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春
(作者单位:湖南工业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中国传媒大学艺术研究院)
新冠肺炎疫情被认为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在我国发生的传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围最广、防控难度最大的一次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①,不仅改变了国人的生活轨迹、思想状态,也极大地影响着经济和社会的方方面面。疫情爆发以后,电影行业作为疫情的“重灾区”,从春节档开始即迎来了史无前例的“空档期”,目前估算全年票房损失将超过三百亿元。当然,这只是疫情给电影行业带来的表象,由此延伸的影视作品的生产、销售、传播以及深层次的关涉产业发展的体制、机制、融资、布局等,都面临着重大挑战,有的甚至还将发生颠覆性的变化,“疫情对电影产业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危机”②。
危机的解决之道在于化危为机。在疫情期间遭受重创的影视行业,如何借助国家扶持政策,在疫情防控期间和后疫情时代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强化内功修炼,确保平稳运行,值得我们认真思考。同时,鉴于新冠肺炎已成全球性传染病,全球影业也由此迎来了“至暗时刻”,各国电影界都在调整自救,以进入扶持、复苏阶段的中国电影产业为对象进行探讨,或能为其他国家影视产业发展提供些许观照。
为什么要提“后疫情时代”?主要是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的波及面是全球性的,而且疫情的一次性冲击终会结束,但巨大的经济代价和社会成本以及对全社会心理带来的冲击影响将会持续,甚至成为经济结构和社会治理创新变革的催化剂,对未来全球的社会治理形态、经济新业态都将产生深远影响。这犹如张光芒等在论证“后非典文学”概念时认为的那样,“时代的转折和区分常常联系着这样的一些关乎民族集体记忆和心理创伤的事件”③,但是又并不是所有的天灾人祸都具有这种来自人类历史及文化界标的意义。此次新冠肺炎疫情,被世卫组织现任总干事谭德赛认为是“史无前例”,“如果我们现在就采取行动,这场史无前例的疫情是可以被击败的。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在全球团结和协作的驱动下,作出前所未有的回应”④。因此,新冠肺炎疫情既是一个卫生事件、社会事件、人类性事件,更是一个精神事件、文化事件和历史性事件。
其一,此次疫情爆发于和平时期,与2003年的SARS疫情只相隔17年,但人们对自然的认知、对血的教训的反省,以及人类在灾难面前的承受能力,和我们所处的高科技时代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其二,此次疫情瞬间席卷全球,科幻电影里的“病毒大战”在现实中呈现,每一个生命都无处躲藏,也无法有效预防,普罗大众陷入随时被吞噬的恐慌之中。其三,人们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认识和意识开始得到强化,在病毒从席卷一国到多国甚至到全球的过程中,所有国家都开始站在一起,共同抵抗病毒,此前的一些所谓划分与阵营,在灾难面前都逐渐隐去(这个过程或将漫长,毕竟“甩锅”情况还是时有发生)。其四,疫情就是战斗,但这场“战役”又非此前认为的敌我双方的抗衡与较量,它更多的是一种“天灾”,但又多了几分“人祸”(这一点在国外尤为突出),从而让我们加深了对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重新认识和思考。