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笑语 王志丹 周 睿 周爱保
(1江苏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徐州221116;2西北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兰州730070)
模仿作为社会学习的一种方式在儿童早期认知发展中扮演着重要角色(Meltzoff& Marshall,2018;Tomasello,2016)。相比尝试—错误学习来说,模仿被认为是一种更有效的技能学习方式(Bandura&Whalen,1966;Tomasello,1999)。发展心理学的研究发现,即使刚出生的婴儿也能够模仿成人的面部表情,例如,张开嘴,伸出舌头等(Meltzoff&Moore,1977)。此后婴儿开始可以模仿针对物体的新颖行为。当看到实验人员用额头触碰一个平面灯从而使它发亮时,9个月的婴儿可以在24小时后重复这一行为,14个月幼儿则在一周后重复这一行为(Meltzoff,1988)。婴幼儿不仅可以模仿具体行为,还可以从他人的失败行为中推测目的与意图。18个月的幼儿在观看实验人员通过一系列行为尝试去完成目标但没有成功时,可以通过这些未成功行为发现其背后的目的,而不是单纯重复这一系列的失败行为(Meltzoff,1995)。2岁左右的儿童能够模仿实验人员使用工具的行为。例如使用工具触碰蜂鸣器的按钮使它发出声音(Nielsen,2006)。最近的研究发现3岁儿童开始能够模仿抽象信息,例如行为序列和分类规则(Subiaul,Patterson,Schilder,Renner,&Barr,2015;Subiaul,Zimmermann,Renner,Schilder,&Barr,2016;Williamson,Jaswal,&Meltzoff,2010),这也被称作“抽象模仿”(Wang,Williamson,&Meltzoff,2015)。
关于模仿学习的另一个重要问题是哪些因素会影响儿童的模仿,研究者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多方面的探讨。在Clegg和Legare(2016)的研究中,主试向儿童演示了一种独特的制作项链的方式,例如,每穿一颗珠子之前先拿这颗珠子碰一下自己的额头。结果发现,儿童较少模仿实验人员所演示的这种“独特的”制作项链的方式。但是,当实验人员在演示之前告诉儿童“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么做的”,儿童模仿实验人员演示方式的比例显著增加了。其它研究发现,实验人员在演示行为之后是否在场(Nielsen&Blank,2011),演示行为的是儿童的同伴还是一个玩偶(McGuigan&Robertson,2015),以及演示人员是否和儿童属于同一群体(Schleihauf,Pauen,&Hoehl,2019;Wilks,Kirby,&Nielsen,2019)都会影响儿童行为的模仿忠实程度。但是,到目前为止,前人研究都主要关注演示者身份特征、任务情境和实验材料三方面因素对儿童模仿的影响,这些因素主要是模仿发生的与即时情境相关的因素。几乎很少有研究关注个体发展的背景因素在模仿学习中的作用。
本文选择了模仿者的社会经济地位这一因素,重点考察了该因素对儿童“抽象模仿”能力发展的影响,以探讨儿童模仿的个体差异。社会经济地位(s ocioeconomic s tatus,SES)是由父母的受教育水平、家庭收入和父母所从事的职业等因素所决定的。社会经济地位是影响儿童认知发展的重要因素(Bradley&Corwyn,2002;Ensminger&Fothergill,2003;朱湘茹,张华,2013)。认知发展是儿童早期从环境中获取信息的一系列过程,包括学习、记忆、推理和问题解决等方面。有研究表明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的智商比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的智商平均高出25个百分点(Bradley&Corwyn,2002)。此外,低社会经济地位对儿童的语言(Guo&Harris,2000)、工作记忆和认知控制(Ardila,Rossell,Matute,& Guajardo,2005;Noble,Norman,&Farah,2005)、陈述性记忆以及空间认知能力(Levine, Vasilyeva, Lourenco, Newcombe, &Huttenlocher,2005)均存在不利影响。有研究发现社会经济地位对儿童的学习品质(王宝华,冯晓霞,肖树娟,苍翠,2010)和学习效能感(石雷山,陈英敏,侯秀,高峰强,2013)存在显著影响,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比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在主动性、想象和创造能力、好奇心、专注程度以及目标意识等方面都有更好的表现(王宝华等,2010)。
