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翅上有千钧

吴天语

最细小的尘埃里也能生长出硕丽的花朵，最轻薄的蝶翅上也有扇动千里飓风的伟力。

北岛曾痛心地指出：“商业化和娱乐化的时代正从人们的生活中删除细节！”诚然，为了快速传播、吸引眼球，媒体们惯用最唬人的标题作卖点，消融细节与真实，代之以空洞与编造，不断重走着百年前《三国演义》塑造扁平人物以迎合市民口味的老路;制片人们供献出“五毛钱特效”和既见开头已知结尾的狗血剧情，粗制滥造着千篇一律的“盛世美颜”，骗取利润。然而耐人寻味的细节却无处可寻！

时代在变得粗砺，线条在趋向笃定。那些看似重于千钧的报道与利润，实则轻若飙尘。这些飙尘的堆积将整个社会悬于深渊之上。

由此看来，细节怎能被淡化？细节中的千钧伟力又怎能被忽视？

细节的重要源自其折射万物的切口之小，以小見大，由浅入深。

自然之美孕育其中，“湛湛露斯，在彼杞棘”，酸枣木上的露珠渲染出清秋露浓之夜清辉的月光。“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所有清扬之美尽在一株野蔓之中。“彼黍离离，彼稷之苗”，繁华宫室被离离之黍所覆盖，自然永恒的悠悠叹息回荡千年。嗟乎，小而美。

人文之美孕育其中，《受戒》里一串美丽的小脚印，小英子拔拨动了明子的心。《云中记》里云丹“伙计，你把鹿唤回来了，你会成为神的”的感叹让连通人鬼的祭师阿巴脸上闪闪发光，在救赎中将生长的神性呼之欲出。一只白鹿的倩影引发了白鹿原上百年前一群男女的兴衰乐事，那株白鹿草就是神谕的吉光。一碗高粱酒，唤起了高密东北骨子里的血性，十八里红，血肉烈火刀枪无情，那碗酒就是豪气直上干云霄的剪影。

细节只有小，而绝没有轻，如船后的波纹，圈圈涟漪不太炫目，却有水的韵律，正是细节堆叠起我今生今世存在的证据。细节是最真实而骗不得人的，“性躁之人不能尽为平淡之语，澄静之人不能尽行冒进之事”，此言得之。

所有细微之下都隐藏着冰面破裂的巨响，每一条裂缝都响彻着大地的应力，平沙万顷中的一粒草籽都演绎着见雨即芽的生命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