其五,疫情的结束是以疫情暂时得到缓解还是最后被有效控制?或者说病毒还会长期存在于我们的生活当中?我们的药物研发能否追赶病毒变异的速度,并且有能力快速生产出足够有效的疫苗?这些都值得我们长期密切关注,而且在这一过程当中,大众将始终伴随着“恐惧”。其六,也是需要引起我们更多注意的是,此次疫情中遭受损伤的人们,必将长期生活在“心理的恐慌”之中,就像美国作家苏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中指出的,那些得过传染病的人,不仅要承受来自疾病的痛苦,还要承受来自他人的厌恶和冷遇(此次疫情当中发生的区域歧视、人种歧视,其实已经显露出来)。至于那些在疫情中失去亲人的人,如何抚慰他们的心灵创伤,带领他们走向新的明天,也是一个必须解决的现实问题。
什么是“后疫情时代”?其实上述理解已经包含了某些内容。那么,后疫情时代有什么特征?简单地说,在时间上,是疫情集中爆发后的时代;逻辑上,是一种价值取向。就像“现代”与“后现代”一样,有着联系,更有着区别。“根据后结构理论和结构主义之间的张力关系,‘后’往往指一种与词根代表的概念处于有批评张力的关系。”⑤所以,后疫情时代是疫情时代的延续,也可以看作是对疫情时代的一种解构;后疫情时代不是疫情时代的终结,而是对疫情的一种更为深刻的反思,也就是为了关注疫情对我们和我们所处时代带来的“影响的焦虑。”从这里出发,我们认为“后疫情时代”的特征涉及七个方面:一是认知深刻,既有对病毒和疫情的认知,也会有对自然、物种和关系的认知。二是伤痕呈现,伤痛不会瞬间过去,记忆会保留长久。三是反思加剧,各个层面都会进行反思,反思源头、反思自我、反思社会、反思人类。四是秩序恢复,疫后重建工作任务艰巨,但生产、生活会逐步恢复正常的秩序。五是产业复苏,在保民生、保发展的过程中,国民经济各大支柱产业将会逐步恢复,有的行业在经过一段时间盘整后或将超过此前的水平。六是法治强化,治理体系将会查漏补缺,治理能力将会得到提升。七是时间较长,整个过程不是一年两年,可能会要持续五到十年,或者更长。因为疫情的影响是深刻的、长远的,尤其是家园建设中更要注重的是对人们的心理建设,这项工作更是一个持久、持续的过程。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所谓‘为时’‘为事’,就是要发时代之先声,在时代发展中有所作为”⑥。作为意识形态的组成部分、文化产业的重要构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影视产业能否在后疫情时代里砥砺前行、触底反弹,甚至是再创新高?值得我们思考和期待。
在经济领域里,有个很有趣的消费现象,那就是经济越萧条,物美价廉的口红卖得越好,这就是“口红效应”。诸如,起始于1929年并延续了多年的美国经济大萧条时期,在其他产业都纷纷陷入窘境的时候,好莱坞电影业突然异军突起,迎来了发展的最好时代。在卓别林、秀兰·邓波儿、克拉克·盖博、费雯丽、英格丽·褒曼、葛丽泰·嘉宝、凯瑟琳·赫本等明星的海报召唤下,人们纷纷走入影院,在封闭的空间里,在活动的影像中,忘记了经济萧条带来的创伤。目前仍然占据好莱坞制作名单榜首的娱乐集团,如派拉蒙、20世纪福克斯、米高梅、华纳兄弟、环球、哥伦比亚等都是在这个时候产生或发展壮大。这一时期也诞生了一系列经典影片,如《安娜·克里斯蒂》《金刚》《小妇人》《白雪公主》《猫和老鼠》《乱世佳人》等。同时,奥斯卡金像奖也创办于这一时期,并成为延续至今最有影响力和代表性的电影奖项。
