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娟 韩玉军 李 靖 单文博 邓钧霞
1(北京工业大学耿丹学院, 北京 101301) 2(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 北京 100872)3(北京经济管理职业学院管理学院, 北京 100176)
由于全球价值链的不断深化,生产过程日益分散化和碎片化,从而带来了产品内贸易,导致一国出口产品所包含的技术含量并非全部由本国贡献,也包括国外中间投入的技术贡献。
发达国家的制造业出口价值增值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服务部门。Yvonne Wolfmayr(2012)[1]针对欧盟中部分国家的制造业进行了实证分析,研究结果表明一国国内服务投入品对本国制成品的出口没有积极的正向影响,相比之下,进口服务投入品对一国制造业的出口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Swenson 等(2012)[2]深入研究了一国的中间品进口与商品出口的关系,发现异质性企业的中间品进口对出口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这种正向的促进作用主要源自高质量、高技术的中间投入品。国内的学者也做了深入的研究。陈启斐和刘志彪(2014)[3]通过动态面板GMM 模型考察了生产者服务进口与中国制造业技术进步的关系,并运用FH 等指数计算了中国制造业细分行业的生产者服务的投入,研究结果显示生产者服务进口促进了制造业的技术进步。胡莉莎和罗丽英(2017)[4]研究指出生产者服务进口增多能够显著提升制造业的出口产品质量,而且不同生产者服务对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存在差异。
综上所述,国内外学者从多个角度讨论了生产者服务进口与制造业出口技术复杂度之间的关系。事实上,一个国家进口生产者服务,其中一部分生产者服务成为了进口国的最终消费品,另一部分生产者服务则作为中间产品投入到制造业来使用。那么,一国进口国外的生产者服务作为中间产品投入到制造业进行生产到底对本国制成品出口的品质提升起到多大的作用?本文在诸多学者的研究基础上,尝试利用OECD-TiVA 的投入产出表数据库,选取代表性国家1995~2016 年投入到制造业中生产者服务进口的数据进行研究,从而使结论更加可靠。
目前,世界主要国家越来越关注本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附加值贸易(Trade in Valueadded)①能够较好的测度和反映全球贸易的特征。本文试图从附加值贸易的角度来衡量一国制造业出口技术水平。我们用出口中的国内附加值替代传统的出口额,利用基于国内附加值贸易基础上的RCA 替代基于总值贸易基础上的RCA,即剔除出口中的国外附加值,从而减少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下传统出口技术复杂度指数对一国制造业出口的真正技术含量的错误估计[5]。
本文借鉴Hausmann 等(2005)提出的技术复杂度指标,参考廖泽芳和李婷(2017)[6]的方法,构建附加值基础上的一国出口技术复杂度。构建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指数:
在式(1)中,VESIi为行业(所有行业,即国家)的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反映出口行业(国家)的技术结构,C表示附加值出口国家或地区,i表示具体的行业,xvi表示C国i行业出口中的国内附加值,Xv表示C国所有行业出口中的国内附加值,xvi/Xv表示C国i行业出口中的国内附加值占所有行业出口中的国内附加值的比重。
我们用NPRODYi表示行业i的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具体表达式如下:
式(2)中,yc表示国家C的人均GDP,代表该国在i行业的显性比较优势;∑(xvi/Xv)表示世界上所有国家i行业出口中的国内附加值占所有行业出口中的国内附加值的比重。
WTO-OECD 于2013 年推出了附加值数据库。本文采集了附加值贸易排名前40 位的国家作为考察对象。这些国家出口中的国内附加值占全球总额的91%以上,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我们采集了这些样本国家1995~2016 年的数据,针对每个国家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进行了计算。由于篇幅的限制,在此列举了代表性年份②的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排名,如表1 所示。纵观2005年、2011 年和2016 年的数据,排名前15 位的国家几乎都是高收入国家③,芬兰、爱尔兰、瑞士和日本一直在前4 位徘徊,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的排名都位于15 名之后。这种现象说明了高收入国家制造业的产品出口品质普遍较高,出口产品富含国内创造的附加值,以高技术或者中高技术产品为主。相比之下,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的制成品的出口品质有待提高,这些国家出口产品的国内附加值含量不高,产品科技含量居中,甚至偏低。值得关注的是,2005 年中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排名位于第36 位,2011 年上升到第31 位,2016 年为第21 位。中国制成品出口品质有一定的提升,尤其2016 年取得了较大的进步,这可能与中国推进实施《中国制造2025》有一定的关系。
