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玫妃
五月,蔷薇开尽,荼花事了,姗姗来迟的槐花才开出一树的白。
槐树并不挺拔,也不成材,可是在旷野中,极易生长,像是生活中平凡的人。槐花也是极平凡的———它形不似雪花飘逸,色不及梨花洁白,但胜在多:一丛丛,一簇簇,总是极热烈、极天真地开满山坡。
每每遇到槐花,我心中总会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这感觉像极了槐花的香,是镌在骨子里的———家乡的山坡上满是槐树,我因而极幸运地得到了一段充盈着槐花香的童年。
小时候,我和表姐贪玩,一到花季,就急不可耐地冲上山坡撒欢儿。表姐爬上树采花,撒下片片纯白的“云彩”。我在树下捡拾,把采下的槐花轻轻放进篮子里。阳光下的槐花白得透明,尖端略微漾出点儿红。指尖划过,轻轻的、柔柔的,即使是婴儿细嫩的肌肤,也不过如此了。輕捧一小堆槐花,顺着风挥洒出去,便是一阵馥郁的槐花雨。玩累了,我们就躺在树下,卧在槐花织就的“枕”上,伴着花香小憩一阵,好不惬意。
相比于清淡的生槐花,槐花饭对我来说更有吸引力。我最爱吃外婆蒸的槐花饭。一开锅,花香便溢满了厨房。槐花蒸熟后,尝起来甜丝丝的,我怎么也吃不腻。
日历一页页地翻过,我要离开老家随爸爸妈妈去城里读书了,纵使千般不舍却也无可奈何。临走时,表姐来送我,外婆来送我,就连槐花也来了。“沙沙沙”的声响,不就是它们在为我吟唱一首叫作“离别”的歌吗?外婆端来一个饭盒,里面盛满了槐花饭:“带着这盒饭去吧。”现在回忆起来,那盒饭吃起来略有些咸,不知是融入了槐花的泪、外婆的泪,还是我的泪……
每到春末,路过盛放的槐花树时,我总会在树下伫立许久。它仿佛能感受到我的悲伤,陪伴着我这个远离故乡的游子,用淡淡的清香抚慰着我心中的离愁。
一夜槐花堆如雪,回想儿时,初升的旭日下,满地槐花中散落着两串深深浅浅的足迹,还有无忧无虑的笑声……
教师点评
“一夜槐花堆如雪”,花气袭人情暖心。文章以“槐花”为意象,由槐花的形态落笔,继而形象生动地描写了作者童年玩耍的槐树林、外婆亲手做的槐花饭。当一切成为过往,曾经给“我”带来无限欢乐的槐花,最后也只化作送别时“沙沙沙”的离歌。作者以她温柔的笔触,给我们塑造了一个对家乡依依不舍的游子形象。文中“是镌在骨子里的”“阳光下的槐花白得透明,尖端略微漾出点儿红”等语句,均可圈可点。倘若在“槐花饭”部分增加点儿细节描写,那就更理想了。
(唐惠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