“据美国影业联合会统计,过去几十年里美国曾遭遇七次经济不景气,其中五次电影票房反而有大幅上升。”⑦20世纪70年代,处于经济危机中的美国,娱乐业在恐怖片的带动下也取得很大发展,并诞生了希区柯克、卢卡斯、斯皮尔伯格等电影大师。就是在“9·11”事件后,以美国为代表的全球娱乐业也是一枝独秀。2003年的SARS疫情,在国人被集体禁足的日子里,互联网社交以最快的速度走入寻常百姓家——娱乐经济开始占据主动地位,当然也同时改变了中国人的消费模式,为淘宝、京东等新兴服务业和互联网产业带来了发展机遇。2009年,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经济大衰退,也影响到中国经济,但中国电影在这一年实现了大幅增长,总票房达到62.06亿元,比上年增加18.65亿元,增幅高达42.96%。过2亿元的国产电影有《建国大业》《十月围城》《赤壁(下)》等;《建国大业》票房达到4.15亿元,位列当年票房第三,与榜首的好莱坞大片《2012》相差0.51亿元。因此,新冠肺炎疫情过后,“电影产业上游和下游再次实现合流,可能会迎来一个票房的井喷期,也就是所谓的观众‘报复性观影’”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段时间恰是影视行业自我修整、寻求涅槃的一个过程。
历史可以明智,但现实却需抉择。此次疫情冲击面广泛,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包括影视产业在内的第三产业。此次疫情导致电影院放映停摆,在拍电影的拍摄工作延期,已定档影片推迟上映,加剧后续档期竞争程度。由此所带来的影视合同履约问题、空窗期企业运营成本和融资的问题、影视人员失业问题、院线阵营与视频网站罅隙问题等,都需要复工、都需要发展这一根本举措来解决。据APP天眼查显示,截至2020年3月,全国共有2263家影院类企业注销。不到一个月时间,4月15日的《经济日报》报道显示,2020年初至今,就有5328家影视公司注销或吊销,是2019年全年注销或吊销数量的1.78倍。2020年前两个月,影院类企业新增不到八千家,与2019年同期相比,新增数量下滑25%。全国影院票房几乎归零,大量剧组暂停工作。而万达电影、华谊兄弟等影视公司的2020年一季度财报,基本都显示为亏损,其中万达电影一季度扣非净利润-6.24亿元,扣非净利润同比增长-259.16%。当前如何做好经济发展工作?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时强调,“要帮扶住宿餐饮、文体娱乐、交通运输、旅游等受疫情影响严重的行业”⑨。这对处于融资困难的影视行业来说,无疑是下了一场“及时雨”,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中央定调以后,各级电影主管部门积极协调发改、财政等部门出台扶持政策,拿出“真金白银”纾解企业困难,释放积极信号,提振行业信心。比如,北京市电影局在2月初即从优化政务服务、支持重点项目、做好企业保障等三方面出发确保行业正常运转,提前启动本年度北京宣传文化引导基金(电影类)、电影专项资金资助申报工作,出台相关政策加大对影视文化企业扶持力度,有效降低影院、制片方运营成本。⑩同时,北京市电影局对今明两年重点影片、重点项目和受疫情影响严重的创作项目开设绿色通道,给予包括金融服务、财政资助、创作指导、摄制支持等在内的全链条、全方位保障,保证重要项目不停工、不流产、不降标,最大限度降低疫情带来的负面影响;同时广泛征集反映抗疫事迹的影视作品并择优予以资助扶持。江苏发布支持全省电影业的政策,明确了加大财税扶持、加强金融支持、减轻企业负担等措施。上海市对因疫情影响停业的电影院、受疫情影响较大的重点企业和重点项目、影视拍摄基地,均予以适当的补贴和支持;尽快推出“文创保——影视贷”专项产品等。此外,山东、陕西、广东、福建等地也出台了相关支持政策,惠及电影放映等多个行业。阿里影业、横店影视城、象山影视城等也纷纷开展免租、减租等帮扶企业工作。3月26日,在中国电影家协会组织召开的“电影行业应对疫情影响”专题网络会议上,与会嘉宾也是建议返还专项资金,减轻经营压力,出台优惠政策,减免企业税收等,帮助电影行业渡过难关。4月29日,国家电影局专门召开电影系统应对疫情工作视频会议,中宣部常务副部长、国家电影局局长王晓晖主持并讲话。由于疫情给电影行业带来的影响是明显的,因此,我们相信后续的相关政策的出台会更加有利于电影产业的复苏。