表1 全球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排名 单位:美元/人
续 表
世界各国的地理位置、自然环境、基础设施、经济体制、人均GDP、居民受教育程度和贸易开放度等均存在较大的差异,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各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高低呢?各国竞相进口国外生产者服务作为本国制造业生产和出口的有利“添加剂”,那么它对制造业出口技术水平的推动作用到底有多大呢?这些是本文要探索的问题。
本文从跨国层面考察进口生产者服务中间投入会对一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产生何种影响,影响程度到底有多大。基本的假设命题是生产者服务进口作为中间投入品会对一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产生正面的影响,并且生产者服务进口的水平越高,对进口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的作用越大。
通过构建模型,本文选取具有代表性的国家作为样本进行实证研究。选取了各国经济发展水平(人均gdp)、外商直接投资(fdi)、人力资本积累(edu)、研发活动(rd)以及各国市场规模(scale)等作为控制变量,构造如下模型:
在式(3)中,i代表国家,t代表年份,vesi代表各个国家的国家层面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psit为各国生产者进口量;gdpit为各国国内的人均gdp;fdiit为各国的外商直接投资;eduit代表人力资本积累,采用大学教育入学率来表示;rdit表示研发活动,该指标利用各国研发支出占GDP 的比重来表示;scaleit表示各国的市场规模,在此利用各国的人口总数来衡量。ui是代表个体异质性的截距项,εit代表随着个体和时间而改变的随机扰动项。
上述数据中,生产者服务进口量的数据来自OECD Input-output Tables 数据库;人均gdpit、各国外商直接投资fdiit、人力资本积累eduit、研发活动rdit和市场规模scaleit的数据等均来自世界银行(The World Bank Open Data)数据库。在回归之前,为了减少多重共线性、异方差等现象,均对以上控制变量取自然对数。
2.2.1 对所有国家的估计结果
本文采用跨国面板数据来探讨世界主要国家进口生产者服务中间投入对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程度。
由固定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表2),可以得到如下结论:
(1)进口生产者服务中间投入对所有样本国家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平均来说提升弹性为0.0729%。这说明生产者服务进口确实对制造业出口技术水平具有促进作用。
表2 生产者服务进口影响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实证结果
(2)各国国内的人均gdp、人力资本积累和研发活动确实对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三者的提升弹性依次为0.7934%、0.1766%和0.1010%。因此,一国应该重视人才的培养、鼓励科研活动和积极进行经济建设促进发展,从而提高本国制造业出口技术水平。
(3)外商直接投资与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呈现负相关关系,这与理论预期不一致。生产者服务进口与外商直接投资都是促进一国制造业出口技术水平升级的途径,两者存在一定的替代关系。这种情形说明了有些国家的外商投资方式需要正确的引导,使之更有利于本国制造业的发展。
(4)市场规模与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呈现负相关关系,这也与理论预期不一致。由于本文是利用人口规模来衡量市场规模变量的,出现这一结果的原因有如下两点:①人口规模并不能完全真实地反映一国实际的市场潜力以及可能具有的规模经济因素;②在世界各国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背景下,人口规模对经济发展处于不同阶段的国家(或地区)而言,意义是有差异的。
2.2.2 对不同类型国家的估计结果
本文通过构建模型,选取代表性的国家作为样本对象进行实证研究。在39 个国家样本中,有26 个国家是高收入国家,其余13 个国家分别是中高收入和中低收入国家,但是这13 个国家基本上都属于新兴经济体。本文将39 个国家样本划分为两组,一组是高收入国家,往往也是发达国家,另外一组是发展中国家,其中包括新兴经济体④。
