵。

寿世文章,有许有燕。

谫陋如昂,未足语此。

以筵撞钟,特嚆矢耳。

序文立足于介休立场,分述其养民、种桑、水利、治盗,特别顾及所代作者视角(曹子昂)叙述了其修葺绵山书院之事,庞绍统、曹子昂是书院修好后中进士的,直接惠政之施。

岳鸿举信札中反映有如下:

一是处园父丧,吴匡送锦幛,处园写了感谢信,并“回帛”谢礼(《谢吴书年太守》《致吴书年》)。

一是谋职。高平教职因“停考公事”,四百金的年薪没有了,说计划“谋一书院讲席,为糊口之资”,自然是求帮忙。

一是为洪山宋紫垣求情:

“三河争水,致被牵涉在案”,“伏乞潜移默运,俾得保全功名”。这个姓宋的名星瑞,应该是个世家,洪山村人,而且后来成为介休士绅和财东的一个代表,和祁县的渠小舟一样,都受到省城的邀请,商量大事的,而且他们都“托故不到”。

一是接连接到几个单位的聘书,出现选择困难,通问请示。

左治国致岳鸿举函札

以上是岳鸿举邮出去的信,寄来的信在《处园藏札》中:

吴匡借让儿子“赴介检点寄物”“给令带呈”传告自己的意见,这封信似乎是吴匡初任按察使时写的;前一信则于此事之外,尚谈到绵山书院事,这是吴匡在介的惠政之一,“整顿”意见当然比较殷切。在这之前,吴匡为介休令,岳鸿举在汾州李兰九幕府,吴匡写的信更像是汇报,两信说那年的地震情况,“署中墙壁小有坏损”“城南为剧,南庄被压死者四人、梁堡五人,受伤据各村所知者亦数人,城内幸尚轻减,然墙坍壁倒者,则触处皆然矣”;说到一块土地的处理。另一件札中也读到岳鸿举儿子入学的事,巨细皆有,几十年间就这么过来的。资料显示,吴匡做河东道时,介休人沾附最多,前所举曾于蒲州办盐务的王廷本(字承基)是一位,罗可垣与其父罗履亨也是办盐务发家的,时间也能对得上,岳宝树也在蒲州府署谋了誊清、阅卷工作。阎锡山那份公文中还有一件“柿酒”案,也有介休人的身影,《处园藏札》中收有介休张兰左治国的信札一件,左时任永济教谕,算是了解内情的人,信中讲“县令”如何“欺上瞒下”,给自己留余地,而处理未周,两头都出了麻烦:

义棠桥碑

永济闹酒税事,良以定税太重,亦由民愚无知。邑尊有体恤之心,尚未宣布;百有逼切之情,未能上达。遂致激成此蛮野行为,可慨也。此间柿酒发行,每百斤不过一两五六,而税已每斤八文,竞抵酒值之半,此万不可行者也。递禀求减,未蒙批准,且复查出酒实数,前所查之数为廿万零,稍有隐漏,民已嫌多,今更复查,似意在加增,是以民愈惊疑,而不知邑尊固有深意存焉。前所查之甘万零,系同由省委会查禀上者,此不能再减者也(原查四十万,禀上时已减去一半)。今又确实复查者,意在以原查之数为额,出酒纵多,亦不再税。不过举廿万应纳之税,分摊于出酒之实数中耳、出酒愈多则税愈轻,查愈确则税愈均也。譬如出酒百万,则以百万分纳此二十万之税耳。此情既未便明言,百姓已迫不及待,聚眾滋事,所由来也。于月之一日,邑中父老子弟,各持农器,拥入县署,意亦不甚恶也。邑尊升大堂见之,而众中良莠不齐,举动粗暴。营官蒋公带马队二十余,鸣空枪以威之,百姓哗然,以为官兵杀我曹矣,遂大闹打入县署,毁坏什物,知县逸去,未大受辱,而蒋公者已破额矣。兵民互斗,兵死一,民死二,其势汹汹,经太守请乡绅出面劝谕,又出示解散,纷纷数日始定。近上宪委绛州朱公查办,意在惩办倡首者,而倡首者实不与哄斗之事,不知将作何了结也。

结语

吴匡在介的施政尤其值得研究。按县志所谓“四任介休,先后十八年间”,一个积极的施政者,对介休的社会人文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向阎督军提倡的士绅中,介休人列有张应济、岳宝树、岳鸿举、王丽中、李树瀛、董重、郭成基、曹淮、刘在勤、李振常、张宗游、李慎修……有不少是行余学社前期的人物,也颇有趣味。对他们来讲,应该也算旧恩不忘。《清史稿》修纂,可能是有所提倡征集,在介休住了三年的王树柑担当总纂之一,居然最后仍没有置入其中,其原因也有待研究。这份名单中还有太谷大名鼎鼎的赵昌燮(即赵铁山),这个节点吴匡已经去世了,埋骨菱湖,这份函件多少也算当时的民意民望吧。

义棠桥碑

吴匡是浙江乌程(今南浔)人。南浔风光,依依水乡,而江南文气在焉。吴昌硕故里安吉,吴隐的故乡绍兴,都离得非常近,文化的追慕往往是一个总和,虽在官场,虽为商人,仍是念念在文。吴匡修郭泰祠的启是骈文,四六句,用典,都显示他的修养,拿岳宝树的字送人,和岳鸿举等人的“真诚”相处,甚至包括死后的志文和刻碑,都彰显其文化追求。他在山西从政,大部分时间都在基层绕,县令当得最长,高位置没站几天,而在介休则尤其出入频繁,四任约数近十八年。民国《介休县志》评价:

调任介休值大寝之后,一意生聚、教养、请帑买谷,减徭除弊,创建社义、丰备等仓,及宾兴重建试馆书院,及虹霁桥梁,修常平仓廒、绵山道路,疏浚石河河道,暨护城濠、筑盐场等十五村河堤,疏湛泉等二十二村水渠,垦义安、永庆等村荒田数十顷,先后十八年间,上及士夫,下逮妇孺,闻来则喜,闻去则忧。

所以我们只把他当作一名多有实事的县令,客观了解一下那个时期的具体即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