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敏怡
少年时期,我一直觉得背着背包环游世界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于是从上高中起,我就有意识地锻炼自己怎么订酒店和机票更划算、怎么做好详尽的攻略。如今,国内除了福建,其他省份我都有旅游过,国外也去了法国、意大利、比利时等十几个国家,基本上都是自己独自一人旅行,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情况。正是拥有了这些旅行经验,我对自己能力很有信心——我也许无法避免问题,但不论怎样的情况,我都相信自己可以掌控。
我妈妈是医生,工作很忙,没有出國旅游过。大三时,我去英国交换了一年。在国外学校放春假的时候,我第一次带妈妈去旅游了。我们用21天去了法国、意大利、荷兰、比利时四国游玩 。那次行程,我自己办了两个人的签证资料,又一个人订好了所有的机票、酒店和各种博物馆、美术馆的预约免排队票号。我连着两周每天都忙到凌晨三点才睡觉。当时,满心希望给她一次完美的国外旅行体验,那时还认为两个人一起旅行更简单,因为可以分担很多一个人旅行时的种种不便。
恰恰相反,通过那次旅行,我才发现,相伴旅行反而需要更多的考虑:比如走路,我以前一个人可以走很久,但是现在要考虑妈妈是否能承受;在博物馆参观时,没有中文讲解,又需要保持安静无法当场给她翻译,那么她看一排排不明所以的文物是否会觉得无聊;“国际胃”的我希望尝试意大利生火腿、法国蓝纹芝士等一些当地美食,而“中国胃”的妈妈是否接受得了。如何在照顾妈妈的同时,自己也可以玩好;如何接受大人不愿服老,但又不得不在外依赖女儿的小脾气和“傲娇”这些平衡点都是很难把握的。但经历了这一次充斥着摩擦、妥协、体谅的磨合后,我觉得秉着以关系为主、玩为辅的“以人为本”的原则,我可以处理母女旅行中的问题了。
没想到,我却在这次寒假时遇到了最为棘手的情况……
我早在2019年9月就定下了寒假时带妈妈去泰国、马来西亚两国游玩的行程计划。这次行程预计15天,从1月18日到2月2日,可事实上我们在1月26日就另行买票回国提前结束了行程,而原因就是——新冠肺炎。
在准备这次行程时,我事先考虑到了妈妈可能会不习惯泰国咖喱里的椰奶味道。所以,在事先安排行程时,我特意多挑了一些诸如以炒面、冬阴功汤为特色的餐厅来满足妈妈的“中国胃”。
在订机票和酒店时,我以少折腾、少赶路为原则进行了预定,让她有充分的时间休息,而不是把大量的精力花在去景点的路上。我甚至提前查阅了大量旅行相关的app,做好了每日的行程单,考虑有可能会有富余的时间,我又安排了每天的备用景点玩乐项目。我安排了先从泰国最大的曼谷国际机场入境,考虑到第一天入关会耽误不少时间,妈妈也需要充足的时间休息,我决定过几天再飞往普吉岛。由于潜水很耗费体力,所以我打算在普吉岛待三天,直接从当地的机场飞往马来西亚的兰卡威,再一路向南,一直玩到吉隆坡,最后从那里直接飞回老家郑州。
看到新冠肺炎人传人新闻的当天早上,我和妈妈还在曼谷的街头散步。
下午,妈妈的工作微信群突然爆出了该病毒存在人传人的信息,要求员工做好防护并做好可能要提前结束假期、开始值班的待命消息。看到消息后,在疾控所上班的妈妈心情便有些沉重,皱着眉头开始上网搜寻该病毒的相关新闻消息,并立即让我在地图上找最近的药店或超市买口罩。虽然当时两个人都比较担心,但是全国病例也主要集中在武汉,数量尚不多,所以我们便一边做好防护,一边继续行程了。
短短两三日,形势急转直下——新冠肺炎的病例从湖北向全国蔓延,妈妈工作群里的消息也接连不断。泰国当时也出现了几例,整个曼谷超市、药店的口罩告急,街上带口罩的人多了,地铁站的新闻也在循环报道。
之后的几天,我感到形势渐渐严峻,越来越多的人戴上了口罩,也有报道说部分国家禁止中国武汉游客入境或者严查中国入境游客身体状况。
于是,我们商量起之后的旅行。当初在劝百忙中的妈妈休年假和我去东南亚游玩的时候,我向她做出承诺:“一切交给我就好,你就放心好好玩就行啦!”