本文采用Williamson等(2010)研究中的颜色和声音分类规则模仿任务,该任务考察的主要是儿童的学习、推理和问题解决能力。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社会经济地位可能也会影响儿童的分类规则模仿。在Williamson等(2010)的研究中,实验组儿童观察实验人员按照颜色或声音对物体进行分类。在控制组1中,实验人员将物体直接放在儿童面前让他们对物体进行分类。该组是测试儿童在没有观看任何演示的情况下是否能够按照颜色或声音分类物体。在控制组2中,实验人员直接将物体分类,让儿童看到分类结果后将物体放在儿童面前让他们操作。该组儿童虽然看到了分类的结果,但是没有看到实验人员有目的地演示分类的动作。研究人员使用演示材料和另一套颜色和形状完全不同的物体测试在没有演示的情况下儿童是否能够迁移学习的分类规则。结果表明实验组儿童比两个控制组儿童在演示材料和迁移材料上均更加显著地使用颜色或声音分类物体。声音分类测试中,4个物体外形和大小都是一模一样的,因此,儿童必须理解内在的声音规则是分类的依据,基于上述社会经济地位对儿童认知发展影响方面的已有研究,本文假设在观看实验人员演示按照颜色和声音分类物体时,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的物体分类模仿得分会显著高于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
在某市和该市下属乡镇各选择了一所幼儿园,市区幼儿园属于私立幼儿园,年均学费每名儿童1.2万元左右。乡镇幼儿园属于公立幼儿园,位于镇中心边缘位置,年均学费每名儿童0.5万元左右。采用自编的社会经济地位问卷评估儿童所在的社会经济地位,主要使用父母受教育程度和父母所从事职业两个指标。受教育程度按照“没有上过学”“小学”“初中”“高中或中专”“大学(专科或本科)”和“研究生”6个类别排列,自低至高分别赋予1~6的分值。从事职业按照“临时工、失业、待业人员、非技术及农业劳动者阶层”“体力劳动工人和个体经营人员、技术工及同级工作者”“一般管理人员与一般专业技术人员、事务性工作人员”“中层管理人员与中层专业技术人员、助力专业人员”和“职业高级管理人员与高级专业技术人员、专业主管人员”5个类别排列,分别赋予1~5的分值。父母分别计分,因此,社会经济地位总分在4~22分之间。共收集问卷160份,市区幼儿园收集问卷68份,乡镇幼儿园收集问卷92份。将问卷得分区间在16~22分之间的幼儿定为高社会经济地位组,共有40名儿童(M=18.75,SD=2.42),其中36名儿童来自城市幼儿园,4名儿童来自乡镇幼儿园。将问卷得分在4~12分之间的幼儿定为低社会经济地位组,共有44名儿童(M=7.45,SD=2.78),其中9名儿童来自城市幼儿园,35名儿童来自乡镇幼儿园。两所幼儿园的儿童共84名参与测试,儿童平均年龄为4岁(M=50.47月,SD=5.65月),其中男孩42名,女孩42名。不同社会经济地位组儿童的年龄不存在显著差异,t(82)=0.11,p=0.91,d=0.02。
实验材料包括两个颜色、大小和形状一模一样的托盘(15cm×8cm×5cm),这两个托盘用来放置将要被分类的物体。颜色分类任务和声音分类任务分别包括两组实验材料,每组材料包括4个物体(见图1)。
在分类任务中,一组材料包括4个大小、形状和重量完全相同的小立方体,其中2个为绿色,2个为粉红色。另一组材料包括4个大小、形状和重量完全一致的长方体,其中2个为黄色,2个为蓝色。颜色是区分每组4个物体的唯一变量。
图1 实验材料以及颜色和声音分类演示过程
声音分类任务的2组材料分别是冰淇淋杯子和小鸭子。每组材料4个物体的颜色、形状和大小都完全一致。冰淇淋杯子中2个物体摇晃时发出“叮叮叮”的声音,另外2个物体摇晃时发出“梆梆梆”的声音。小鸭子系列中2个物体摇晃时发出“铛铛铛”的声音,另外2个物体摇晃时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每组材料中4个物体发出的两种不同声音事先由3名不知道实验目的的成人进行辨别,结果证明两种声音之间存在显著差别。声音是区分每组4个物体的唯一变量。