由上观之,文化产业与其他产业相比,尤其是与重资产行业相比,有着更为独特的一面,那就是“逆风而行”。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恰是文化产业发展潜力最大、发展动能最强、发展趋势最好的时候。文化产业这种逆向而行的运行规律,也为后疫情时代的影视产业发展提供了理论的支撑。同时,我们也要充分看到,此次新冠肺炎疫情“虽然给经济运行带来明显影响,但我国经济有巨大的韧性和潜力,长期向好的趋势不会改变。尤其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大框架内,文化产业这种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将会得到国家政策的源源不断的扶持,而且最新的疫情防控指导意见显示,电影院可采取预约、限流等方式开放,影视行业将会迎来显著回暖,“预计2021年行业重归正轨。因此,从历史和现实两个维度,我们都要对影视产业的未来发展充满信心。
诗言志,歌咏言,“一切有价值、有意义的文艺创作和学术研究,都应该反映现实、观照现实,都应该有利于解决现实问题、回答现实课题”。疫情发生后,社会各界特别是文艺界纷纷掀起文艺“抗疫”的举动,但一些诗歌、书法、绘画等由于过于强调社会功能,而忽视了艺术审美性,口号式、工具性、脸谱型的艺术作品,难以抵达人性深处,自然也不曾掀起多少波澜。相反,一些日常短视频、暖心微小说,或者是公众号里的“接地气”叙事,恰能活跃甚至是收藏于朋友圈的“在看”栏目。如微信公众号“林记出品”推出的“文学声援武汉,青春告白祖国”原创抗疫文学作品选,就用文学的方式及时、有力、深刻地回应与参与这场疫情防控的“人民战争”,用文学的形式回应和见证这段特殊的历史时期,在社会上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此外,一些反思类、建设性文章也得到网民的热捧,就像苏珊·桑塔格说的,给病人以关怀,比道德批判或疏离更有效。北野武在谈到日本大地震时也说过类似的话,“我认为在如此困难的时期中最重要的是‘同理心’”。疫情就像一面多角棱镜,照见英勇、果敢、牺牲,也照见漠视、误解、偏见。用同理心去理解一切,这个社会将会越来越尊重人性。作为影像制作者,我们要做的恰是民众诉说伤痛的倾听者、群众相信事实的引导者、民众战胜疫情的鼓舞者和民众追溯历史的信赖者。因此,在内容生产上,除了此前已经确定的脱贫攻坚、建党100周年等重大题材重大项目外,疫情相关作品或将成为创作的主流。
首先,现实主义将是主要的创作方法。恩格斯说过:“人本身是自然界的产物,是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中,并且和这个环境一起发展起来的。重大疫情几乎都源自于人与自然、人与其他生物之间的侵扰与冲突。因此,疫情期间的社会百态也将成为影视行业的素材。近年来,《我不是药神》《我和我的祖国》《湄公河行动》《攀登者》等现实主义作品好评不断,比如《我不是药神》被《求是》杂志评价为“堪称新时代现实主义电影的示范之作。这都为当下电影创作提供了借鉴:疫情类的现实主义创作,要力戒浮于表面,要去塑造活生生的人物;不仅是关注英雄人物,更要关注疫情中的普通人和小人物;不要把眼光局限于一地一区,甚至不局限于一国,因为它是人类共同面临的疾病。我们的创作一方面要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关注伤痛者的心理创伤,更要有鼓舞人心、感动人心的力量,就像新时期伤痕电影、反思电影一样,能给人以思考、能给社会带来建设性意见。所以,站在客观立场,用纪录片、故事片等形式,冷静地复原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是十分有价值的。在这方面,《泰坦尼克号》《唐山大地震》《釜山行》等灾难叙事类作品,做得非常好,因为这些影片拷问人性、传递温暖,能让我们静下来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卓别林的《城市之光》为什么能打动人心,在于他用喜剧的方式讽刺了美国的社会和制度。当然,我们也可以推测,讽刺喜剧或成为新的关注焦点,此前流行的公路片、青春片则将逐渐淡出观众的视线。