如表3 所示,无论发达国家或者发展中国家以及新兴经济体,生产者服务进口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了进口生产者服务中间投入对所有样本国家的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均具有正向影响。具体而言,生产者进口额每增加1%,发达国家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0.0347%,而发展中国家及新兴经济体的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0.0767%。可见,生产者服务进口对发达国家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促进作用小于发展中国家。
表3 不同国家类型的实证结果
从发达国家的角度分析,人均gdp、人力资本edu和国内研发活动rd在模型(2)中的提升弹性均为正值。人均gdp、人力资本edu的提升弹性分别为1.1447%和0.3286%,并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经济发展水平、人力资本对发达国家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研发活动rd的提升弹性为0.0370,但是不显著。
从发展中国家的角度分析,人均gdp、国内研发活动rd在模型(4)中的提升弹性均为正值。人均gdp、国内研发活动rd的提升弹性分别为0.7450%和0.1750%,并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经济发展水平、国内研发活动对发展中国家以及新兴体的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人力资本edu的提升弹性为-0.0277%,但是不显著,这种现象说明发展中国家及新兴经济体在人才培养上还需要进一步加强。
经济发展水平对两类国家均具有正向的影响。该指标对发达国家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弹性要明显高于发展中国家。发达国家人力资本的提升弹性是0.3286%,发展中及新兴经济体人力资本提升弹性是-0.0277%,可见发达国家的人力资本的提升作用更大,这可能与发达国家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数较多、对新技术消化吸收能力好、资源配置效率相对较高有关。研发活动rd对发达国家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弹性要低于发展中国家。这说明国内研发活动对发展中国家制造业技术水平升级的促进作用要大于发达国家。
外商直接投资对两大类国家的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弹性均为负值,其中,外商直接投资对发达国家的提升弹性为-0.0253%,对发展中国家及新兴经济体的提升弹性为-0.0369%,说明外商直接投资不利于各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这种现象可能的原因是外商直接投资与生产者服务进口均为促进进口国制造业技术水平升级的途径,两者有一定的替代作用,那么,各国在吸引外资与引进生产者服务时要制定更切合实际的政策。市场规模对两大类国家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弹性也均为负值,其中,市场规模对发达国家的提升弹性为-3.0083%,对发展中国家及新兴经济体的提升弹性为-0.9021%,说明市场容量不利于各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
由于各个生产者服务的差异性,不同技术密集度的生产者服务进口对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所产生的效应可能存在较大的差异,因此,本文针对分部门生产者服务进口对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影响的效应进行实证分析。
构建的模型中,被解释变量是各个国家的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核心解释变量是每个行业所使用的投入制造业不同技术密集度的生产者服务进口额。
在式(4)中,i代表国家,t代表年份,vesi代表各个国家层面的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trans表示运输服务;pote表示邮电服务;finan表示金融服务;hause表示房地产服务;reale表示租赁服务;compu表示计算机府服务;resea研发和其他商业服务。控制变量如下:gdpit为各国国内的人均gdp;fdiit为各国的外商直接投资;eduit代表人力资本积累,采用大学教育入学率表示;rdit表示研发活动,利用各国研发支出占GDP的比重来表示;scaleit表示各国的市场规模,利用各国的人口总数来衡量。生产者服务进口的数据来自OECD 数据库,人均GDP、各国外商直接投资、人力资本数据、研发数据和市场规模数据等均来自世界银行数据库。
为了考察具有不同特征的国外生产者服务对进口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差异影响,本文采取面板数据的固定效应,将上述7 类生产者服务进口量作为核心解释变量依次纳入到计量方程进行回归,通过这种方法来考察各自的影响程度。
表4 中,方程(1)~(7)分别表示运输服务进口、邮电服务进口、金融服务进口、房地产服务进口、租赁服务进口、计算机服务进口、研发和其他商业服务进口对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影响的回归结果。
