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杰与蒋广瑞夫妇是文坛的两颗新星,两人的爱情更传奇。蒋广瑞端庄而多才;而谌杰不仅是个“宽脑门、塌鼻子”的丑男人,还是一个“花心大萝卜”,在蒋广瑞之前居然谈了36个女友!
蒋广瑞是谌杰的第37个女友,不仅终结了他的“花心”,还将他打造成了作家。本刊特地邀请蒋广瑞撰文,与广大读者分享他们那段至真至纯的惊世恋情,以及她独特的驭夫术……
1998年夏天,一个炎热的下午,我正在南京“红娘”婚介所里接待前来报名或咨询的客户,一个不修边幅的高个男子走了进来,腼腆地说他是来登记的。我当时正忙着接一个电话,来不及细细看他,便让旁边的同事、32岁的谭秋芳拿张表格给他。
谁知他刚填完,谭秋芳便喊了起来:“广瑞你快来看,这位新来的谌先生也会写小说,还会编电视剧呢!”说完,她又向对方介绍我,说我也爱好文学,目前有一篇小说正准备改编成电影。
“是吗!那真是不简单,我应该好好向蒋老师学习。”来者的谦虚立即引起了我的好奇,我不禁打量起了他——宽宽的脑门,深凹的眼窝,刀削似的脸庞,薄薄的嘴唇,皱巴巴的衣服和看上去好久没有洗的旅游鞋……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心想这是什么人啊?长得这么丑!但出于对客户的尊重,我还是勉强从谭老师手中接过他的表格,“特长与爱好”这一栏的内容深深地吸引了我的眼球:
南京人民广播电台《都市晚风“随我月光漫步”》兼职文学编辑;散文《月台上的恋歌》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江苏的广播电台播出,该文后被《中国现代文学陈列馆》收藏;江苏人民剧院签约特型演员;南京影评协会会员;南京作家协会会员……
看完之后,我不禁怦然心動:除了外貌,谌杰的其他条件与自己的择偶标准多么吻合啊!想想自己芳龄30岁还孑然一身,我不觉黯然神伤……
我从南京大学毕业之后,被分配在江苏省军区干休所的军工厂工作。几年时间一晃过去了,我却一场恋爱也没有谈成,原因就在于我的择偶条件太苛刻。
我认为有四类人不适合自己,一是讨厌文学的人不适合我,因为我爱好文学;二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不适合我,因为我认为夫妻应该“比翼双飞”;三是大款不适合我,因为我不想做“金丝鸟”;四是“花心大萝卜”不能要,因为爱情具有排他性。
很多男性都在我设置的门槛前望而却步。后来,我跳槽到《中国名牌》杂志社,做了该社驻江苏记者站的一名记者。工作之余,我将自己所有的激情与追求都寄托于笔端。事业顺风顺水的我,情感上却一直没有突破。1997年春,我跳槽至“红娘”婚姻介绍所,在这里做业务主管,想在婚介所里碰碰运气,看看能否利用职务之便,觅到自己中意的男友。然而令我失望的是,一直没找到。
没想到,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老天为我送来了谌杰。我拿出自定的几条标准暗自衡量了一下:他爱好文学,且在这方面小有成就,第一条达标;他谦虚谨慎,不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第二条合格;他是南京铁路单位工会的工作人员,有稳定的收入,但不是大款,第三条也符合要求;至于第四条,我觉得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丑成那样,他想做情圣怕是也没有机会吧?
不过,基于一贯的矜持,我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形诸于色,反而问了一句:“你今年已34岁了,为何还没成家呢?”谌杰闻言一脸窘迫,说了句“一言难尽”,便将话题岔开了。见此情景,我也不好追问,便拿起桌上一封写好的信,对他说我们这里有不少好女孩,你可以挑一挑,挑中了让我们的谭老师给你介绍,我要出去寄信了。
我刚走到介绍所附近的邮局门口,一声“蒋老师”从后面传来,我扭头看去发现正是谌杰,心中窃喜,却仍装作若无其事似的问他怎么出来了,不好好挑一挑。只见他气喘吁吁地说没有发现适合的,听谭老师说我的作品正在洽谈之中,他就来给我提个醒,签合同时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要上当受骗,否则可能一分钱的稿酬也拿不到,并说他本人就吃过这方面的亏。
此后,谌杰又相继到婚介所来过多次。每次来都要我给他推荐合适的人选。倍感失落的我只好给他推荐一个又一个对象,他也毫不客气地一一笑纳,并欣然和那些女孩子去约会。见谌杰如此表现,我大失所望,觉得自己太一厢情愿。
眼看临近春节,我担心往年被父母催婚的故事再次上演,而谌杰也显得情绪低落,数次在我面前欲言又止。终于有一天,他问我:“你收到我寄给你的信了吗?”我赶紧在一堆来信中查找,从邮戳上看,信已经寄到两天了,粗心的我居然没有发现。展开信笺,一行行遒劲的字迹映入了我的眼帘:
“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了你。我让你给我不断地介绍相亲对象,其实只是为了找机会见到你。等了两个月,我不能再等了,决定鼓足勇气向你表明我的态度:我爱你!请接受一个丑男神圣而纯洁的爱情!”
