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猜

彭立昭

云清开始在家办公的日子，每天未婚妻米燕发来的安全信息，是他的安神药。

元宵节那天，小镇一片安宁平静，地面被路灯映出潋滟流光。家人看电视，云清窝在房间和米燕聊天。晚10点左右，米燕让他去阳台。云清极为疑惑，但还是依言照做，没料到看见昏暗寂静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影朝他挥手。

空荡荡的小区，她裹着一身寒气说：“很想你，来看看，我就安心了。”

为避免接触，不让云清下楼，米燕远远地给了他一个虚空的拥抱后，才转身离开。他站在阳台上，心又酸又疼。

在不知道“青梅竹马”这个词语的时候，云清就已经和米燕“两小无猜”了。他们年龄相仿，住得又近，一路打闹着长大，学生时代更是常被同学们打趣成一对。再后来，两人从省城一起回到小镇工作，他是中学老师，她是消化内科的护士。没想到，双方父母都坚决反对他们恋爱结婚。上世纪60年代，两家因工作原因结怨，至今未化解。婚事就此耽搁下来。一晃，又是几年。

在特殊时期，米燕身上所肩负的责任与压力，远超于自己所能想象。院里要抽调8名护理人员赴湖北的通知，刚把消息发下去，她的电话就来了。她说，报名了，倘若她不幸感染，倘若没能回来找他，就让他忘了她，像忘却一个普通的老朋友……

他先是一愣，随即思索一番，然后十分郑重地对她说：“你要敢不回来，我马上就去找个新的女朋友。”说着说着，他就哭了，“我会等着你，一直等下去。”而他唯一能够做的，是保护好自己和家人，等待她平安回来。

日复一日，像等待和煦的日出，温柔的月色。

来到黄冈的隔离病房，她每天面对的基本上是和自己的父母、爷爷奶奶年纪相当的新冠肺炎确诊病人，他们的亲人不能陪伴身边，护理和照料的双重任务就落在护士的肩上。2月中旬，一名患者从ICU转到普通病房，她开始照顾他。每一个小时一次生命体征监测，每两小时一次翻身拍背更换尿不湿，每四个小时一次血糖监测，每六小时一次鼻饲喂养……她听说八段锦对患者康复有帮助，去网上找视频学习，在隔离病房教患者练习……这段采访视频被省电视台播出时，云清和父母在一起吃饭正好看到了。

他的哭泣声里，分明听到了父母的安慰声，“这女孩有担当。等她一回来，你们立马去登记吧。”

云清兴奋地把视频转发给米燕的父母，米燕的父母只是念叨着让他发誓。他发誓，“我愿意……”

“不管怎樣，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他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是一望无际的蓝，春色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