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妈妈”侯蓉：以慈母之心守护国宝

泓晓

她梦想当一名白衣天使，却阴差阳错成了“熊猫医生”。26年来，她和同事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圈养大熊猫人工繁育种群——

阴差阳错成为“熊猫医生”

记者（以下简称记）：您儿时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兽医吗？

侯蓉（以下简称侯）：我老家在四川农村，小时候目睹身边亲友被病痛折磨的情形，我就梦想着将来做一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高考填志愿时，我填的全是医学院。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被调剂到了四川农业大学兽医系，我哭了整整一天。父母劝我复读一年。我考虑到家里经济状况不好，不能再给父母添负担，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记：后来您是怎样到大熊猫繁育基地工作的？

侯：入学后我情绪不佳，辅导员给我做思想工作，说动物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与人类命运息息相关，比如大熊猫这种世界濒危物种，如果没有熊猫医生的辛勤工作，也许早就灭绝了，因此兽医这项工作不可小看。听辅导员拿大熊猫举例，我心里一动：是啊，熊猫也需要医生，将来如果能为国宝服务，那该多好呀！思想转变后，我学习热情高涨，每学期成绩都是班里第一名。大学毕业前夕，成都大熊猫繁育基地来我们学校招人，我以出色的成绩和过硬的素质被录用了。

记：您善于学习，成长得应该很快吧？

侯：为了让我尽快成长，基地特地安排了资深专家来带我。为了观察熊猫的生活习性以及生理特点，我和大熊猫们朝夕相处，并且学会了用大熊猫的语言与它们交流。有一次，大熊猫毛毛抱着无皮大樟树努力地向上爬。我发现它已爬得老高，立即伸手抓住了它的右后腿。毛毛还是用力往上爬，我就是不放手。毛毛试了几次不能挣脱，就爬了下来。可能是对我阻止它爬树有意见，它居然张口要咬我。我赶紧学着大熊猫的叫声对着它叫。毛毛知道我投降了，就放过了我。与大熊猫相处时间越长，我越喜欢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对它们的研究也越发深入。参加工作5年后我就能独当一面了。

“熊猫妈妈”高超医术征服美国同行

记：熊猫作为友好使者被送往多个国家，您作为“娘家人”去看望过它们吗？

侯：目前，我国送到国外动物园的熊猫有40多只。由于水土不服等多种原因，熊猫在异国他乡会患上各种疾病。作为“娘家人”，我经常被派出国为生病的大熊猫诊治。1999年，我国向美国亚特兰大动物园输送了一对大熊猫洋洋和伦伦。连续几年，美国专家尝试着让洋洋和伦伦自然交配，总不能成功，不得不向中国求助。2006年，我被派往美国进行指导。美国同行看我这么年轻，对我的专业水平表示质疑。迎着质疑的目光，我对洋洋和伦伦采取了一系列改进的繁殖措施。遗憾的是，伦伦和洋洋的自然交配仍没能成功。美国同行对我的质疑更加强烈。我决定尝试使用体外受精的方法。在此之前，美国、加拿大等国专家经过多年努力，想使用体外受精的办法让熊猫受孕，均未成功。经过我的努力，伦伦成功受孕，并生下了熊猫美兰。

记：您获得过美国亚特兰大动物园的“杰出贡献奖”，与此有关吧？

侯：当时美兰的出生很不顺利，从伦伦破羊水到产下幼仔，前后历经36个小时。在此过程中，我一直守在旁边，困了就小睡一会儿，饿了就吃点快餐。美兰生下来后，我担心伦伦不能胜任妈妈职责，因为它没有带熊猫幼仔的经验，后来发现它做得非常好，我才完全放下心来。带着美国同行的赞誉，我回到国内。半年后，美国同行又打来求助电话，说美兰的爸爸洋洋患上了慢性腹泻。这种病可导致营养不良综合征，俗称“僵猫症”，严重的可导致熊猫失去繁殖能力。我很快赶到了美国。当时，洋洋的体重已经在半年内下降了10千克。我深知熊猫怕热不怕冷，提出了控制环境温度的办法。但是，美国同行不认同我的意见。为了说服对方，我每天仔细观察洋洋的状态，详细记录它的行为，形成一系列翔实的数据，从中找到规律。在数据面前，美国同行终于采纳了我的意见。我在美国的半年时间里，洋洋不仅恢复了体重，而且比以前更加强壮。我的医术和敬业精神让美国同行折服，美国亚特兰大动物园特意授予我“杰出贡献奖”。