恋爱关系确定下来后,我便旧话重提,问谌杰为何34岁了还没谈过恋爱。他坏坏地笑了笑说:“我要是说了,一定吓你一大跳。我交往过的女友,已经高达36个,你是第37个!当然,我希望是最后一个!”36个女友,36场恋爱,天哪!一想到自己的男友曾和那么多美眉花前月下,我心里就堵得慌。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没与谌杰见面。谭大姐得知我和谌杰的情况之后,及时开导我:“谁没有过去?只要你俩真心相爱,就不要在乎先来后到。”在谭大姐的开导下,我失衡的心理逐渐恢复了正常。
2003年3月18日,谌杰正式向我求婚。当天,他送给我一份礼物,我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条鞭子!我不解地问:“你送我鞭子干什么?”他说:“我从小因相貌问题一直很自卑,久而久之让我养成了不敢面对现实,凡事都拖拉、逃避的习惯,今后这个习惯难免还会继续。所以,今天,我郑重地把鞭子给你,希望在今后的生活中,如果我出现这种习惯,你就抽我,我绝不会怪你。”我本以为这只是他的一句玩笑话,然而事情的发展比我想像的要复杂得多。婚后次年,我们的儿子谌泽宇出生了。当激情褪去之后,谌杰自己所预言的毛病果然开始发作了。
有一次,他给儿子穿衣服时,将毛衣穿反了。儿子在幼儿园被小朋友们笑话了一整天,回家后就哭哭啼啼地向我告状。见此,我忍不住埋怨谌杰:“给孩子穿个衣服都不会!丑点没关系,但太笨了,我可不喜欢!”谌杰听了之后,脸色大变。整整一个晚上,他不再说半句话。
冷战了几天,我终于受不了谌杰的一言不发:“你到底要怎样?一个大男人为一句话置这么大气!就算我说错了,又是多大的事?”谌杰看了我一眼,有气无力地说:“这不怪你,怪我自己。当初,那些女友们也是这样损我的。”
原来如此!我心疼丈夫的同时,决定“以毒攻毒”。既然过去的那一段段失败的恋情,在谌杰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伤痕,我就必须让他正视这些伤痛,让阳光烘干丈夫一度晦暗潮湿的心灵。否则,日后如果不断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一定会发疯的。基于此,我与他约定:夫妻合作,把他过去的情感故事全部贡献出来,写成一本书,献给世人。
谌杰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写作是他的爱好,他没加思索便同意了我的建议。我们开始了第一部情感小说的创作。每天吃完晚饭后,我带着儿子出去散步,他就坐在电脑前奋笔疾书。
那天晚上8点多钟,我们母子俩散步后回到家中,发现谌杰呈半躺的姿势瘫坐在椅子上,脸上没一点血色。我赶紧摇晃着他的身体说:“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谌杰用微弱的声音告诉我:“我心里有病。我苦!我坚决不写了!”说完,他指了指屏幕。我将谌杰扶上床,让他躺下休息,而后坐在电脑前,仔细地阅读那篇文章。他的第一段恋情,也是他最为刻骨铭心的感情,是和他所在的铁路部门的一名女同事谈的。那个女孩长得小巧玲珑,她之所以爱上谌杰,纯粹是出于一个文学爱好者对青年作者的爱慕。
两人的恋情持续几个月后,被女孩的父母发现。女孩的父母见过谌杰后,就果断地命令女儿与他分手。那时的谌杰年少气盛,还傻乎乎地跑到女孩父母面前质问他们为何棒打鸳鸯,这可惹恼了人家父母。当着众多街坊们的面,他们的训斥无比火辣:“就你那丑样,想娶我女儿,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被当众羞辱的谌杰,内心烙上了深深的伤痕。不幸的是,在接下来的多段恋情中,他的外貌,一遍又一遍被人当靶子攻击。他的自尊就这样被一次次无情地践踏。只有文学能带给他一点可怜的慰藉。
看完那没有结束的故事,再看看躺在床上表情痛苦的谌杰,我心痛得无以复加。怎么办?继续写下去,就得逼着他撕开旧伤痕,直视那些血淋淋的过往;就此中止的话,用文字疗伤的计划也就半途而废了,而我又暂时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我不想让他放弃!
当我再次要求谌杰往下写作遭到拒绝后,我拿起了当年他送给我的鞭子,朝着空中甩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你写,还是不写?”谌杰赌我不敢真的打他,将脖子一梗,说:“不写!”
