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露露
疫情趋紧,“如何把口罩戴起来”在欧洲却成了头等难事。3月1日德国《时代》报头版:“多加小心——但不要恐慌!”
今年1月底,欧洲人就已经知道冠状肺炎在中国蔓延。他们也看到中国人戴口罩、停止各类活动,甚至封了许多城市。不少国家的卫生部门也告诉大众,在空气中暂留的病毒具有传染性。
但是,不少欧洲国家仍只提醒大众多洗手,而不建议大家戴口罩和避免大型聚集性活动。瑞士一位议员因戴口罩而被逐出会议大厅。在一些国家还发生了欧洲人打骂戴口罩的亚洲人的事例。欧洲人不是一直敦促中國尊重人权和自由吗,可自己为什么不尊重别人戴口罩的自由呢?为什么欧洲人不顾头(不戴口罩)只顾尾(洗手防粪便等传染)呢?
原因很多,比如人们都会想到的体制问题。但在我看来,根本原因要在东西方文化差异里面找。
就以中西医差别为例吧。
讲讲我身边发生的事。去年有个在荷兰的中国人,胸痛咳嗽多痰,到鹿特丹的肺结核专科医院化验。医生对他说,在化验结果出来之前,他必须出门戴口罩,因为如果他得了肺结核,要避免传染给别人。由此可见,在这些国家,戴口罩意味着你有传染病。如果大街上戴口罩的人增多,会让大家觉得流行病来了,导致普遍的恐慌。而勤洗手不碍事,不会带动大众的情绪。中国人讲究防患于未然,可欧洲人不这么想。
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喝茶聊天,座中恰好有一位中医、一位西医。一位女士分别问这两位医生:您看看我健康不?中医没号脉就说,你气色不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西医说,我看你挺好呀,你感觉哪儿不舒服吗?去医院化验一下。
中医接着对她说,你最好吃药补补身子。西医摇头说,没去化验就吃药,有必要吗?
他们的谈话使我意识到,中医主张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疾病前兆,并尽快采取措施,防止疾病真的发作。可西医要等到病情发作,而且被化验结果证实,再采取措施。
这就部分解释了为什么一些欧洲国家不提倡大家戴口罩。因为西医治的是病,病还没通过化验等手段证实,干嘛要治?中医除了治病,还讲究防御。这不,新冠疫情爆发后,除了要求大家戴口罩,一些中医医生还为大家开了预防性的中药方。这在西医看来是难以想象的:没病治哪门子呀?
中医的目的是固本,即提高人的免疫力,所以中医不仅防患于未然,而且从治疗小病做起。西医则不同,它把人当作病的载体,治疗病人就是消灭病原。病原越明显,靶子就越大,中靶的几率也就越高。
因此,西医善于等待,等到病情显化,病灶能被检测到了,就去消除病灶,比如做手术。西医的外科比较发达,原因就在此。
就拿荷兰来说吧,你如果没患有立马威胁生命的病,要想看专科医生或做手术,等上半年几个月是常事。我有个中国朋友得了胆结石,结石不太大,但总是隐隐作痛。医院说,要切除得等五个月。她想,有病就得趁早治,怎能跟养猪似的,等把结石养肥了再动刀子?她便立刻飞回中国,两天后就动手术,好了。
当然,西医用药慎重还有一个原因:西药多为提纯的化学药品,要避免副作用。中国人道,是药三分毒,那还是指中药,西药恐怕就不止三分了。
中西医的差别也体现在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上。西医视病人为可能被病原攻击的对象和医生治疗的对象,病人基本是被动的、接受型的,而非积极的、有主观能动性的。比如,现在许多欧洲国家的精力都集中在研究和治疗新冠肺炎上,包括研制药品和增设病床,其重点并非调动大众共同采取严格的预防措施,比如戴口罩和避免大型集会活动。
还有治疗方法的差别。中医看的是人,西医看的是病。
有人会问,难道看人看病不一样吗?那还真不一定。新冠肺炎发生后,中医在尚无特效药的情况下,也想尽各种办法虎口救人,比如让人使用增强免疫力和清肺化痰的中药、针灸,甚至教人做八段锦,增强对疾病的抵抗力。而且中医也积极主张没患病的人们也要戴口罩、少出门、不扎堆。
西医治的是病,所以,没有特效药就快马加鞭地研制。如果来不及,就加量使用已知的抗生素等,试着杀死病毒。如果这些药物也不管用,用褒义词来说,“把希望寄托在病人自身的抵抗力上”;用贬义词来说,把病人隔离起来以防传染别人。
《圣经》有一段话,大意为如果有人得了病,就要把他抬到远处的房子里。如果他能自愈,就可以让他回来。如果他还没好,就让他呆在那里。按现在的话,就是把他隔离起来,以防传染。一些保存完好的欧洲古城,城外就常有一个叫“瘟疫屋”的地方,就是过去瘟疫流行时放置病人、让他听天由命的地方。这个传统一直保留至近现代。上世纪上半叶肺结核流行时,欧洲主要港口城市都在人少的地带设有隔离医院,把从海外来的船员隔离两周,14天后没病的出院,得了病的就继续呆在那里。所以法文的隔离病院就叫quarantaine, 意为“14天”。
中西医的差别还在于,中医是开放性的,归纳与分析并重,宏观与微观相济。西医是带有封闭性和排他性特点的分析科学。
这要从中西不同的认识论说起。
西方科学重视细分再细分,从分子分到原子,从原子分到光子,如此循环,无穷无尽。在具体学科比如医学上,也是如此,越分越细。例如都是内科,但研究心脏病的不懂消化道,相反亦然。专家们都在往细里分,都越来越深地钻进各自的隧道里。
而中医在传统上却没有这样的细分法,每个中医医生用现在的话来说都是“全科医生”,他看的是整体上的“人”,而不仅仅是某一个具体的“病”,人们常常夸张地说的中医“一药治百病”,就包含有这样的意思。而西医针对性更强,基本上“一药治一病”。现在在西医影响下,中医也有了越来越细的分科,比如现在到较大的中医医院看病挂号,也得先搞清楚你要挂哪一科。而在较小的或者乡村的中医诊所,往往还保留着“全科”的特点。
西医在细分方法论的指导下,将人的疾病进行层层剥笋式的分类,针对每一种病,研制特定的药物。可问题来了,如果遇到突发性的、传染性极强乃至致命的新病咋办?研究一种新药或疫苗通常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待研制出来,此病早已席卷全球。
在针对新病毒研制新药物的时间长于新病毒危及人类生命的关键时刻,西医还只盯着病,只把希望放在特效药和疫苗的研制上。如此来与病毒赛跑,能赢吗?除了等病人出现,等化验结果出来,再隔离病人,祈求上帝保佑,等待奇迹降临,西医还能做什么?这也部分解释了为什么一些欧洲国家迟迟不采取诸如戴口罩和避免大型聚会的硬核措施。
中西医各有长处,也各有短板。事实上正是中西医结合成了中国此次疗愈新冠肺炎病人的法宝。
在拯救生命的问题上,在生与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只要戴口罩有避免病毒扩散的一线希望,只要不妨害他人的人权和自由,就可以实行。欧洲人为什么不想想,举手之劳,有啥难的?何必不戴口罩只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