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歌
春天拉开一道防线
聚散,或者离合。前行,或者后退。黑暗,或者提灯。
一个黑洞,也是这样。
安静的黑洞,神秘的黑洞,一直在那里。
花朵,离不开枝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有人习惯丟进生活的证据,比如文件,诉状,情书,以及血淋淋的线索和垃圾。
据说,最后丟下去的,是一具野生动物的尸体。
黑洞的黑,黑洞的洞,依然在那里。
只是第二天,那些扔下去的东西,物归原主,悉数飞出。
黑洞,不露声色。像是按规矩办事,懂得依循规律。
你猜,那最先回来的是什么?
谣言,合同,训诫书。都不对。
最先弹出的,那只毛茸茸的腿脚,不幸击中一朵花的肺片。
好在我们的背后,阳光正好。
春天,早已拉开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说出那些沉默的事物
安静这么久了,我早已习惯。
闭门的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山河这么壮美,不能因为一只口罩,就使你们失声。
那些沉默的事物,我要告诉春天。请春风一一唤醒,并说出。
把手心紧贴胸口,向着南方默颂祈愿。除夕的灯火,交出你逆行的背影。玉兰花吐露,你洁白的心事。不言的桃李,守住你这日渐垂暮的村落。一垄垄碧绿的菜地,敞开辽阔的心扉,喂养你白色的肺片与子孙。江城的风啊,说出你见过的酒精,消毒液,防护服,和那烛火中反复摇曳的数据。
我要让鸟喙滴落的清脆哨音,啄破坚硬的面具,递给你,对这人世最后的期盼与爱。我还要让菩提树纵情绽放,述说你生命诞生的历程。
这个春天,我决定闭上喑哑的喉咙,收起趾高气扬,出行尽量不惊醒你们。
那些空谈的口号,虚伪的誓语,苍白的颂词,请它们统统滚出春天,滚出一滴眼泪之外。
我要用犁铧代替牧歌,踩实每一寸土地。敦促所有的宠物,为一头老水牛让路,让蔓生的杂草為五谷开道。
我要让那些沉默的事物,在这个春天听见泉水的叮当,铿锵的韵律。让年年岁岁的花开,在这片辽阔的土地,说出不朽的秘密。
口罩不能阻止一朵花的盛开
一片雪花,从遥远的枝头交出春天。
一只咳嗽的鸟,衔住季节的方寸,让一座村庄的笑声戛然而止。
唯有河流在风中奔跑,唯有冷风在叩问一户户紧闭的门牌。
一切是那么空洞,寂静。山坡的树影,托起天空的暮色。口罩晾满街头巷尾,我听见房前屋后的窃窃私语在溪流间蔓延。
嫩绿的叶子,穿梭的背影,挡住风口。花朵沿着口罩的边缘显山露水,探出头来,向一群水鸭眨着眼睛,像是在打听春江是否水暖?
从窗口望去,并不能看清一朵花的面庞。
只是,口罩能遮住脸,却怎么也遮不住,春天的温暖与灯火。
我始终相信,这是春天。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一场花事蓬勃地盛开。
猎人的忏悔
黄昏,一只蝙蝠飞过黄鹤楼,读出华南海鲜市场神秘的笔划。
穿山甲在这个春天跳下餐桌,凶光脉脉,直逼一朵玉兰的羞涩。
日暮乡关。一群人开始后退,潮水一样。
丢下碗筷,酒杯。丢下那只啃了一半的鸡腿。以及围着取暖的谎言,满脸堆积的恐惧。
只剩下,一条街的静,一座城的空。
那个打猎的人,从山上退回一处村庄,退到一堵墙下。
最终,无路可退。
清澈的鸟语袭来,猎人一阵抽搐。高举的枪,被狠狠砸下。
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卸去枪管的痉挛。
后来,枪管去了灶堂,墙上多了一把镰刀。
而那残存的木片,它在熊熊的火苗中,仿佛见到了一片葱茏的原始森林。那里有,奔跑的雄狮,飞翔的猎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