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权
清晨5点40分,闹钟响了,苗师起床,每天她都是这个点起。她其实夜里有些失眠,困倦中带着些许揪心的疼,匆匆洗漱过后,就向定点医院出发了。
清晨六点半,她来到医院。她是在大年初一驰援武汉的,当天武汉街头还下着雨,天微微亮,路面上行人已不多。同行的同事里,最年轻的是94年的。这是苗师第一次来到武汉。“我总觉得我是见过它的,但不是这样。”
苗师今年47岁,来自南方一座小城。其实这次任务本与她无关的,她是替一位失去双亲的90后女孩出征的。女孩的爱人每两天一个夜班,還有3岁孩子和奶奶要照顾。
她询问了家人意见,家人的忧虑很现实——外面危险,医护人员又是高危人群,风险太大。武汉市卫健委此前曾通报,该市共有15名医务人员确诊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另有1名为疑似病例。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报了名。
她一定做先锋!身着白衣,就没有退缩的理由。离开那天,女儿半夜三点就起床给他做了饭,儿子、老公给她系上平安红布条,刚满两岁的孙子拉着她的手跑前跑后,让奶奶陪他玩。家人没有来送她,怕苗师兜不住,哭出来,让她不放心。机场上,最终报到的有135人,重症科和呼吸科骨干居多。“就是换个地方看病而已”“武汉我们来啦”“舍我其谁!”“我家里孩子父母都安排好了”“武汉加油!中国必胜!”大家互相打气。
后来,从各地陆续驰援武汉的医疗队来到的有几千人,他们稍作休整就投入到抗疫现场。而大年初一到初五,在医院坐诊的这段时间,苗师见了诸多被撕裂的人生,那么无辜。
老韩,江西人,货车司机。1月20日确诊,已被隔离。在重症病房的他已经十天没回家了,血氧含量多次一度低至危险状态,一切都只能在床上解决。他经常感伤,然后转起手上那串佛珠,似乎每转一圈就能带一轮护佑到自己身上。来看他的不多,都是工友,但医生不让进。有时候远远地,他们在玻璃门外面看一眼,就跑到楼上去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苗师听到廊道尽头工友们喊:娘养的,他身上搭着七口人的希望,一定要熬过去!
阿君,23岁,女,某公司设计师。身体正常,但精神却濒临崩溃。她是苗师这几天见到最多次数的小妹。她的父母先后在金银潭医院确诊。苗师经常能看到她给父亲送饭时一直喊着“爸爸加油”,而他爸却让她赶紧回去。走出房后两人各自默默抹了几次泪。几天后,她的爸爸离开了。
生活总是这样,你不停地呼喊着,但有时候它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只有跑得更快,才能从病毒手里,抢回更多的病人。我和队员们是千万‘守城者中的一员,以自己的方式守望武汉,与它一起舍命逆行,经历这个艰难的时刻。我们,必胜!”
疫情真的离我们很近很近。
最近我的身边也有一例例离开的例子。疫情来势汹汹,除了捉摸不透的病情,还有不少揪心的险情。
苗师入住的是专门酒店。离医院只有一公里距离,周边有超市、便利店、WiFi,一切都方便。借着这份方便,我又电话联系了苗师。话到中途,她还偷偷告诉我,就在前天,经历过长达31小时的奋战,她发现自己出现感冒等不良状况。搁在平时,她肯定置之不理。但那会儿她一颗心就悬了起来,第一时间就赶去窗口排查,并向队领导汇报了情况,然后等待确诊结果出来。她很害怕,真怕这种意外会降临到她头上。
在等待的那段时间,想想小孙子和总是盼着她回家过年的老公和一对儿女,她就泪流满面,她在微信向家人交代了很多细节,包括银行卡的密码,还想了遗书该怎么写。
她整夜睡不着,还好后来天快亮的时候退烧了,而报告结果也显示是阴性,对她来说感觉重生了一样!她说:“唉,老天爷总是爱开玩笑……”
她告诉我,还是有新气象的。在这几天,人性中最朴素的善良显露出来。她见过一批又一批捐赠医疗用品以及善款的到来;见过一排排受到感召无偿献血的市民;见过金银潭医院院长顾不上被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妻子,给病人带来信心与希望;见过隔壁街的麦当劳店,坚持好多天不开店不营业,只是将食品做给附近医院的医护人员吃。店员不够,店长就自己上。
“劲头上来了,很多困难都能解决!”依然坚守一线的她,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只有跑得更快,才能从病毒手里,抢回更多的病人。我和队员们是千万‘守城者中的一员,以自己的方式守望武汉,与它一起舍命逆行,经历这个艰难的时刻。我们,必胜!”
一时间,我泪流直下,缓不住,止不住。
责任编辑:方丹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