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鸿
周末,习惯性地看看这个被搜刮了一周之后空空荡荡的冰箱,我抓起挎包准备上市场。
一下楼梯我就发现了今天似乎什么地方不一样:楼下那个阿姐已经在门口洗涮着她从市场买来的各色东西,大大小小的盆子满满当当摆了一地,各式锅碗瓢盆正演奏一支欢快的晨曲;对面的老阿姨踩着三轮车正从市场回来,车上塞满新鲜鸡鸭鱼肉,还有几把鲜嫩青翠的蔬菜,三轮车哐当哐当洒下一路笑声。
来不及多想,我牵出小电驴赶往市场,咦?老远的就看见小商贩们的小摊子,顺着市场的公路延伸了出去摆了老长老长的一队,他们各自显摆着自己最得意的物品,水灵的大白菜码成一座小山丘,肥嫩的菠菜炫耀着当年紫薇格格亲自赐名“红嘴绿鹦哥”的荣耀,甚至有几个硕大的鸡笼,一只只羽毛油光水亮的大公鸡老母鸡在里面不安分地扑腾着,仿佛在暗示着我今天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很隆重的那种。
直到不经意间我的目光捕捉到市场显眼的摊上摆放着一排排绯红色小碗,碗里是冒尖儿的圆滚滚胖乎乎的汤圆,我才恍然大悟,呀,明儿就是冬至了呀。同时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自己一番:也不知道怎么过日子,这样一个重要的节日都没记起来。
冬至,我们这里叫它冬节,是郑而重之地将它当做一个节日来过的。因为几乎就是在这一天,我们拉开了“年”的序幕,过了冬至,盼望已久的春节一下子变得触手可及了。过冬节,最重要的就是准备一碗热乎乎汤圆。老人常说,吃了冬节的汤圆,就已经算是长了一岁啦,就要更懂事啦。所以,这小小的汤圆在我小小的心里充满了神奇的力量,它能实现我快快长大的愿望。
小时候过冬至,最喜欢的就是围着大人身边打转,待他们将提前碾好又沥干了水分的糯米浆拿出来,我就立即显摆似的急着要搓汤圆儿了。我早早学会了在小小的手掌里同时搓上三个汤圆,而且搓得圆溜溜一般大小,这时候来串门儿的七大姑八大姨就会大声夸赞:“哎呀这妮子,不得了了!”我聽了总是喜不自胜,手里搓汤圆的速度就更快了,恨不得能练成一双无影手。身旁一个烧得旺旺的炉子,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欢笑起来,我把汤圆投进大锅里,汤圆像坐过山车一样在水里忽上忽下翻腾着,直到一个个浮上来,白花花铺在水面上。姐姐拿了个大笊篱一捞,装进灶台上那一排白底红花小碗里。最后,手里只剩下一小团米浆了,奶奶从她的百宝箱里翻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一种食用红色素,她用根牙签挑了一点点,洒进锅里,锅里的水立刻变成了艳丽的玫红色,这样煮出来的汤圆也就染上了红色,再把这些红艳艳的汤圆点缀在刚才那些素白汤圆上面,碗里立刻变得喜庆起来了。奶奶还特地搓两个大大的汤圆,将它粘在两扇门的门环上,说是请两尊门神过冬至,保佑我们家来年还是平平安安。
如今又是一年冬节至,我居然把它忘得一干二净,真是令人无语。还好,这些可爱的汤圆们及时地提醒了我——话说我多久没搓过汤圆了?
刻意的,我放慢了速度,电动车从各个小摊子面前经过,看那金黄的烤鸭挂在橱窗里的钩子上,看那一条条新鲜肥美的鱼儿正卖力地摆尾,看那个卖猪肉的阿姨手脚麻利地将一只大猪肘子剁下来,看这位大叔用一双长长的筷子翻动油锅中喷香的春卷……各种食材的气味在空气中微微地酝酿着,混合成一股奇特的节日的气息。天空很应景地飘落了几丝烟雨,人们的笑容在雨中变得鲜润。
是啊,冬至来了,冬节来了呀!蓦然,心底里一片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