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孤独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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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有个姑娘向我抱怨，说自己很孤独，所谓的孤独，其实就是“别人的想法自己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别人无法接受”。

姑娘说，不知道是不是她和大家天生就是两个频道的人，明明是一件她觉得很无聊的事情，大家却哈哈大笑;遇到某个场景、某个时刻，当她觉得很有感触时，旁人却总是尴尬地应付几句，气氛随即凝固。

这让我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一群羊在吃草，突然有一辆车子行驶过来，羊群中所有的羊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那辆车，只有一只羊，依旧在安静地埋头吃草。

这个故事的作者说，那只唯一的、安静的、没有看车的羊，是羊群中最孤独的一只羊。

或许这个姑娘就是那只孤独的羊，又或许很多人都和她一样，都在抱怨自己的孤独——很难找到拥有共同语言的人。他们陷在“是不是自己太不合群，可是实在融入不进那個圈子啊”和“到底要不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可是他们都和我不一样啊”的窘境里。

2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原始吸引非常简单粗暴：长相符合自己的审美，气质特别地与众不同。朋友之间也是如此，来自山南水北的舍友们，互相为对方打个饭，手挽手去逛街看场电影;男孩子一起打场球，女孩子聚在一起说说八卦……会心一笑之间，彼此就不知不觉成为对方心目中“重要的人”。

回过头来看，其实一个人选择另一个人作为自己心爱的人，或是作为自己的至交好友，未必就和灵魂的契合度有多大的关系，更多的时候只是“刚好遇到一个差不多的人”而已。

例如那个姑娘，其实她的孤独，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他人的建议，与她的苦恼，其实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这种“不被理解”的孤独，被放在永远无法理解它的受众面前，只是白白招来不相干的嘲笑而已。

3

我曾经很相信有灵魂伴侣这件事，觉得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灵魂与你倾盖如故，心有灵犀，你们俩就像是很多年前，宇宙爆炸时丢失的两枚碎片。随着自己的年龄逐渐长大，也慢慢历经人生中各种悲伤欣喜，遇到过一些有意思的人，走过了一段难忘的旅程，站在十几岁的路口，也真的开始逐渐体会到那种孤独——“不知道应该怪谁”的孤独。

比如，小学时我曾经和一个女孩玩得特别好，至今还记得每天放学后我们会一起寻找各种奇怪的小路穿梭回家，每个星期天她都爱来我家和我一起写作文，甚至好到两个人发誓一辈子都要生活在一起。

上初中时，与一个和我一样喜欢周杰伦的女孩坐同桌，那时我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中的知音。我们总是一起唱周杰伦的歌，下课了两个人挤在座位上看同一本书，看到任何有意思的新闻都会赶着第一时间和彼此分享。

上高中时，我和同宿舍的女生玩得特别投缘，加上又是同桌，我们几乎二十四个小时都待在一起，因为穿衣风格很相像，导致语文老师现在都分不清楚我们两个谁是谁。那时，我们说好要做彼此永远的闺蜜。

可事实是什么，小学时最好的那个玩伴，现在除了空间点赞和偶尔的朋友圈评论就没有其他的互动;初中时那个有很多共同爱好的女孩，我们曾在周杰伦有了女儿的那天彼此感慨了一下，回味了一会儿当年的那些糗事，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高中那个几乎和我双胞胎一样的女孩，在高二文理科分班后，我们就只剩下见面打打招呼的热情。

她们不是我的好朋友吗？

不，当然是的。我无比珍惜怀念当初彼此一起走过的时光，在那些年月里，很多发生的细微的事情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而至今，脑海里浮现起的那些当时的记忆，也会让我不经意地嘴角上扬。

只是随着后来的分道扬镳，我们的三观与格局差距越来越大了。我们通过不同的经历和生活，变成了不同的人。

但那又怎样？年少时结下的情谊，已经决定了她们仍然会是我最好的朋友。如今这种思想格局上的距离，其实没有谁对谁错，甚至不知道应该怪谁。

4

上高中的时候，我特别喜欢上数学课。我们的数学老师是个不拘小节的中年男子，在我看来，他节奏把握得很好，而且时不时地会说几句经典的话，让原本枯燥乏味的数学课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可是我身边的同学并不这么认为，他们眼中的数学课是极其枯燥乏味的，数学老师说得太快，大家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把那道题说完了。所以，每次当我期待着上数学课的时候，他们都会觉得我是一朵“奇葩”。

当时，我觉得特别无法理解他们，他们也无法理解我对这门课的狂热。对于我来说，这个老师字字珠玑，每一道题在他的口中都变得很有趣。而对于他们来说，这个老师只是一种“无法欣赏的美好”。

后来我逐渐明白，这大概就是那种无法分享的、无从责怪的、不被理解的孤独。

有的人喜欢你、欣赏你，只是被你的局部特质所吸引，而无法全面吸收完整的你。如郭靖听黄蓉吟诗，只觉得“蓉儿，你在说什么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连洪七公都觉得这个傻小子在暴殄天物。

5

越长大越孤单的原因可能就在于，我们的灵魂生长得越来越完整，越来越任性，越来越渴求全面的吸引，越来越无法接受那些因彼此不理解而造成的“情感浪费”。

但是，只要还有选择和改变的空间，我们就不要轻易为周遭的人和事物磨掉自己的特质，不应该让自己的灵魂受一点儿委屈。这世上一定会有一个地方，有一群人，可以读出我们的频道;可以理解我们会心一笑的每个点;可以在眼前的吃喝玩乐与八卦之余，和我们探讨一些更深刻的东西;可以在我们不走寻常路的“奇葩”特质里，体会到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问题只在于，我们此生能不能找到，能不能遇到。

上大学时的一个暑假，我一个人留在学校备战考研，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固然枯燥乏味，但独来独往又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在与从容。一个人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望着天边忽远忽近的金色夕阳时，我会忍不住静静驻足，尽情欣赏，而不用忙着追逐他人的步伐。情绪低落的时候，纵使无人倾诉我也能静静思考，使得情绪最终得以自我消解。

生而于世，我们无法左右自己所遇到的孤独。但退一万步说，即使我们这一生，当真找不到那个完全兼容的频道，那又怎么样呢？

所以，亲爱的你们，不要委曲求全，不要否定自己，保护好自己的灵魂，以一种豁达的态度，把有限的人生投放在浩瀚的江河湖海里，一个人也可以挥斥方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