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 献,李 瑾
(1.北京农业信息技术研究中心;2.国家农业信息化工程技术研究中心;3.农业部农业信息技术重点实验室;4.北京市农业物联网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北京 100097)
改革开放40年以来,在一系列强农惠农政策支持下,中国乡村经济社会发展取得辉煌成就。但同时,中国乡村的发展仍面临基础设施条件薄弱、生态环境问题突出、信息要素流动不畅、公共服务供给不足等问题[1-4],农业农村现代化仍然是“四化同步”进程中的“短板”。为此,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产业兴旺、生态宜居、治理有效、乡风文明、生活富裕”的“乡村振兴”战略政策取向,2019年中央一号文件更是明确了“数字乡村”的战略思路。从世界乡村振兴的历史经验看,欧美等工业化国家以寻求解决“城市病”问题,推进“城乡融合”的乡村振兴技术手段与方法,而日韩等工业化后发国家则以寻求乡村产业重构、新村建设的振兴策略。无论欧美还是日韩,在其振兴乡村的道路中,信息化功不可没,利用信息化促进乡村产业、文化、生态、人才、基层等方面振兴发展积累了一定成功经验,形成了一些典型模式,如韩国信息化村、美国农村电子政务、英国农村上网中心、日本农业市场信息服务平台、法国智慧乡村等均表明[5],信息化已成为乡村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手段,对于推动创新扩散、推动城乡融合具有重要意义。与之相比,中国在乡村振兴道路中,对信息化的作用挖掘尚不深,如何在“人多地少、大国小农”的基本农情以及乡村衰落“现代化陷阱”的现实[6-8],借力信息化力量,在向实现“十九大”提出的2035年和2050年两个阶段奋斗目标的道路迈进之时,支撑乡村振兴全面实现,需要在借鉴国外成功经验的同时,立足乡村实情探寻适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乡村振兴道路。本文在明晰信息化促进乡村振兴的作用机理基础上,拟选择欧美、日韩等国家利用信息化促进乡村振兴的主要做法与经验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归纳凝练典型模式,剖析典型案例,探究其对中国的主要经验借鉴与启示,旨在为中国乡村振兴、发展提供可参考的价值。
一般而言,信息化作为技术创新的重要手段,主要通过信息技术的扩散效应与融合效应,通过信息化平台的整合、共享、交流、宣介、分析等作用,推动乡村振兴各利益主体意识的转变,实现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基层组织等方面振兴,进而达到技术引领农业农村现代化水平提升的目标。具体而言,信息化主要通过三个方面促进乡村振兴(见图1)。
随着信息化与农村的深度融合,4G、重点区域免费WIFI、智能手机等信息化设备与终端在农村得以全面推广,提高了农民信息接入能力,解决了信息获取的“最后一公里”问题,不仅为农民提供有效的增收信息、渠道与平台,提升了农村居民信息化能力,实现了人才振兴引领农民增收,同时也为乡村文化传播提供了重要平台,健全了乡村传播生态。如智能手机的发展,推动了微信群、微信公众号、手机APP的推广应用,不仅为村民提供了重要的市场渠道,同时还拉近了城乡的沟通距离,推动了城乡信息的交流共享,为农民增收提供重要平台[9-12]。
乡村振兴,产业兴旺是重点,而产业兴旺的根本在于“坚持质量兴农、绿色兴农”。信息化与乡村的一二三产业融合,通过精准作业、智能生产、电商营销、信息服务等技术体系,促进农业生产、流通与服务方式转型,催生“互联网+”农业等新业态、新模式,最终实现农村产业由“生存型”农业主导向“功能型”“链式型”“绿色型”的生态高值产业转变,最终形成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格局。如电商的发展为农产品上行提供了重要平台,拓宽了农民增收渠道[13];智能农业技术促进农业生产全过程信息感知、定量决策、智能控制、精准投入[14];基于大数据平台的市场信息服务促进乡村信息服务的多元化、社会化及便利化,推动服务普惠便捷[15]。