采用2×2×2混合实验设计。其中被试类型为组间因素,包括2个水平,分别是高社会经济地位组和低社会经济地位组。测试任务为组内因素,包括2个水平,分别为颜色分类任务和声音分类任务。测试材料也是组内因素,也包括2个水平,分别是材料组一和材料组二。
2.4.1 颜色分类任务
主试将材料组一的4个物体(例如,立方体组)和两个托盘放在桌面上靠近主试一侧,4个物体混合堆在一起。主试说:“小朋友,我们今天一起来玩一个游戏,我来玩,你先看,然后你再来玩,可以吗?”在儿童作出肯定回答后,主试说:“请看,现在我开始玩了。”主试分别拿起每一个物体放在两个托盘内。最后两个绿色的物体被放入一个托盘内,两个粉红色的物体被放入另一个托盘内(图1,A1-A4)。演示完毕后,主试将4个物体取出来由儿童进行操作。儿童将4个物体全部放入托盘之后该次测试结束。主试将托盘及其中的物体全部移到桌子下面,然后将物体从托盘中取出,接着拿起材料组一另外4个相同的物体连同两个托盘放在桌面上由儿童进行第2次操作。前两次测试完毕后,主试拿出材料组二,也包括4个物体,该组材料与材料组一的颜色和形状均不相同,也允许儿童操作两次。在4次测试中,儿童仅在第一次测试时观看主试演示,其它三次均没有演示。第二组材料主要是为了测试儿童的迁移,检验在没有演示的情况下儿童是否能够对一组新的物体按照颜色进行分类。
2.4.2 声音分类任务
主试将材料组一的4个物体按照两列摆放在桌面上,其中两个声音相同的物体被摆放在垂直一列上。在演示阶段,主试拿起左上角第一个物体并摇晃,然后将该物体放入托盘内,接着拿起左下角另一个与第一个物体声音相同的物体摇晃并放入同一托盘内,然后分别摇晃右侧剩余两个物体并放入另一个托盘内。最后,4个物体被分别放入了两个托盘中,其中两个声音相同的物体被放入一个托盘内,而另外两个发出同样声音的物体被放入另一个托盘内(图1,B1-B4)。在材料组一测试完毕后紧接着开始材料组二的测试。与颜色分类任务一致,儿童仅在第一组材料的第一次测试时观看演示,其它三次测试均没有任何演示。
在演示的时候,发出相同声音的两个物体是被放在垂直的一列上,但是,在测试阶段,发出相同声音的两个物体被放在水平的同一列上。这种位置的调换保证了儿童不能只通过模仿主试拿物体的顺序就正确地按照声音分类物体。儿童参与两类任务的顺序实现ABBA平衡,每个任务中均包括两组材料,这两组材料的测试顺序也实现ABBA平衡。
颜色分类任务和声音分类任务均包括4次测试。每次测试中如果儿童能够按照颜色或声音对物体进行分类则计1分,儿童如果不能够按照颜色或声音分类则计0分。因此,颜色分类任务和声音分类任务的总分均在0~4分之间。由两名实验人员对所有测试儿童的分类结果进行现场记录,二者之间的一致性为100%。
以被试类型为组间变量,以任务类型为组内变量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被试类型的主效应显著,F(1,82)=13.47,p<0.001,ηp2=0.14。高社会经济地位组(M=3.24,SD=1.11)在实验任务上的得分显著高于低社会经济地位组(M=2.39,SD=1.48)。任务类型的主效应也非常显著,F(1,82)=68.27,p<0.001,ηp2=0.45。儿童在颜色分类任务(M=3.63,SD=0.87)上的得分显著高于声音分类任务(M=1.99,SD=1.72)。被试类型与任务类型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1,82)=2.52,p=0.12,ηp2=0.03。
如果儿童在一个任务上的表现高于随机水平,则可视为儿童能够解决该任务。相反,如果儿童在一个任务上的表现与随机水平无差异,则可视为儿童不能够解决该任务。如果儿童随机从四个物体中选择两个放在一个托盘内,将剩下的两个物体放入另一个托盘内,儿童在每次测试中将会有1/3的可能性分类正确。总共有4次测试,因此随机水平设定为1.33。使用单样本t检验将儿童在颜色分类和声音分类任务上的得分分别与随机水平比较(见图2),结果表明高社会经济地位组颜色分类任务得分显著高于随机水平,t(39)=36.82,p<0.001,d=5.84。高社会经济地位组声音分类任务得分也显著高于随机水平,t(39)=4.42,p<0.001,d=0.70。低社会经济地位组仅颜色分类任务得分显著高于随机水平,t(43)=10.41,p<0.001,d=1.56。但是,低社会经济地位组声音分类任务得分与随机水平不存在显著差异,t(43)=0.32,p=0.75,d=0.05。
