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妇人的话
“是他自己,这怎么说的?”列车长又惊讶地问道。
“这就是凶手的高明之处,可以制造不在场的证据。事先凶手会找机会把针插入死者的胸口,刚才我说了,凶手能准确地计量出表皮和心脏的位置,所以他就会把针插入到与心脏相接的位置,这样一来,心脏只要一受到外力的撞击,银针就会顺力直接插进心脏,导致死亡。而这个外力可能是别人不小心撞击死者导致,也可能是死者不小心挤压导致。”学生看着手里的那枚银针说道。
“照你这样说来,那在银针插入死者的胸口时,死者难道就察觉不到。”列车长反问道。
“这么一枚细小的银针,若是由专业人士用专业娴熟的手法来操作,几乎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即使有疼痛感,也是像蚂蚁咬的一样轻微。”
“嗯,不错,我以前做针灸时,确实感觉不到多大的疼痛感。”列车长赞同地说道。
“她是凶手,她是凶手!”一个像汉子一样粗狂的声音高喊道。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凶手。”随即一个青涩娇颤的声音辩解道。
车厢众人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指着那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高嚷着。这个中年妇人有四十左右,腰圆臀肥,染着一头金黄色的短发,带着一双大又长,一摇头就泠泠作响的黄金耳环,虽然这双耳环与她的身形不协调,但是所发出的声音还是颇为悦耳。她抹着夸张的眼影,涂着西红柿一样颜色的口红,脸上那厚厚的白粉,似乎一口气就能吹落几层。在她的脸和她脸上涂的这些化妆品中间似乎有一条很明确的分水岭,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她正常的肤色和脸上涂抹的遮挡瑕疵的化妆品,总之,这些化妆品和她那裸露出来的脸就是不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她穿着一条紧身连衣长裙,花色艳丽,布料纯正,款式时尚,可是搭在她的身上却满满地凸显出低级、庸俗与搞笑。她那肥硕的身体在连衣长裙的严实包裹下,很是让人担心她会一不小心有一口气通不上去窒息而死。
她一边口喷星沫高声嚷着那位小姑娘是凶手,一边害怕地向列车长和那位学生的身边快步移去以求保护。
“列车长,她是凶手,刚才我看见她向死者的胸口狠狠锤了一拳,就是她!”
列车长闻言用犀利的眼神直盯着那位小姑娘,众人也是恐疑不定地望着那位小姑娘,都齐向后倒退了一步。惊恐不安的小姑娘面对众人对自己的猜忌和惶恐,胆怯地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满脸的委屈尽映射在她那双扑闪的大眼睛所噙的泪水里,稚嫩的脸上满是害怕和恐慌,憋嘟的嘴唇泛出来的红色不知道是她先天的绝美颜色,还是她用牙齿咬破流出来的血。
“请相信我,不是我,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他了。”小姑娘颤抖的说道。
“什么不小心,你就是存心的,哪有这么巧的事!”中年妇人厉声道。
“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求你们相信我。”小姑娘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向车厢的众人不停地哀求着,可是没有一个人回之以同情和理解。
第六章:她?
人心是丑陋的,可是人们总喜欢把它装饰得非常美丽,用那所谓的大爱和无私来赢取旁人的赞赏。
车厢里的众人各个都表现出对死者的怜悯,对凶手的憎恨,对气氛的恐慌,但是又有谁真正明白他们内心的自私。最深的隐藏是不易被发现的,因为每个人都是做戏高手。没有人会去在乎小姑娘是不是凶手,即使他们明白小姑娘是被冤枉的,也不想多出来说出一句话,因为只要多说一句话,或许就会威胁到他们的直接利益,影响行程。
“就是她做的。”从人群中骤燃传出来的这一句话,很像是鼓足勇气喊出的。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像个凶手,你们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的。”老者的说话声慢悠悠的,但是每个字从他嘴里出来都那么掷地有声。最后老者轻轻地咳了两声。
“是的,她根本不是凶手,我适才说了凶手是一个懂医术的专业人士。”学生开口言道。
车厢众人听言都不约而同地向豆豆妈妈看去。
“真是一群没有思想的皮囊。”豆豆妈妈轻蔑地说道:“你们这是在怀疑我吗?居然甘心让一个学生摆布,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他凭什么?”最后豆豆妈妈把目光停留在列车长的身上。
老者又咳了几声。
“这里没有谁是完全有嫌疑,也没有谁是完全的清白,他说的话很有道理,起码在我看来是最可信的。”列车长说道。
“哦,是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是凶手,而他!这位你口口声声说他说话最有道理的人才是最可疑的。”