乡村治理是国家治理的基石健全乡村治理体系、推动乡村治理转型、提升乡村治理效率是提升乡村发展价值,全面促进乡村振兴的重要内容。伴随大数据技术在政府决策的成熟应用,数据驱动乡村生态、公共事务、基层组织、公共服务等方面治理逐渐成为乡村治理的重要力量[16-17],通过对各类数据信息进行整合与共享,将有利于乡村的善治。如Waga等[18]研究发现,充分挖掘数据价值,利用大数据分析可实现乡村生态环境管理决策精细化与生态环境信息服务多样化,促进农业可持续。基于大数据的农村综合信息服务体系、数据共享服务以及公共服务供给决策不仅能够提高村民自治的积极性,同时可有效提高乡村公共治理效率[19-21]。如在乡村电子政务过程中,充分应用大数据技术,可实现村集体“三资”管理、村务管理、环境整治、舆情分析以及公共危机应急处理的有效性。
图1 信息化促进乡村振兴的理论机理
欧美国家属于先行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国家,其在乡村振兴道路的探索上几乎都是在基本实现工业化与城市化后,为解决大城市发展面临的“城市病”问题而寻求的解决方案[2,22],其政策着力点往往在促进城乡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均等化、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缩小上。如美国新城镇开发建设,欧盟共同农业政策、法国的“农业一体化”[23]、英国“农村中心村”[24]、德国“村落更新规划”和“巴伐利亚试验”等[25]。伴随信息技术的不断发展,欧美发达国家纷纷将信息化上升为国家战略,将其运用于乡村发展与治理中,推动了乡村经济社会的全方位振兴。
2.1.1 美国:基于强大涉农信息网络服务的乡村振兴模式
美国自1850年开始发展城市至今,已实现了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信息社会转变,农业现代化、工业化和城镇化和信息化发展水平均处于全球最高水平,信息高速公路的四通八达为乡村发展提供了必要条件。美国利用信息化手段推动乡村振兴的发展始于20世纪50年代的涉农信息资源建设以及农业推广,20世纪60年代数字技术的发展,推动了美国乡村媒体信息数字化。结合Barcus等[26]、Eanes等[27]、Lacity等[28]对美国城乡一体化、农业农村信息化、农场信息化等方面的研究发现,在发达的农业网络体系基础上,美国逐渐形成了以互联网、卫星网、遥感网、物联网等强大信息网络支撑的涉农信息网络服务模式。
(1)发达的乡村信息化基础设施。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来,3S技术、互联网等手段在农业农村领域的应用以及美国宽带战略的实施,推动了美国农场生产管理的信息化。无论是2002年美国农场法案制定的“美国农业部农村发展宽带计划”、2008年联邦通信委员会向国会提出的农村宽带战略报告、 2009年美国《恢复与再投资法案》通过投资72亿美元用于发展宽带建设和无线互联网接入[29],均旨在确保每个农村家庭“拥有使用宽带的机会”,以缩小城乡数字鸿沟差距。2015年,连接美国基金(CAF)提出每年支付15亿美元用于改善美国700万居住在乡村地区家庭和企业的宽带接入服务。根据美国农业部国家农业统计处显示,2017年全美2 052 240个农场中,接入互联网的农场占比73%,通过互联网购买农业投入、进行农业营销活动的农场占比分别为23%、18%。
(2)强大的涉农信息资源数据库。美国十分重视农业推广与传播体系的资源整合工作,20世纪80年代,伴随计算机的商业化推广,农业数据库、计算机网络的建设,加速了涉农信息数据库的建设,至今经过美国农业部编目的电子化农业数据库超过400个,其中应用最广的Agricola数据库逐渐成为服务业农业生产、管理、科研等方面的重要资源。此外,国家海洋与大气管理局数据库(NOAA)、地质调查局数据库(USGS)等国家机构的涉农信息数据库,均实行“完全与开放”的共享政策。世界最大的农业计算机网络系统AGNET[5],现有200多个适合于不同用途的应用软件,可为农业企业提供便捷的信息传播渠道。