表4 分部门生产者服务进口对所有样本国家影响的实证结果
本文发现:(1)从影响的显著性而言,七类服务贸易分项作为核心解释变量对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存在差异。具体而言,金融服务对进口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效应为正,显著性水平为1%;运输服务对进口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效应为正,显著性水平为5%;研发和其他商业服务对进口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效应为正,显著性水平为5%。房地产服务进口的影响效应为正,但是不显著,可能的原因是作为中间投入,房地产服务本身技术含量偏低,其作用机制不显著。同样,计算机服务进口的影响效应为正,而且不显著,但是一般而言,计算机服务蕴含丰富的知识和信息,其本身的技术含量偏高,出现这一结果与我们的预期不一致。租赁服务进口和邮电服务进口的影响效应呈现很小的负值,而且均不显著。
(2)从影响程度而言,本文通过生产者服务进口分项的估计值做出判断和比较。在七类生产者服务进口中,金融服务的估计系数最大且为正,提升弹性是0.0779%;运输服务的估计系数较大且为正,提升弹性是0.0657%;研发和其他商业服务的估计系数为正,提升弹性是0.0258%;房地产服务的估计系数为正,提升弹性是0.0134%;计算机服务的估计系数为正,提升弹性是0.0020%;租赁服务和邮电服务的估计系数为负值,提升弹性分别为-0.0237%和-0.0054%。由于不同特征的生产者服务进口,尤其是作为制造业生产者的中间投入,其各自内含的技术含量不同,作用机制不同,因此它们对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水平的影响也存在较大的差异。本文假设具有更高技术含量的生产者服务进口,尤其作为中间投入会对进口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水平产生更显著的影响。但是,实证结果不完全支持这一假设,其中的原因可能与生产者服务进口的数量、用途有关。
(3)从其他控制变量而言,人均gdp、人力资本积累edu和研发活动rd的影响为正且显著;外商直接投资fdi和市场规模scale的影响为负且显著。
本文从附加值出口贸易的视角考察了各国制造业的生产者服务中间投入进口是否对一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产生一定的影响。实证结果显示生产者服务进口确实能提升一国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且这种现象在国际间是普遍存在的。实证结果表明生产者服务进口对发达国家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促进作用要小于发展中国家。
分部门生产者服务进口对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作用是不同的,而且分部门生产者服务进口对不同类型国家的制造业附加值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作用也是存在差异的。实证结果显示金融服务与运输服务进口对两类样本国家的影响较大。
上述结论不仅对OECD 国家采取的政策具有指导意义,而且对经济快速发展的我国同样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政府加大对生产者服务进口的支持力度。我国政府应该进一步提高服务贸易的对外开放度,尤其注重生产者服务的对外开放度,从而吸引更多、品质更优秀的国外生产者服务投入到中国制造业的生产经营活动中,发挥其诸多的经济效应是推动制造业出口技术水平的重要途径。
(2)重视物质资本等其他资源的投入。一国制造业出口技术水平的提高,除了注重人力资本和研发活动的投入以外,还要增加物质资本等的投入,同时,产业的各种配套资源一定要及时跟上。基础设施建设是促进生产者服务进口的重要条件,建设互联网设施平台、物流信息平台和信息传送平台等都有利于生产者服务的发展。
(3)逐步降低贸易壁垒和市场准入门槛。目前,我国一些生产者服务的市场准入限制相对严格,行业开放度偏低,表现为进口服务占制造业中间投入的比重偏低,这样不利于弥补国内生产者服务供给不足的状况。因此,根据WTO 的《服务贸易协议》 分阶段、分步骤提高对外服务贸易开放度,降低贸易壁垒,放宽市场准入门槛,降低行业的税收,减少贸易扭曲,从而进口品质更优秀的生产者服务为制造业提高出口技术水平提供充足的高级要素。
注释:
①针对“Trade in Value-added”目前国内没有统一的译法,作者认为“以价值增值为口径的贸易”相对准确,我们可以精简的将其翻译成“附加值贸易”。
②由于篇幅的原因,我们选取的代表性年份包括2005 年、2011年和2016 年。
③世界银行数据库已经将韩国划为高收入国家。
④根据世界银行数据库,高收入国家包括:美国、德国、日本、意大利、法国、韩国、英联邦、加拿大、西班牙、瑞士、荷兰、瑞典、波兰、奥地利、新加坡、比利时、澳大利亚、捷克、爱尔兰、沙特阿拉伯、芬兰、智利、丹麦、挪威、匈牙利和以色列;中高收入国家包括:中国、俄罗斯、墨西哥、巴西、泰国、马来西亚、土耳其、阿根廷、南非、罗马尼亚;中低收入国家包括:印度、印度尼西亚和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