“啪!”我的鞭子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谌杰的背上。虽然隆冬时分的他穿着厚厚的毛衣,但仍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抽凉气一边说:“你有病啊,还真的打啊!”我说:“鞭子是你给我的,当初也是你这样教我的,此时不发挥作用,更待何时?”我凶巴巴的样子显然吓着谌杰了,让他觉得我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不想继续挨打的他,只好坐下来继续写。
在我的“鞭威”下,谌杰一口气写了10多个。那天,他敲着敲着,突然将键盘一掀,声嘶力竭地吼道:“不写了!这次就算你把我打死也不写了。”说完,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我。
这一次,我并没有扬鞭,反而让他歇口气:“你也写了10多个了,比我们计划的提前很多。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写!”谌杰耷拉着脑袋,良久,他抬起头,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你知道卡西莫多吗?”我疑惑地看着他:“我知道啊,他是雨果的小说《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奇丑无比却心地善良。”谌杰接着说:“我交往的那些女友说我是她们的卡西莫多。她们一方面夸我心地善良,一方面却拿我的外貌损我。广瑞,你们这些女人,是不是都是矛盾的动物?”
我笑了:“那是因为她们在才华方面不及你,才会寻找其他方面优势来平衡一下。”谌杰说:“那你为什么不是那样的人呢?”我乐了:“所以,我们才会修成正果呀!”谌杰高兴地说:“既然我现在已经拥有了一个真正珍惜我的人,前面那些事就没必要回忆了。要不到此为止吧!”我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遂板着脸说:“你已经有了我,这确实不假。可是,那些隐藏在内心的感情伤痛,如果不治愈,就会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爆炸。”说完,我又扬了扬鞭子,示意我真的会说到做到。谌杰居然哭了,一边哭一边说:“你这个心如毒蛇的女人,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揭自己的伤疤……”哭归哭,但还得继续写。
写到第20个时,我发现,谌杰的情绪已经渐渐地稳定下来。那天我下班较晚,回来时,发现电脑桌没人,第21个故事刚刚开了头。我以为他又“旧病复发”,正准备再用鞭子训斥他呢,谁知他很快就回来了。虚惊一场的我,将手里的鞭子放了下来。见此,谌杰哈哈大笑道:“广瑞,老牛自知夕阳晚,不须扬鞭自奋蹄。我这个年龄,是该拿出一点精品来了。至于那过往的伤痛,早已经被大风刮跑了,不见啦!”
见谌杰一脸轻松的表情,我断定他没有说谎。瞬间,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这下轮到谌杰慌了,他赶紧上前搂住我说:“广瑞,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哪句话没有说好,伤害到你了?”我哽咽着说:“我不是伤心,是高兴,我终归是没有看错人。”
当年,适逢《中国作家》举行第三届创作笔会。我帮谌杰将稿子发了过去。没想到,这篇被我们暂定书名为《一个丑男和他的20个美眉女朋友》的书,竟然获得了三等奖。
2014年初,4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一个丑男和他的37个美眉女友》(后改为《男人一辈子》)几易其稿终于完成,并于当年4月在作家出版社出版。
取得小小成就的谌杰,渐渐地变得有点不思进取。当时的我们,早已分别从各自公司辞职,而后一起办了写作事务所及《采风团》文学社。虽然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但他却再也没有优秀作品问世。见此,我心忧如焚。2016年3月的一天夜晚,我拿着那条丈夫当年送的鞭子,约丈夫来到了新居露台上。我手指满天星斗,对丈夫说:“我当初选择你,是看中你的智慧与才情,看看你,现在懒到什么程度了?即便你只想当众多星星中的一颗,也得争取当最亮的那一颗才对。”说完,我用鞭子弹了一下丈夫的额头。我的话点醒了谌杰,他表示会利用一切业余时间,好好写作。我这才放心。此后,我们夫妻俩新作不断。截至发稿前,我们夫妻俩以“黄金搭档作家”为网名,根据谌杰散文《月台上的恋歌》创作的同名长篇小说正在“小说阅读网”签约刊发。
受父母对文学癡迷的影响,我们的儿子谌泽宇也爱上了创作。从小学二年级开始,他便在报刊发表文章,获得过“中国少年作家杯”全国征文小学组一等奖。最近,他的文集《一条长路长又长》由华夏出版社出版发行。当记者采访谌泽宇,让他谈创作成功的诀窍时,他说:“我觉得文学没有捷径,我爸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就是被我妈用鞭子打出来的。我将来当然不会找个媳妇儿来打我,但我会用汗水去浇灌自己的文学梦。”
在电视上看到儿子说的这段话,谌杰乐了,我笑了……
编辑/戴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