(3)多元化的涉农信息服务体系。美国现已形成以农业部及其所属机构为主的信息收集、分析、发布体系,与44个州的农业部门合作设立信息收集办事处,实现了从产前到产后预测、从投入要素到生产成品、从自然气候到防灾减灾等农业全产业链信息的精传播。各类专业农业信息网站为农民提供了重要的市场信息,如美国农业部网站定期公报的市场信息,为农业经营主体提供涉及120多个国家、60多个品种的农产品产销市场大数据信息;又如美国大豆信息网络系统,平均每月可提供50条以上的产供销信息。据美国农业部统计,2017年,与美国农业部网站开展业务的农场占比10%,与其他联邦政府网站开展业务的有8%,与非农业网站开展业务的有44%。
(4)商业化的农村大数据服务模式。近年来随着大数据技术的高速发展,基于大数据的农村信息传播商业化运作模式逐渐成为美国为农传播生产信息的重要模式之一,如孟山都、杜邦、约翰迪尔等农业巨头,以及Farmlogs、Solum、天气以外保险公司(The Climate Corporation,已被孟山都收购)、农场云端管理服务商(Farmeron)等农业信息服务商,依托专业大数据平台,纷纷开展了农场精准生产个性化定制服务以及市场营销信息服务。以Farmlogs为例,通过移动 APP(目前免费下载)为农场主提供农作物排产、农产品价格与耕作开支、农田气候监测预警、利润预测等农业生产全产业链的信息,大大提高了农民利用信息实现市场抗风险的能力。
2.1.2 英国:基于城乡信息获取均等目标的乡村振兴模式
得益于成熟的工业化技术,英国农村20世纪30~50年代就普及了黑白电视,60~70年代普及彩色电视电话,80~90年代普及应用传真技术,90年代至今基本普及电子邮件、互联网、移动电话和数字电视。进入21世纪以来,英国在利用信息化推动乡村振兴方面的主要突破口在于城乡基础设施均等化,如通过农村远程教育等项目建设形成了以城乡信息获取均等化为目标的乡村振兴模式[30-31]。
(1)城乡信息化基础设施统筹发展。在乡村信息传播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先后启动了“家庭电脑倡议”计划和“家庭培训倡议”计划,促进了农村信息获取能力的提升。其中,最为典型的是2001年英国教育部启动的1 000多个“农村上网中心”,鼓励农民积极利用互联网获取信息,到2010年已发展到6 000多个,尤其在偏远地区,政府采取“可上网电脑+技术顾问+巴士”方式定期提供移动上网中心,为村民提供便捷的信息获取渠道。2005年3月英国发布了“链接英国的宽带战略”的国家信息化战略,2011年3月英国设立了2 000万英镑的“农村宽带基金”,支持边远农村小社区的宽带建设。据统计,目前英国100%的农民拥有手机,其中82%的手机可以上网;所有英国农场有电脑,其中99%能上网,而超过50%的农民通过互联网的运用获得收益[32]。
(2)涉农基础信息资源建设。英国十分重视涉农信息资源的建设,结合各类信息传播主体需求,围绕农业全产业链,先后建设了“全国土壤数据库”“农业普查数据库”“农业数据库系统”“农业单一补贴支付数据库”等农业基础数据库,为后期生产经营管理与精准决策等提供大数据服务奠定了基础。如英国“门卫”软件公司(Gatekeeper)建立的农业土壤地理信息数据库,为农户开展精准作业提供咨询服务。
(3)城乡信息服务均等化。为推动农村居民信息获取能力的提升,英国政府注重多方参与农村信息服务体系建设,形成了三类便捷、高效的农村信息服务体系。一是政府主导的公益性信息传播,主要表现各类为农民传播政策、科技、气象等公益性信息的涉农网站与信息传播平台,如依托农村健康服务体系,农村居民可通过电话服务系统,拨通当地部门建立的健康服务热线,获取益民健康养老信息咨询与服务。二是基于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的信息传播,主要表现为依托各类专业协会、农民联合会等机构,以低价有偿等方式为农民提供数据分析、产销信息、决策咨询等信息,如英国国家农民联合会通过互联网、EMAIL、短信、免费寄送杂志、电话热线等方式,为会员提供各种农业信息服务。三是基于企业等市场主体为主导的专业性信息传播,如企业或专业机构通过契约等方式,依托手机等载体为农民提供定制性信息。