“嗯哼,的确如此,在凶手没有被抓到以前这里所有的人都有嫌疑,包括你们在内。”列车长指着车厢里的其他人说道:“当然,谁都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你们要是有什么依据或者怀疑的对像,都可以大胆说出来。”
“我不是凶手,我可以对天发誓……”
“你看我这样像是凶手吗……?”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我带着两个孩子怎么可能是凶手,真搞笑……”
车厢里的人顿时炸开了锅,叽叽喳喳个不停,都在为自己的清白力辯。
“这就是不到己身不上心。”豆豆妈妈轻笑地说道。
“她就是凶手,我们都相信这位学生的分析。即使她不是凶手也是最大的嫌疑人。列车长同志,到站后请你把她带到警察局,细细查问。”
老者咳嗽的声音比刚才更急促更响亮了,但是众人的吵嚷声比他的咳嗽声还要响亮与激烈。
“不错,她是医生,离死者也最近,还是最早发现死者的,这很有可能就是欲盖弥彰。”众人一股脑把矛头指向豆豆妈妈。
“说说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现在死者为什么被杀,他们又是什么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两个死者之间又存在什么关系,与凶手有什么深仇大恨,种种的这些到目前为止都毫无头绪。但是我却清楚一点,就是从目前的分析来看,你是最有嫌疑的,麻烦请您出示下身份证。”列车长显出无奈而又坚定的表情,同时伸出手等待着豆豆妈妈把身份证交到他的手里。
“心中无鬼,不怕钟馗。”豆豆妈妈从包里把身份證掏出来交给列车长。列车长接过身份证,单手拿着,眼睛睁得大大地,仔细地观察着身份证上的每一个角落,好像深信能从这么一张身份证上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一样,可结果呢,他什么也找不到,除了上面所清楚显露的信息:姓名,彭兰,H城人,年龄三十二岁。
第七章:众疑“贼喊捉贼”
“你具体什么职业,主要负责哪方面?”列车长边看身份证边问道。
“H城省立医院,主要负责内科,执业证书编号是xxxx。”彭兰坦然说道:“在这里的医生可不是只有我一人。”
“还有谁是,你知道?”列车长问。
“那,就是他,看到他的校服了吗?”
“我是医科大学刚毕业的研究生。”学生说道。
“哦呵,真没看出来,你叫什么?”
“宋宇,‘宋玉墙高才一觇的宋,‘吹尽浮云天宇清的宇。”
列车长根本没听过这两句诗,遂略显尴尬地点点头讪笑一下,但是为了缓解下自己的尴尬情绪,还是随口说了一句“不错的名字”。
“学医的不止我一人,有嫌疑的也不止我一人。他在这里来回分析,你们又有谁想过他也可能就是凶手。他还斩钉截铁地为他担保。”说到这里彭兰指着那位极度洁癖的中年男人:“但是谁能担保他们两个不是一伙的,只是他们在相互做戏给我们看。”
“列车长,到了站把他们都抓到警察局去。”车厢里其他的人说道。
“找不到凶手谁都别想顺利离开。”彭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然后扫视一下众人说道。
“别听她胡言乱语,她就是凶手,作为一个医生,不好好地查看死者的死因,连在胸口的那枚银针都察觉不到,却从消毒水下功夫,好把视线都转移到我的身上。幸亏啊,老天有眼,看个真真的,有宋宇老弟帮我分析,找出她话语的破绽。大家仔细想想,她不是凶手谁是凶手?”洁癖的中年男子向彭兰狠狠说道。
“不错,她的嫌疑最大,她肯定是凶手。”车厢众人应声附和道。
“既然如此,想要证明两位的清白那就只能搜身了,既然凶器是枚针灸用的银针,那作为医者,身上肯定不止这两枚,只要从谁身上搜到同样的银针,那就说明谁是真正的凶手。两位,请合作。”列车长对彭兰和宋宇说道。
“我很乐意。”随即宋宇拿出自己的包裹,在列车长及众人面前一一打开,把里面衣服、书本、充电器、毕业证书、小玩具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毫无遗漏取出来展示在列车长和众人的面前。
“该你了。”列车长对彭兰说道。
“快点,怎么,不敢吗?”众人说道。
彭兰取出自己的包裹,也是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列车长叫身边的一位女乘务员检查。
“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女乘务员最后说道。
“身上搜搜看。”
“身上也没有。”过了一会,女乘务员说道。
“看来你们确实都是清白的。”列车长似乎有些失望地说道。
“那到底谁是凶手。”车厢里的人被这一结果惊得瞠目结舌,顿时又陷入了恐慌,心神不宁地互相猜忌着,适才一致对外的激昂愤慨霎时间消亡殆尽。
“是他?!”众人和列车长最后又把怀疑的目光定格在那位极度洁癖的中年男子身上。
第八章:端倪,捅破窗纸
“不是我,让我说几遍你们才信!”洁癖的中年男子高嚷道。
老者的咳嗽终于引起了众人的目光,他咳嗽得太激烈,人们不得不把注意力暂时转移到他的身上。他早已干瘪的脸上没有任何光彩,但是此刻却泛起了红润。然而,此红润非彼红润。众人听着老者的咳嗽声,直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震得拧巴难受,他那因气接不上去而涨得通红的脸就如同一个放了好久流失了水分的红苹果,见之厌弃,丢之无情。