其次,大疫大医类历史题材将兴起。大疫之中有大医。中华民族的数千年历史,就是一部与疾病抗争的历史。在各种疫情流行的时候,我们涌现出张仲景、孙思邈、李杲、吴又可、余师愚、罗汝兰等名医,他们深入一线,担当精神让后世敬仰,继而出现了《医痴叶天士》《李时珍》《大明劫》等大疫大医类电影。其中《大明劫》讲述了崇祯十五年瘟疫横行,李自成攻打开封,明朝江山内忧外患,孙传庭与吴又可分别誓死抗击闯军与瘟疫的故事。中医作为传统文化的代表,在甲骨文中就有“疾,亡入”的防疫卜辞。中医类的电影作品此前也已经出现,诸如《乱世郎中》《医者童心》《精诚大医》《河间圣手》《怪医唐慎微》等,相信在后期会有一波题材的涌现。新中国的成立和社会主义制度的确立,为我国的卫生防疫事业开辟了崭新的道路。数十年来,国家“积极开展鼠疫、血吸虫、疟疾、麻风、结核、艾滋病等专项防治。”进入21世纪后,又“成功应对SARS、新型禽流感、新布尼亚病毒等新发传染病”,涌现出了太多感人的典型人物和故事。灾难带来悲痛,也带来故事。“电影作品不仅仅是供大众消遣的娱乐产品,同时也是记录时代的重要载体。”此次疫情中冲在第一线的医护人员,他们不畏险阻,可歌可泣,挽救了人们的生命,历史自然会记住他们,而影像将会是富含温度、传递能量的最佳方式,这当然也是电影人责无旁贷的义务。目前,纪录短片《钟南山》已于4月8日在广东广播电视台及互联网平台推出。该片从新冠疫情线索切入,“通过讲述钟南山在2020新冠疫情和2003年非典疫情当中奋斗在抗疫一线的故事,并回顾钟南山八十多年来人生的奋斗历程,是希望让更多人关注中国社会各界为抗击疫情所做的努力和贡献。
再次,一些科幻电影将围绕病毒题材展开。《尚书》记载:“惟天地,万物父母。”马克思说:“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大自然孕育、创造了人类,我们更应该好好善待大自然,但是现实却并非如此。此次疫情由病毒引起,是大自然对人类的一种惩罚。所幸,国家已经出台法规,全面禁止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因此,此类题材最适合于制作科幻片。关于病毒类的科幻电影,国外曾出品过一些,诸如《盲流感》(致盲病毒)、《恐怖星球》(生化病毒)、《我
是传奇》(人造病毒)、《卡桑德拉大桥》(肺鼠疫)、《屋顶上的轻骑兵》(霍乱)、《恐怖地带》(埃博拉病毒)、《流行病毒》(禽流感)、《致命拜访》(外太空病毒)、《传染病》(近似 SARS)等,这些电影对人性的挖掘,对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的反思,都值得我们认真学习和实践。2019年的《流浪地球》开启国产科幻电影先河,《哪吒之魔童降世》标志国产动漫崛起,这也都为今后疫情类、病毒类科幻、动漫的制作创造了条件。目前,我们对新冠肺炎的来龙去脉知之甚少,既需要科学家通过科学的方式去探求,也需要文艺人士通过科幻的形式来表达。武汉作家池莉写于23年前的小说《霍乱之乱》,里面的场景和今年某一时期的武汉极其相似。好莱坞电影《传染病》讲述的是一只蝙蝠如何通过小猪传染给厨师,又如何感染了来此旅游的客人,继而爆发成为流行病的故事。从文化记忆的角度看,作为一种即时性的见证影像,抗疫电影还具有记录历史、抵抗遗忘的功能,这正如作家弗吉尼亚·波斯特丽尔所言,“审美的创造性就像是技术发明一样,它也是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指标,和它们一样重要。
