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昊
虽然印度的态度转变值得重视,但“四国机制”得以升级的最重要推动力来自于美国。2018年6月,五角大楼发布首份印太战略报告,阐明美国军方下一阶段对印太地区安全等问题的总体构想和政策方案。这一文件的出台,彰显了特朗普政府加快落实“印太战略”、进一步强化对华战略竞争的重要动向。
值得指出的是,在政策执行层面,涉及对华政策和印太事务的美国高层官员、中层官员之间的相互协调力度将会加大,所谓“全政府”方式或会更为凸显。接替博尔顿出任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奥布莱恩长期呼吁加大对华施压,尤其关注中国的海上力量崛起以及美中在非洲的竞争,他与国务卿蓬佩奥等人关系较为密切。
此外,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副助理博明、国务院助理国务卿史迪威、国防部助理部长薛瑞福,构成了推动“印太战略”实施的“铁三角”,而且这三人都是军人出身,在对华态度上较为强硬。
在華盛顿的构想中,“四国机制”可以说是“印太战略”的基石。一些美国战略界人士还呼吁以“四国机制”为基础打造制衡中国、俄罗斯、朝鲜等对手的“亚洲版北约”。五角大楼在其发布的印太战略报告提出,要推动构建“网络化的区域”, “四国机制”是美日印澳讨论各方印太愿景的主要平台。
通过“四国机制”,特朗普政府试图将现有的美日澳、美日印这两个三边机制进行更加深入的整合,并进一步增强与英国、法国等欧洲盟友的联动,而英法在印太地区有军事存在和传统利益。具体而言,美日印澳四国军队在南海地区实现联合巡航、构建更加强大的区域导弹防御体系,增强各方武器平台和军事装备的互操作性、完善印太海域感知系统建设等,或是美方在安全领域希望实现的目标。
此外,特朗普政府还将更加注重发挥“四国机制”在地缘经济竞争方面的作用,试图提出针对“一带一路”的替代方案,在区域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等方面强化对中国的制衡。在此前召开的四国机制磋商会议中,如何深化各方在基础设施建设、能源安全、网络安全等领域的协调合作成为重要议题,并且已经产生不少实质性成果。
2018年11月,美日澳成立了促进地区国家数字互联互通和能源基础设施建设的基金。在特朗普政府支持下,由美国商会主办的“印太商业论坛”成为撬动美日印澳四国私营经济力量的平台。随着新成立的美国国际发展金融公司(前身是“海外私人投资公司”)等开始运营,四国政府和企业层面的相互协调程度或将进一步加深。
还有美国战略界人士提出,下一步,可把目前主要由日本和印度推动的“亚非增长走廊”计划纳入“四国机制”的框架,并可邀请韩国、沙特等盟国参与“四国机制”。当然,也不能忽视美国推进“四国机制”和“印太战略”也面临诸多挑战。显然,特朗普政府在中东地区针对伊朗推动的“阿拉伯版北约”已遭受不少挫折,“亚洲版北约”注定也不会全然遂美国之意。说到底,日本、澳大利亚和印度都不希望走上与中国对抗的道路,也承担不起由之带来的巨大代价。
安倍政府寻求改善日中关系,正在为习近平主席的日本之行展开准备。通过积极推动日中“第三方市场合作”,安倍政府试图探索应对“一带一路”的新路径。
近期在美国访问的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强调了澳中之间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并表示中国的经济增长对澳大利亚来说是“绝对的福音”。他还提出,国际体系需要适应中国的“新地位”。
莫迪政府仍然倾向于将“四国机制”与“印太政策”进行区分,不让两者混为一谈。与此同时,印度依然十分重视印中俄三边机制、金砖国家合作等,希冀“多方下注、左右逢源”。
除了日印澳的选择,东盟在决定印太地区格局演进方面也具有特殊重要作用。东盟国家对中美战略竞争加剧的前景非常担忧,尤其是新加坡总理李显龙今年以来多次就这一问题公开喊话。他表示,“一带一路”“印太战略”等应该加强地区国家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分裂这些关系;不应“制造敌对的集团,让裂痕加深,或是强迫国家选边站”。考虑到“四国机制”会对东盟在地区事务中的地位造成冲击等,东盟发布了《东盟印太展望》文件,强调“东盟中心性”应当成为推动印太地区合作的基础性原则,希望看到“对话和合作而非对抗的印太地区”。
总之,“四国机制”的升级标志着美国“印太战略”正在进入新阶段,它也是特朗普政府不断强化对华竞争的重要一步。
不容否认,在目标取向、具体政策层面,地区国家各自版本的“印太愿景”与美国“印太战略”之间仍存在不少的差异。未来,这种差异是扩大还是缩小,“亚洲版北约”是成型还是消弭,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中国如何应对。对“四国机制”升级等动向,既要保持警惕,也不必过度反应。破解“亚洲版北约”的关键,在于更加积极有为地处理与地区国家之间的关系。
(摘自《改革内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