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雨
人离世了,亲友为表哀思,送个花圈再正常不过,在花圈上写个挽联也再正常不过,本不该有什么麻烦。可不曾想,不该出麻烦的地方却偏偏出了麻烦。
我认识一位叫张捷的老诗人,一生上过战场,住过冤狱,他打破了诗属于青年的神话,越老写得越精彩。他的作品几乎每一首都能让我怦然心动。尽管他逝世时近90高龄,可心里依然觉得遗憾,好像他会永远写下去。不仅我有这种感觉,许多人都有这种感觉。他去世了,我如果仅仅写个通行的挽联,已难以表达内心的感受,就拟了这样一副对联:人间惜送诗旗手,天上迎回文曲星。省里的朋友嘱我代送一个花圈,我也代拟了一副挽联:化遍地芳林为心果,点满天星斗做诗灯。
拟罢自己还算满意,稍许平复了一点哀伤之情。在殡仪馆买花圈时,我让把挽联分上下联写,可人家竟不给这样写。他们說上下联只能写在一个联上,上联只能写某某老人千古,先生都不能写,得是重要人物才能写先生。说这是格式,必须这么写。
挽联是对联的一种,也是分上下联的,但按殡仪馆的标准却只能像蚂蚁一样委屈地挤在一起。
挽联是最能体现生者对逝者特殊情感的表达载体之一,本该是思想、情感和才华的个性化表达,却被殡仪馆里一些不懂装懂的人弄得整齐划一,没有血色,仿佛僵尸,真是一种悲哀。
值得悲哀的事情多了,岂止挽联,许多东西,都被一些不懂装懂的家伙弄得不死不活、毫无生气、生不如死,他们还振振有词,自以为是,你只能看着他们瓦釜雷鸣。
有些东西形式上很美,好像是允许你自由发挥,但你如果当了真,往往却会碰壁。
就像我们一直提倡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不要说你在单位面对的可能是个霸道总裁一类的人物,就是你对同事,甚至对自己的另一半,你这样畅快地言一个试试,不甩给你脸子看,让你当场下不来台,就算你烧高香了。所以,这几句话常常就变成了“知不敢言,言不敢尽。言者有罪,闻者不戒”。
当然,在一些地方,像殡仪馆这样一刀切的硬性规定也许便于管理,减少麻烦。但这样整齐是整齐了,可却不符合百姓的多样化要求,也单调了。单调了就没有了生气,甚至让人感觉瘆得慌。如同西安市莲湖区四府街,因黑白两色的统一门头,被网友戏称“殡葬一条街”。
那天,我气得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回家用毛笔写下拟好的挽联,回去贴在花圈上。可现在有几个人像我这么不识时务地较真呢?
童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