在借鉴历史经验的前提下,通过产业政策的扶持,我们如何将优质的满足大众需要的内容生产出来,就考验制作、营销、传播等相关的传媒技术和产业资本的能力。一方面,在国外疫情形势日趋严峻的情况下,我国外防输入、内防反弹防控工作决不能放松,复工复产面临的困难和问题也在不断解决,但集中办公(工作)对电影生产还将带来一些不确定性,如何用现代化手段进行电影的生产和后续推广,这一问题将超过此前的任何时候。另一方面,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高科技手段,已在工业、安防、家居、网游、医疗、教育等行业使用,也有的开始在电影制作、电影推荐服务当中尝试,此时推动传媒技术发展并借助政策红利,将使电影行业迎来一个新的发展契机。当然,传媒技术尤其是与电影密切相关的高科技的使用,将会推动资源的优化重组,对处于探底阶段的电影产业来说,也可以是一种不错的尝试。
在这里,我们有必要再来回顾一下1929年美国经济危机影响下的好莱坞电影是如何一飞冲天的。正如前述所言,在经济大萧条时期,人们需要通过电影来抚慰心灵,但当时的电影业其实已在声音、色彩等方面做足了动能的积蓄。此前,包括爱迪生、李·福雷斯特等在内的科学家都希望在有声片的开发上取得成功,但直到在华纳兄弟的不断努力下,才推出了真正的歌舞片《爵士歌王》。同时,彩色电影在这一时期也完成了技术改造。有声电影和彩色电影的上映和推广,标志着电影制作新时代的到来:新的传媒方式、新的影院设备和新的演绎方式。由此可见,经济萧条时期,是人们静下心来反思的阶段,也是技术革新的关键时期,电影技术在这种革新中将获得极大的提升,也将推动企业占领更多的市场。2009年的经济危机,使3D技术在电影上得到广泛运用,包括中国在内的3D电影都成为影院新宠。
另外,目前也是推动以互联网新媒体、人工智能、大数据和5G为背景的技术路线,在电影拍摄、剪辑等影视产业发展方面发挥重要作用的最好契机。当然,具有高速率、大容量、低延时等特点的5G技术,将会首先在超高清视频、虚拟视频(VR)等细分市场产生较大的推动作用。国家对5G的大量投资也将改变互联网的消费方式,影视产业里微电影、短视频、手机电影以及网络电影、网络综艺等的份额将会加大,而这也会刺激中国娱乐及媒体行业的持续高速发展。疫情期间,基于手机定位的大数据背景下的健康码,给复工复产复学提供了更加精准、科学和有序的便捷服务;阿里达摩院医疗AI开展疑似病例CT影像诊断,以及一线医生防护和手术中对人工智能的需求,都充分说明我们的影视产业会认真挖掘、整理相关素材进入影视作品,对AI技术推动的智能影像的构成和推广也会成为后期的重要工作。当然,此类智慧技术的落地生根,也会推动产业制作分工合作进一步深化和拓展。
传媒技术也会推动影像的营销和传播出现新的格局。也就是说,传媒技术将会推动互联网新媒体营销推广更趋多样化,以及消费者在院线与网络竞争中的消费方式跨屏化。疫情期间,网红在上千万人围观下直播睡觉,获得数万元打赏;也有的通过水果产地的直播带货,产品从滞销到脱销。后疫情时代,人们对互联网和智能终端的依赖将会持续。目前,电影营销已经广泛运用互联网大数据算法,对搜索、购票、观影等的消费者口味进行深度分析,之后根据分析结果有针对性地智能推送影片信息。我们相信,这一趋势将会在后期得到强化——购票将成为一个入口,观众的所有兴趣和爱好,都会通过终端上的住地、影片等信息,延伸出交通、餐饮、旅游和文旅产品的销售,从而形成一个娱乐和消费的闭环。当然,基于终端,尤其是依赖微信、微博、豆瓣、猫眼、哔哩哔哩等社交媒体的全方位营销,将会成为目前以及后期营销路径的重中之重。
院线放映方面,猫眼数据显示,2017年至2019年的春节档票房收入分别为34.20亿元、57.70亿元和58.59亿元,分别占这3年国产电影总票房的11.4%、15.2%和14.2%,足见春节档的重要性。此次疫情期间,包括《急先锋》《姜子牙》等在内的7部电影全部撤档,撤档之一的徐峥喜剧《囧妈》(又称《俄囧》)迅疾又被宣布由字节跳动包揽而改为线上首映,由此引发的院线阵营以及其他同行对徐峥的舆论声讨和“围剿”。不久,《肥龙过江》直接绕开院线进入网络,更使院线阵营与网络视频网站的罅隙扩大。与此同时,相比于中国市场的个例,海外电影巨头对于流媒体的策略更加清晰,环球影业、华纳兄弟、索尼哥伦比亚等多家电影公司,均把旗下的院线新片搬到了流媒体之上,希望尽快回笼资金,就是迪士尼也选择了将《星球大战9》放在旗下流媒体平台Disney+上线。