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班生牛小跳

章月珍

这学期，阳光小学五（1）班来了一个叫牛小跳的男生。他脾气暴躁，性格孤僻，大家都說从没见过这么专横跋扈、不可理喻的同学。

牛小跳头发稀疏，脸色蜡黄，身子单薄，还整天板着脸，从来不笑，好像谁都欠了他的似的。大家说他一点儿都不阳光，跟阳光小学的校名格格不入。才来两三个月，他就跟许多同学吵过架。

最可恶的是星期四那天，牛小跳竟然动手打了品学兼优的班长吉米。

话说那天中午，牛小跳的同桌毛毛虫急匆匆地跑进班主任章老师的办公室，大叫道：“打架了！打架了！”章老师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地赶到教室。

只见牛小跳红着眼，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班长吉米。而吉米一只手紧握拳头，一只手摸着屁股，也狠狠地瞪着牛小跳。

“怎么回事？”章老师板着脸，大声问道。在他眼里，作为班长的吉米不仅成绩好，人缘也是极好的，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牛小跳和吉米像两只好斗的公鸡互相敌视着，一言不发。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讲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中午时分，当身材高大的吉米兴冲冲地从身材瘦小的牛小跳身边经过时，他圆圆的肚子莫名其妙地被牛小跳的头撞了一下，害得他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哇哇直叫。

“你干吗撞我？”吉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气呼呼地质问牛小跳。

“你踩断了我的铅笔芯！”牛小跳咬着牙，瞪着眼，举着从地上捡起来的一支铅笔，大声吼道。

同学们惊得立即围拢过来。大家议论纷纷，一致觉得牛小跳小题大做。

“不就是笔芯断了吗？用刨笔卷刨一下不就行了吗？”

“就是！芝麻小的事干吗发那么大的火！”

“天天这么无理取闹有意思吗？”

“对呀，平时跟我们吵架也就算了，今天竟然还动手打人，简直太过分了！”

“别以为自己名字叫牛小跳，就真的很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斥责牛小跳蛮横无理。平心而论，凭吉米的体格，要对付弱小的牛小跳简直易如反掌。但是，吉米可不是那样的人。

“你们……你们合起来欺负我，针对我！就因为我是个插班生！”牛小跳气愤地用手指着同学们，眼睛里忽然噙满了委屈的泪水。

“插班生怎么了？我也是插班生，可是同学们怎么没针对我，欺负我呢？”牛小跳的同桌毛毛虫在一旁撇着嘴斜着眼。

牛小跳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要不……要不我赔你一支新铅笔吧？”吉米心一软，试探着问。

牛小跳却不领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赔我一百支也没用！”牛小跳边说边趴在课桌上哭了起来。

吉米犹豫着用手轻轻拍了拍牛小跳耸动的肩膀，想安慰他几句。谁知还没开口，哭得稀里哗啦的牛小跳却猛然抬起头，对他吼道：“滚开！都怪你走路不长眼睛！”

“你……你……”吉米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屁股，气得浑身发抖。他紧紧握住拳头，想狠狠反击。

看着这阵势，几个班干部赶紧拉住吉米。纪律委员陈晨不断拍着吉米的胸，劝他别动怒;学习委员马航拿来一把纸扇，不停地给吉米扇风，叫他消消火。体育委员毛毛虫当机立断，向班主任章老师的办公室飞奔而去，报告打架事件。

章老师把牛小跳和吉米都叫到办公室，先是声色俱厉地批评了牛小跳，接着斩钉截铁地让他立即向吉米道歉。

“为什么要我道歉？该道歉的人是他，是他有错在先，我绝不道歉！”牛小跳犟脾气上来了，扯着嗓子指着吉米的鼻子声嘶力竭地吼着。

怒不可遏的章老师不得不打电话给牛小跳的妈妈，告诉她事情的经过。

牛小跳的妈妈马不停蹄地来到学校，看着一脸倔强的儿子，她耐着性子，拉了拉牛小跳的手，示意他跟吉米道歉。可是牛小跳却咬着牙，梗着脖子，断然拒绝。

牛小跳的妈妈气得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牛小跳的头：“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啊！”

牛小跳一言不发，泪流满面。万般无奈之下，牛小跳的妈妈决定先带他回家面壁思过，自我反省。

第二天，是吉米领读。早读时间快到了，他拿着语文书精神抖擞地走上讲台，却发现同学们都一致看向教室门口。只见门口站着牛小跳的妈妈，她弓着身子，脸上汗津津的，看上去疲惫不堪，原来她的背上趴着牛小跳。

作为班长的吉米，很想走过去关心地问一下怎么了。但是他想起昨天的事，心一横，没有移动脚步，而是愣愣地看着。

牛小跳的妈妈喘着粗气，把牛小跳背到他的座位，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然后松了一口气，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站直身子，脸上勉强挤出一点儿笑容。“我家牛小跳……”她看了看牛小跳，顿了顿，“昨晚不小心扭伤了脚，走不了路，等下要是他有什么事，麻烦同学们帮他一下。”

吉米站在讲台上，低着头，默默地翻着书，脸上毫无表情。同学们也都假装忙着翻书，没有一个人回应。

牛小跳的妈妈有点儿尴尬，不知如何是好。牛小跳感到很没面子，不耐烦地催着妈妈赶紧离开。

妈妈犹豫不决，很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又环顾教室四周。忽然，她的目光落到站在讲台上的吉米身上，赶紧走过去，激动地说：“你……你就是昨天那个同学吧？”

吉米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我代我儿子跟你说声对不起！”牛小跳的妈妈边说边向吉米鞠了一躬。

吉米“啊”了一声，他的脸一下子红了，烫烫的。教室里一片哗然，同学们窃窃私语。

“我们……我们会帮……他的。”吉米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

牛小跳的妈妈感激地点点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教室。

早读时间到了，吉米平复情绪，清了清嗓子，开始全神贯注地领读起来，同学们也都异口同声地跟着朗读。教室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琅琅的读书声不绝于耳，唯有牛小跳例外。只见他紧闭着双唇，自顾自地拿着钢笔，在一张白纸上快速地写着什么。毛毛虫忍不住瞥了一下，牛小跳立即警觉地用左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早读结束，当吉米经过牛小跳身边时，牛小跳忽然碰了一下他的衣袋，吉米本能地倒退了一步，以为牛小跳又要打架。见牛小跳没动静，他才满腹狐疑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摸了摸刚才牛小跳碰过的口袋，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那支铅笔，是我八岁那年爷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是他送给我的唯一的生日礼物。他本来答应过我，以后每年都会送我一支笔，可是在我九岁那年，他生病去世了……”

吉米握着小纸条，喉咙有点儿哽咽，情不自禁地抬头朝牛小跳那边望去。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同学们排着队有说有笑地走进食堂，争先恐后地跑到指定的位置，狼吞虎咽起来。唯有班长吉米没有走向自己的位置，而是径直走向另一边，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班长想干吗。

只见吉米走到属于牛小跳的那个座位，小心翼翼地端起属于牛小跳的餐盘，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走出食堂，向五（1）班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