而到了这时,妈妈显示了她的深思熟虑。
妈妈先挑起了话头:“我们商量个事吧,要不我们就直接从曼谷回去吧?”
“我也正想跟你提这个事情呢,可是我还拿不定主意。”我犹豫地回道。
妈妈皱着眉头,又看起了微博的更新,说道:“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我还蛮担心的。”
“您可能也有点过度忧虑了吧,我想我们做好防护应该还行吧。”
“妈妈主要是担心如果滞留在泰国,万一我们俩中有一人患病,带的钱也不多,那时就真的没办法了。”妈妈担忧地说道。
“可是,你不知道我为了这次旅行花了多少心血,就这样突然回去我实在有点不忍心。另外,我大四快毕业了,下次出去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实在是很想体验一下潜水呀。”
“这种情况下安全是最重要的,而且这两天我们单位也需要我们在这样的紧急情况时随时待命,早点回去也是妈妈的责任。”
“唔,这倒是。那要不我们就不去马来西亚了,去普吉潜完水就回去。潜水应该还好,毕竟船上也没什么人。在机场我们小心一点。”
“那也行,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最终我和妈妈达成了共识:完成我期待已久的潜水后,我们就回家。
我掏出手机想订回程机票,可是,我发现回国的航班相比往常大大减少,而直飞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且价格特别高昂。我最终选择了联程的机票,这样即使航班延误也是由航司负责免费调换。
旅行的最后一天,我们去潜了水,完成了我的心愿。
回程之路很曲折,我们第一程的飞机就延误了,导致第二程也需要临时调换。而再次调换的飞机却需要我们在机场等待将近5个小时。在换乘等待时,我拉着妈妈避开了那些人多的免税店,比较近的登机口也都挤满了人,很多人也没有戴口罩。我就拉着妈妈去了航站楼最偏僻的一处登机口等待,结果发现休息椅上也坐满了人。无奈之下,我和妈妈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把两个塑料袋铺在地上,两人便席地而坐。
在等待起飞的时候里,我们两个又累又饿,妈妈提出要去机场的餐馆买碗面条吃,可是我担心会在这段时间中被传染,所以最终去了超市买了两个三明治。
半夜12点,我们终于到了家,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觉得我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第一次感到,回家路是如此艰辛。而妈妈呢,她的任务并没有结束,恰恰相反,她的工作才刚刚开始——第二天一早她就赶去24小时值班了。
在结束漫长的等待后我们终于登了机,但是最艰难的时刻才刚开始。机内属于密闭空间,我们订的又是廉航,客舱内挤满了旅客。为了避免传染,我俩在上飞机前喝了两大瓶水,自登机后就没有再摘下口罩。机上的5个小时,我们饱受了又渴又饿的身体煎熬和又忧又怕的心理恐惧。
就这样,我们终于回到了郑州,飞机落地的那一刻,我不由得捏了捏妈妈的手——我们终于平安回来了。
那天到郑州机场的时候是晚上十点,一出机场,往常一列列的出租车车队不见了,休息大厅也空荡荡的。整个出口只有四五个拼车的私家车司机,价格也比往常贵了几倍。可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能回家,就不在乎了。坐上车,我看到司机戴了两层口罩,高速上一个多小时只见到一两辆车在跑,司机师傅说:“郑州什么时候这样子过。”
看着空城一般的城市,一种陌生感涌上心头,更觉得我们及时放弃行程赶回家是十分明智的。
半夜12点,我们终于到了家,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觉得我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第一次感到,回家路是如此艰辛。而妈妈呢,她的任务并没有结束,恰恰相反,她的工作才刚刚开始——第二天一早她就赶去24小时值班了。
责任编辑:徐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