(4)城乡教育服务普惠化。为推进城乡教育资源公平,1998年英国政府出台了国家学习网络(NGFL)计划,启动了农村教育信息化计划,提出建立远程教育网络中心,旨在为每所农村学校的信息接受提供互联网便利,以此解决农村学校教育信息获取问题,让农村孩子获得与城市同等的教育对待。特别是针对信息获取能力较弱的偏远乡村和边远的农村群体实施了远程指导教育,推动了英国城乡教育的公平与科教资源的均等化。
2.1.3 法国:基于多元化社会化信息服务的乡村振兴模式
作为欧洲传统的农业大国,二战战后经济的恢复,信息化技术在法国农村得到普及推广,法国农村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加快发展,推动了多元化社会化信息服务体系的形成,促进服务引领乡村振兴[33]。
(1)乡村信息化基础设施建设。自“农村改革”,法国就十分重视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尤其在1955—1965年间,对公路网、电讯线路等农村信息传播基础设施进行了大力支持。进入新世纪以来,信息网络及产品制造商等市场主体参与农村信息传播基础设施建设,如法国电信在农村推广国家网络Minitel。2015年,根据telecom paper报道,法国政府通过的21项措施中提出政府将投资支持LTE覆盖600万居民、22 730 km的农村铁路。此外,所有101个县纳入国家宽带计划,到2022年向所有驻地提供超过30 Mbps的接入(数据来源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
(2)涉农信息资源整合。目前建成了涵盖种植、水产、畜牧、农产品加工、乡村经济等专业数据库,具有代表性的涉农网站1 000多个,为农民获取农业农村信息行情提供了重要渠道。正在着力打造“大农业”数据体系,不仅包含了农业领域的数据资源,同时对于农业科技研发、商业市场咨询、法律政策保障、农村互联网应用等方面的资源也涵盖其中。除政府系统外,依托专业协会,农民可通过付费的方式获取更为详尽的专业信息资讯。
(4)多元化的信息服务主体。法国在农村信息化技术推广与服务方面属典型政府、社会组织和私人企业“三位一体”的多元化服务体系,同时大专院校、科研院所等机构也承担部分信息服务职能。以创建于1946年法国乡村家庭联盟(FNFR)为例,该社会组织近年来积极探索利用信息化手段活跃和发展乡村社会、经济和文化生活,至今已联合了将近3 000多个地方协会,由70个省级联合会和20个地区联盟。其中,最具影响力的行动之一是智能乡村(cyber villages)行动,即是鼓励农村居民积极利用互联网手段提升其信息素养。一方面该行动通过对农村公共服务领域建立面向村民开放的免费互联网接入网点等,为村民信息接入提供便利。另一方面采取讲座培训、在线咨询、电话热线、实地指导等方式开展农民信息素养培训,引导农民对新一代信息传播技术的接受扩散,以此提高农民的自主传播能力。
日韩属于工业化后发国家,其在快速发展的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出现农村劳动力外出转移,乡村劳动力兼业化、老龄化,城乡差距扩大等“乡村衰败”现象[22],针对这一问题,日韩两国充分抓住信息化机遇,推行了农业农村振兴运动,如日本的信息化农村系统计划、农村信息化战略计划,韩国的“信息化村”“六次产业计划”等,均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2.2.1 日本:基于信息化与农业产业融合的乡村振兴模式
日本属于世界先进的工业化、城市化国家,针对农村劳动力日益老龄化的问题,21世纪初日本政府提出信息技术基本战略,在振兴乡村的道路上选择基于信息化技术在农村各产业的全面融合应用,实现了乡村产业的复兴与乡村生活的活跃[34]。