图2 儿童分类规则模仿得分
颜色分类任务和声音分类任务中均有两组物体。为了进一步检验儿童在两组物体上的表现是否有显著差异,以被试类别为组间变量,以任务类型和材料类型为组内变量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材料类型的主效应不显著,F(1,82)=0.99,p=0.32,ηp2=0.01。材料类型与任务类型之间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1,82)=0.006,p=0.94。材料类型与被试类别之间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1,82)=1.55,p=0.22,ηp2=0.02。材料类型、任务类型和被试类别三者之间的交互作用也不显著,F(1,82)=3.30,p=0.073,ηp2=0.04。这说明儿童在两组不同的测试材料上表现一致,在测试过程中没有产生学习效应。
以上结果表明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能够解决声音分类任务,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不能解决该任务。对两组儿童完成测试时的行为进行编码,主要包括儿童在声音分类测试中取放物体的顺序、摇晃物体的次数、儿童在测试期间与实验人员的眼神沟通、语言交流和完成任务的时间。这些信息均由视频记录,由于技术故障部分被试未能录像。因此,以下参与视频分析的数据共包括67名儿童,其中高社会经济地位组35名,低社会经济地位组32名。视频部分的编码由两名不知道实验目的的研究助手完成,编码的一致性信度良好(Cohen’s Kappa=0.89)。
3.2.1 物体取放顺序模仿
在声音分类任务演示过程中,两个具有相同声音的物体是被放在垂直一列的,但在测试过程中,两个具有相同声音的物体被放在了水平一列。因此,如果儿童仅仅模仿成人拿物体的顺序和位置是无法正确按照声音分类物体的。通过后期的编码分析,结果发现低社会经济地位组由于模仿实验人员拿物体的顺序和位置而导致错误的次数显著高于高社会经济地位组,χ2(1,268)=12.15,p<0.001,V=0.21。相反,高社会经济地位组不模仿实验人员拿物体的顺序和位置而分类正确的次数显著高于低社会经济地位组,χ2(1,268)=12.21,p<0.001,V=0.21(见表1)。这说明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更多地模仿主试拿物体的顺序和位置,但是,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则更不会模仿主试拿物体的顺序和位置。
表1 儿童顺序模仿以及分类结果类型分布百分比
3.2.2 物体摇晃行为模仿
实验人员摇晃每个物体并使其发出声音,这是判断声音不同并进行成功分类的重要步骤。文章比较不同社会经济地位儿童是否在摇晃物体这个步骤上表现不同。实验过程中共测试儿童声音分类4次,每次测试中均有4个物体,如果儿童像主试一样摇晃每个物体计1分,反之计0分。总分在0~16分之间。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表明高社会经济地位组和低社会经济地位组在摇晃物体得分上不存在显著差异,t(65)=-0.42,p=0.67,d=0.10(见表2)。
表2 儿童演示行为模仿以及社会交流均分与标准差
进一步对实验过程中儿童与实验人员的言语和眼神交流进行编码,每出现一次言语表达和一次眼神互动交流各计1分。语言表达定义为儿童在解决任务过程中主动发起的与任务有关的陈述或询问,眼神交流定义为儿童在解决任务过程中主动与主试进行的目光接触。结果表明高社会经济地位组和低社会经济地位组在测试过程中的言语表达不存在显著差异,t(65)=0.67,p=0.51,d=0.16。高社会经济地位组和低社会经济地位组在与实验人员的眼神交流上也不存在显著差异,t(65)=-0.25,p=0.80,d=0.06。使用独立样本t检验对儿童解决声音分类任务的时间进行分析。结果表明高社会经济地位组完成声音分类的时间与低社会经济地位组不存在显著差异,t(65)=-0.82,p=0.42,d=0.20(见表2)。