记：熊猫美兰被接回国内后，和您一定很亲近吧？

侯：2014年春节后，基地从美国亚特兰大动物园接回了美兰。由于在美国听惯了英语，回到国内的美兰对中文没反应，跟它对话全都要用英语。刚开始，美兰不怎么适应，特别胆小，不接触人，也不出去玩，更不怎么吃东西。也许是我把它接到这个世界上的缘故，美兰和我特别亲。只要我一喊它，它就会快速跑过来，用身体往我身上蹭。

记：您抢救过病情危重的熊猫吗？

侯：基地有一只叫娇子的雌性大熊猫，共产过五胎七只幼崽。18岁那年，它的体重达到112公斤。完成了两次自然交配后，2017年8月，娇子先后产下三只幼崽，只存活了一只。由于生产过程艰难，又经历过产前的过度减食，娇子产后一直发烧，不吃不喝，精神状态极差，一度生命垂危。我和同事决定对它进行抢救治疗。麻醉检查后发现，娇子出现了严重的溶血性贫血。我对它进行了静脉输液治疗。输液后第二天，我又调整治疗方案，在已经进行的抗菌消炎、调节电解质、静脉输钙的基础上，通过静脉为娇子输入白蛋白。在我和同事的全力抢救下，娇子生病后第四天开始吃竹子，第五天开始进食竹笋。抢救娇子的日子里，我和同事衣不解带，始终紧绷着神经。26年来，我和同事已在成都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成功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圈养大熊猫人工繁育种群，媒体给了我一个亲昵的称呼——“熊猫妈妈”。我非常喜欢这个称呼，因为在我心里，那一只只可爱的大熊猫就是我的孩子。

连续三届当选全国人大代表，

努力推动大熊猫公园立法

记：据说您还是个环保主义者。生活中您是如何注重环保的？

侯：我通过研究得知，大熊猫虽然在生物链的顶层，在地球上生存了800万年，但从来没有破坏过地球。经历了第四季冰川，大熊猫从以食肉为主的杂食者，成功地进化为以食竹子为主的杂食者。这样的研究让我变成了一个坚定的环保主义者。生活中，我想尽一切办法节约资源。平时我爱喝茶，以前逛街时看到用来喝茶的杯子，只要喜欢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而现在，即便杯子的盖子坏了，我也会找个能代替的东西当盖子。刚工作那段时间，每年我都要添置多身衣服。如今，我的衣服穿了几年，觉得款式旧了，就自己动手改一改继续穿。平时，我包里总是放着一双不锈钢筷子，从不使用一次性筷子。我從不购买野生动物制品，不吃野味。我想用自己的行动影响身边的人。

记：生活中您坚持不买汽车，家人有意见吗？

侯：基地离市区十多公里，许多同事都买了汽车做代步工具，但我没有买。因为我觉得，越来越多的汽车消耗掉越来越多的自然资源，使得大气污染更加严重。我儿子读高二那年秋天，我从基地回家，想到半个多月没见儿子了，就到学校门口接他。儿子所在的学校是重点中学，每到放学，家长都开着汽车来接孩子。中学生攀比心理较重，谁的父母开的车好谁就会觉得有面子。我接孩子时，骑着一辆自行车。看着同学们乘着父母的车一个个潇洒地离去，我儿子气呼呼地对我说：“老妈，你和爸爸的工资也不低，不至于连个车都买不起吧？”说完，他气哼哼地走了，把我甩得老远。

记：后来您是怎样感化儿子的？

侯：当时，我没有和儿子争论。过后，我通过各种途径给他灌输节约能源的意识。一天，儿子在书包里看到一沓资料，这沓资料正是我用心搜集并悄悄放到他书包里的。儿子从我提供的资料上了解到：现在地球遭受的污染越来越严重，比如汽车排放的尾气，不但造成大气污染，形成雾霾，还会导致气温升高，全球气候变暖，由此带来的蝴蝶效应会使人类面临巨大灾难。经过我潜移默化地影响，儿子理解了我的良苦用心，也有样学样，处处节约，并加入到了环保志愿者队伍中。

记：您已经连续三届当选全国人大代表。履职期间，您做了哪些工作？

侯：从2008年起，我连续当选第十一届、十二届、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履职期间，我对社会重大热点问题倾注了很大的热情，连续多年提出修改野生动物保护法的议案，两次被大会主席团作为正式议案处理，相关建议最终被采纳。担任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后，我提出了关于大熊猫公园立法的议案。大熊猫公园范围涉及四川、陕西、甘肃三省12市（州）、29个县（市、区），总面积2.7万多平方公里，其中大熊猫栖息地面积1.8万多平方公里，有野生大熊猫1600多只，分别占全国大熊猫栖息地面积和野生大熊猫种群数量的70.66%和86.59%。今年，我将在全国“两会”期间再次提交议案，我的目标是力争在这届任期内为大熊猫公园的立法做出一些贡献。

〔编辑：刘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