“哎呀!照这样咳嗽法,肺就要出来了。”其中一人淡淡地说道。
“你不是医生吗?给这位老先生看看。”
“老......毛病了,多谢费.......心。”老者大喘着气,最后这个“心”字轻微地就像是他用仅剩的一口气哈出来的一样。
“别再出了人命才好。”一些人轻佻地说道。
“爷爷。”一个清脆、着急的声音从人群中直接扎进人们的耳朵内,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兀的声音惊到了。那位小姑娘从人群中横穿而来,一把扑在老者的身旁,嘴里不停关切地喊着:“爷爷……”
“爷爷,药,赶快把药吃了。”小姑娘慌忙打开随身挎着的那个斜肩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木质精巧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粒如拇指大小的黑色药丸,然后用水帮老者冲下肚里。
小姑娘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老者的胸口,好让老者的气息更通畅一些。而老者静静地背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缓缓出着气,过了一会,缓缓地睁开那双周围布满“鸡皮”的眼睛。
小姑娘看见爷爷恢复了平静,才想起把包拿起来,复挎身上。
完结:浮出水面
“你这包里是什么?”这个声音虽然说的很是轻微,却还是把小姑娘惊得浑身一抖,双手紧紧地攥着那个小包。宋宇来到跟前,用手指着小姑娘的那个包:“你这包里有什么,可否打开我瞧瞧。”
列车长包括众人虽然不知道宋宇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是也没有去劝阻,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劝阻的必要。彭兰两眼直直地盯着小姑娘,最后把眼光落在了老者身上。
“没......什么,都是我平常用的东西。”
“打开来看看,里面似乎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看你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么无耻,居然要去看一个陌生小女孩的包。”
小姑娘越说声音越低,眼睛不时地向老者瞟去。
“看来到站后,要麻烦列车长送这位小姑娘去警察局一趟了。”“怎么?她果真是......?”列车长惊喜地问道。“嗯。你查看下她的包,一切都明白了。”“合作些,把包交出来!”列车长先是严肃继而近乎呵斥地说道。“我……我……”小姑娘把包攥得更紧,也更加得恐慌。
到了这个时候,車厢里的人都已猜到了里面会有什么:“拿出来吧,别吞吞吐吐的,麻利点!”
“悯儿,过来。”老者把小姑娘叫到身边。“把包给我。”“爷爷。”“给我,快点,我们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悯儿半推半就地把包从身上取下来,欲给又拽递给老者。
老者伸出饱经风霜指尖满是老茧的手,接过悯儿的包说道:“你是要看这个吧?”
老者从包里拿出一个针灸袋子,打开,里面按大小长短整齐插着一排针灸针,只差了两枚。宋宇把从死者身上取出来的两枚银针插进针灸袋里,两枚银针与老者袋里的其他针灸针一般无二,只是大小不一,很显然,这些银针都是特殊订制的,根本不同于市面上销售的普通针灸针。
“他们抢走了我弟弟,我亲眼看着他们从我身边把我弟弟抢走的!”悯儿哭泣着说道。
“当时他只有三岁,就是这两个混蛋!把我孙儿抢走,打成残疾。我那发了疯的儿子为了寻找我的孙子,出车祸死了,我的儿媳疯了,我的老伴也气死了。两年啊,就两年的时间,我们家被这两个混蛋搅和的,搅和的......”老者悲痛地用颤抖苍老的手拿起手绢擦拭着眼泪。
“他们拐卖儿童是犯法,自有法律来惩治他们,你这样做不但帮不了家人也害了你自己。”列车长说道。
“法律?!”老者对此没有再说下去。
太阳的火辣没有消减分毫,就算是蔚蓝的天空也拯救不了人们对它的怨恨。在这一刻,人们多么希望太阳能马上落到山下,换来一些儿凉爽的微风,吹走人们闷燥的心绪。世间的很多事不是说只靠想象就能解决得了的,因为再高级的动物也有渺小的时候,真正到了手足无措之时,就只能委身潜遁。现在就是这样,车到站了,人们不得不下车来继续承受火炉炙烤的摧残,对于在车上刚发生的杀人事件,没有几人能真正放在心上,因为生命只是自己的,没有谁会为他人的生命去尽心买单。过客,注定了彼此之间都只是过客。
对于那两名死者,如果没有死,在接受法律的制裁前,会不会还有下一个目标?
那位打扮夸张的中年妇人,却是真被吓傻了,下车后连自己去哪个方向似乎都不记得了,于是她到车站的洗手间洗了把脸,好清醒一下,看清楚该走哪条路。
(张凤元,《人民交通》杂志新媒体编辑,作有长篇仙侠小说《逍遥游》,现代都市中篇小说《易笙谭溪》,短篇小说《旅程》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