本文的主要目的是考察社会经济地位对儿童“抽象模仿”发展的影响,具体而言,我们比较了高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在分类策略模仿任务中的差异。主要发现有两个:第一,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分类模仿得分显著高于低社会经济地位;第二,儿童在颜色分类模仿任务上的得分显著高于他们在声音分类模仿任务上的得分。下面对这些结果进行深入讨论。
儿童的颜色分类任务得分显著高于声音分类任务得分,这说明声音分类任务的难度要大于颜色分类任务。原因可能有以下两点:第一,在颜色分类任务中,儿童只需要使用视觉观察就能观察到类别差异。但在声音分类任务中,儿童首先需要观察主试摇晃物体的动作,然后还要注意到音色的不同,并且能在任务中重复这一过程;第二,颜色分类中儿童能持续看见物体的颜色这一属性,而声音分类中要进行摇晃的动作才能使物体的声音属性得以显现。在考虑两个物体的声音是否相同的时候,儿童需要回忆前一个物体发出的声音,如果忘记了,需要再次摇晃以进行比对。相对来说,声音分类的过程比较复杂、记忆负荷大。声音作为听觉认知比颜色所代表的视觉认知更加抽象,认知要求程度也更高(Moll,Carpenter,&Tomasello,2014)。因此,儿童模仿抽象的声音特征对物体进行分类会比按照颜色特征对物体进行分类更为困难。这个结果与Piaget(1992)提出的“水平滞差”概念具有一致性。例如,数的守恒在儿童5~6岁时就能通过,但液体守恒在7~8岁通过,而重量守恒则在9~10岁才能通过。儿童虽然能够对事物之间的关系进行思考,但是他们的思考仍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运算更多的是在各个领域内发展并导致这些领域的结构化,而并没有达到完全的普遍性。虽然每次任务中需要分类的物体个数是一样的,需要分成的类的数量也是一样的。当分类的维度发生改变时,儿童能够在更直观的维度如颜色进行分类,但面对更复杂的维度如声音时,就表现出了分类能力使用的局限。
研究发现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在抽象模仿任务中的表现总体高于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此外,仅有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在声音分类任务上得分显著高于随机水平,而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的得分却与随机水平没有显著差异。这说明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能够理解声音分类任务并具备了按照声音对物体进行分类的能力,但是,低社会经济地位的儿童却仍然不能够模仿按照声音属性对物体进行分类。通过视频进一步分析发现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不能很好地将物体声音的差别与分类这个目的联系在一起。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由于模仿顺序而导致分类错误的次数显著多于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相反,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没有模仿顺序而分类正确的比率显著高于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这说明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更多地模仿实验人员操作物体的外在行为如顺序与位置信息,而没有理解最终的真实意图。但是,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能够更好地识别主试摇晃物体的最终目的是判断声音的不同并据此对物体进行分类。总之,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在分类规则的这一认知能力上表现高于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这个结果与卞晓燕、彭咏梅、魏梅和张建平(2007)的研究发现是一致的,他们的研究也指出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影响了儿童的早期认知发展,婴幼儿的认知发育水平与其家庭经济收入存在显著的正相关,中等收入家庭婴幼儿的认知发育显著好于低收入家庭。