其实,随着互联网新媒体的广泛普及,院线阵营和视频网站之间的争夺战一直在持续,只不过这次是“网络视听与院线的一次正面交锋”,但“最核心的是对用户注意力的争夺。近年来的用户线上观影需求,以及付费意愿都在持续提升,主要是基于视频网站的库源更丰富,海量内容能够满足用户的个性化需求——原来基于影院的高规格音响和仪式感环境,也在电视大屏、网络投影、个性影吧等丰富场景中获得实现。“4K高清与5G共同加载下的智能经济发展的新格局,传统线下院线若不能及时适应时代潮流的需求,其发展可能越来越被动,《囧妈》《肥龙过江》等操作节奏,也为线下影院敲响了转型升级的警钟,那就是必须全面提升线下影院的观影体验和其他相关服务。而作为新的商业模式,电影的线上首发方式,也需要适时地加以规范和引导。
当然,所有的这些问题,都会导向电影生态的重新确立。虽然有历史的观照和现实政策的助推,但我们对国产影业的短时期发展,还是不能持过于乐观的态度,毕竟现实是残酷的。美国大萧条时期,电影企业对新技术的使用,使一些小公司和影院陆续倒闭,一些不能适应有声片的演员、技术人员纷纷失业,电影产业在此过程中实现了资源整合——1935年左右,洛克菲勒财团和摩根财团基本上完成了对八大影业公司的争夺。目前,国内院线歇业、发行放映暂停,一批影院也已出现倒闭;处于前端的制片机构可能无法及时收回资金,资金紧张的影视公司也有部分倒闭。影视基地闭门,剧组被迫停机,也会导致一些项目延期甚至流产。由此引发的行业竞争加剧和重新洗牌,看来已经在所难免。此外,国家明确要求“推动增加电子商务、电子政务、网络教育、网络娱乐等方面消费,网络电影在此期间也将推动电影行业加速洗牌。当然,这或许“对整个行业并非坏事,一些粗制滥造作品的中小影视公司或会倒闭一批,倒逼行业产生高质量的作品。头部企业恰可以借助强大的资本力量,获得更多的资源配置,实现更大的发展。
相对于西方国家影视产业的野蛮生长来说,我们已经对处于困境的影视产业伸出援手,这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优越性的集中体现。影视产业不仅是大众精神娱乐产品的来源地,也是经济运行的晴雨表。不管是什么时候,对电影企业来说,内容为王依然是电影竞争的关键,也是电影产业长期发展的手段。当然,影视产业的复苏和有序发展,还需要电影行业的自我强化,这样才能使影视产业运行得更为规范,同时也才能有更具抗挫折、抗打击、抗重灾的能力。我们相信,有国家政策强有力的托底,有十几亿人口的庞大消费市场,我们的影视产业将会迎来挑战和机遇并存的新时代。同时,我们也希望中国电影能够将化危为机的经验转化为智慧、方案和力量贡献给全世界,“以实现推动全球影业复苏和中国电影国际传播的双重抵达”。
①习近平《在统筹推进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工作部署会议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20年2月24日。
②《国家电影局召开电影应对疫情工作视频会议》[N],《中国电影报》,2020年5月7日。
③张光芒、晓华、何平、贺仲明、傅元峰《“后非典”时代与“后非典”文学》[J],《文艺评论》,2005年第 3期。
④程雨田《开展国际合作携手抗击疫情》[N],《人民日报》,2020年3月20日。
⑤童明《家园的跨民族译本:论“后”时代的飞散视角》[J],《中国比较文学》,2005年第3期。
⑥习近平《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能没有灵魂》[J],《奋斗》,2019年第8期。
⑦郎咸平《郎咸平说:谁在拯救中国经济》[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9年版,第77页。
⑩郑蕊《北京将提前启动电影专项资金资助申报》[N],《北京商报》,2020年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