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利明
冬季,家里花花草草却活得热闹。蔷薇枝上发出新芽,落地生根,一层层重叠仿若绿罗裙;水仙花苞前几日还羞着,今早却盈盈地笑了。喜欢与花草相处,贪恋那份纯净清气。土里钻出不知名的嫩芽,一并供养起来,没有一棵植物是卑微的,我没有权力剥夺它们享受阳光雨露的权利。文竹枝条长成了藤蔓,我亦不去修剪,随它们放肆,将方寸之地辟成原野。
暖阳晴好的日子,骑上单车去游荡,河岸上的芦苇美得有些奢侈,小城少有溪流,能生出诗意的植物更是令人感激,想必是谁在夜里悄悄地将相思遗忘在了白月光里,才有了《诗经》里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走时,我折了一把芦苇别在车把上,茸茸的像大鸟的羽翼,骑车时,呼呼的风吹过,有在天空飞翔的畅快。芦苇究竟在河边站了多少个晨昏,没有人数过,大约连它们也不清楚,只要能守在水边,也就够了。而后来,芦苇被我插进粗瓷敞口瓶,离开了水,哪怕像标本一样活着,它们也显得那么标致。植物活得纯粹,所需少之又少,而这捧芦苇来到尘世,连清水都不再要,只求一隅安身,也活得逍遥,它摆在室内并非别人认为的藝术点缀,而是被我擅自带回的知己。
家中的水仙花仿佛是从水里自然生出的绿叶白花,我将花球放在水钵中,添满清水就很少再去打扰它。花如人性,水仙是素净的花,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田螺姑娘,如果能从水仙里走出一个姑娘,必定是白衣水袖、调筝弄墨的可人儿。
城市的街道两旁种满了枇杷树,到了成熟的季节,许多人毫不手软地将果实摘回家熬成琵琶膏,滋润咽喉。枇杷树就好脾气地弯下腰,方便那些伸出来的手能轻松地达成心愿,它们伫立在那里,不悲不喜,无愁无怨,像一个个木讷的老实人。到了第二年,枇杷树依旧结出累累果实,等待那些赞美或谩骂过它们的人们去不劳而获。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些花花草草、枝枝蔓蔓没有读过书,也不懂得世间的爱恨情仇,因此活得安详,生得端庄。像植物一样活着,就好。
——摘自《做人与处世》2018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