为什么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在声音分类模仿任务中的表现不如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呢?父母养育方式可能是导致高低社会经济地位认知发展差别的一个重要原因。养育知识水平高的父母能够更好地在儿童认知发展的每个阶段上为其提供帮助(Parks&Smeriglion,1986)、更主动为儿童提供温暖安全和舒适的环境(Gupta&Smith,2002)、更多地和幼儿进行互动(Fry,1985)、更愿意花时间与儿童玩或者读书(AI-Hassan&Landsford,2011)。良好的养育行为如给孩子唱儿歌、阅读和与孩子一起玩游戏等能够促进幼儿认知和语言的发展,激发和维持儿童学习的热情和兴趣,对儿童早期的读写能力以及学业发展都会产生积极的影响(Darling&Steinberg,1993;DeLuca,Duncan,Keels,&Mendenhall,2010;Evans,Shaw,& Bell,2000;Mulvaney, McCartney, Bub, & Marshall, 2006;Page,Wilhelm,Gamble,&Card,2010)。养育水平较低可能使儿童的认知发展受到限制,且可能影响他们将来的学业表现(Dukewich,Borkowski,&Whitman,1996;Morawska,Winter,& Sanders,2009;Thomas&Zimmer-Gembeck,2011)。李英、贾米琪、郑文廷、汤蕾和白钰(2019)的研究发现城市地区母亲的受教育水平较高,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养育行为的质量好于农村地区,而农村地区父母在养育知识和养育行为上的知识不足与该地区幼儿早期认知发展的滞后密切相关。Yue等(2017)的研究也发现中国农村低社会经济地位父母中只有13%给孩子阅读,给孩子唱儿歌的只有38%,能够陪孩子玩的不足40%,而54%的父母几乎没给孩子进行任何形式的阅读。
社会经济地位对儿童发展的影响是极其重大且深远的,这些影响所造成的差距会长期存在直至影响儿童成年后的生活质量,而且还可能会跨代传递。因此,只有在儿童早期就开展有效的干预措施,才能最大限度的缩小这种差距,以保障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的健康成长与发展。例如,美国著名的开端计划(Head Start)作为致力于缩小低收入家庭儿童与中产阶级家庭儿童之间差距的一个项目,就是针对低收入家庭的3~5岁儿童开展的。该项目证实了对低收入家庭儿童提供早期干预是缩小他们与同龄儿童认知发展差距的有效措施——在学前阶段参与早期干预项目的儿童在智力发展(Campbell,Pungello,Miller-Johnson, Burchinal, & Ramey, 2001;Ramey&Ramey,1999)和学业发展(Reynolds&Temple,1998)上的得分显著高于没有参与干预项目的儿童。来自中国农村教育行动计划(Luo et al.,2019)的研究也表明,经过6个月的干预,农村婴幼儿的贝利智力发育指数平均提高了12分。因此,应该抓住学前阶段这个关键的干预窗口,为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提供相应的干预措施,从而尽可能消除他们在认知上的发展风险。当然,我们也并不认为低社会经济地位必然会导致认知发展问题,有一些研究也发现早期逆境对儿童的认知发展,如执行功能中的策略转换起到了增强作用(Mittal,Griskevicius,Simpson,Sung,&Young,2015)。未来的研究可以探究处于不利社会经济地位下的儿童发展良好或适应不良的内在机制,进而总结不利社会经济地位中的保护性因素,从而更有效地促进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的认知发展。
本研究主要得出以下结论:
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的抽象模仿能力显著高于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
高低社会经济地位儿童都能够解决颜色分类任务,但是,只有高社会经济地位儿童能够解决声音分类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