(1)农村信息化基础设施。早在20世纪50年代,日本就启动了农事广播基础设施建设工程,随着信息通讯的发展,农村通讯、广播、电视、网络平台等基础设施建设基本健全。经过2001年e-Japan、2004年u-Japan、2009年i-Japan2015等几轮国家信息化战略的实施,日本已建成全球最发达的信息社会。截至2015年,日本固定电话普及率为50.23%,移动电话普及率为126.54%,家庭计算机普及率达80%以上,4G网络等移动宽带普及率达到128.02%。此外,近几年日本通过引入市场竞争等手段大力推行“提速降费”,移动通信价格不断降低,其中东京2003—2013年下降了46.7%。
(2)涉农信息资源整合。早在1994年,日本就已开发涉农网站400多个,20世纪90年代初建立了农业技术信息服务全国联机网络,即电信电话公司的时实管理系统(DRESS),每个县都设有DRESS分中心,乡村居民依托分中心,可迅速得到有关信息,随时交换信息。涉农情报资源的整合上,形成了中央到地方形式多样的涉农情报系统,为各类涉农主体提供实时的气象、农业科技、期刊文献、町村地图、科普、农产品市场、种植技术、疫病预报预警、电子报刊杂志、多媒体课件等信息。又如日本农业技术情报网络系统,将大容量处理计算机和大型数据库系统、互联网网络系统、气象情报系统、温室无人管理系统、高效农业生产管理系统、个人计算机用户等联结起来,推动了乡村生产生活信息获取便捷化、精准化[35]。
(3)“互联网+”农村信息服务。1994年启动的“高度信息化农村系统计划”的旨在通过搭建综合信息网络服务平台,为农民与信息供给主体提供双向交流的渠道,以此提升农民获取市场信息、气象信息、农业植保信息、田间管理等信息的能力。针对市场信息服务,基于“农产品中央批发市场联合会”的市场销售信息服务系统、日本农协统计发布的农产品数量和价格预测体系,为涉农主体提供及时的农产品供需、价格等信息,促进他们科学规划、及时调整生产经营。针对农业科技信息,以联网共享的形式,将29个国立农业科研机构、381个地方农业研究机构及570个地方农业改良普及中心全部联网,农民可随时随地查看271种主要农作物信息,也可与改良普及中心实现双向互动信息传播[36]。
(4)“人工智能+”农业生产。针对农业发展面临的劳动力不足、老龄化(农业从业者平均年龄65.8岁)等问题,早在1984年日本就发布了《人工智能与农业:精农技术与尖端技术的融合》白皮书,近年来伴随人工智能与大数据的发展,日本在农业产业振兴上推行适用于农田适度规模化、通用化的机器人技术、信息通信技术,成为土地资源贫瘠国家的产业创新典范。根据农业农村部信息中心报告,2014年日本开展的“科学技术综合创新项目”提出在未来5~10年使用日本的准天顶卫星进行多机器人协作系统。2015年发布“机器人新战略”,提出围绕农林水产业等主要应用领域启动基于智能机械+IT的“下一代农林水产业创造技术”。2016年3月开始投入40亿日元(约3 600万美元)以促进农场自动化。至今,日本研发应用了多类农业机器人,大大减轻了农民的作业强度。此外,久保田、井关农机、雅马哈等企业也逐渐开始布局农业人工智能产业。
2.2.2 韩国:基于信息化示范村推广应用的乡村振兴模式
韩国是一个新兴工业化强国,其乡村经济与乡土生活与中国具有相似的方式,在推动城乡统筹、促进农业发展方式转变、推进乡村现代化等方面的背景和基础与中国基本相同,但城市化进程比中国早30年,乡村信息服务体系比中国健全,具有较好的借鉴意义。
(1)农村信息化基础设施。20世纪80年代,韩国政府十分重视信息通讯基础设施建设,从1986年旨在鼓励市场主体参与农村信息化建设而实施的通讯基础设施建设投资(20亿美元),到1988年启动的可供电子邮件、数据库、增值网等电子信息传播的网络平台,1994年的电话自动化,1996年的基于CDMA移动通信系统的超高速基础设施,无不将韩国推向21世纪的世界超高速互联网大国。与此同时,在2002年启动的信息化村大力推动下,韩国农村信息通讯基础设施水平位居世界前列,农村居民家庭计算机普及率由1999年的24%上升到2010年的100%[37]。
(2)涉农信息资源整合。目前,韩国已建成集农业信息数据库、移动农业信息服务系统、农业信息系统等于一体的农业农村信息资源与平台,主要包括农田土壤信息、农业气象信息、主要农作物品种信息、生物信息、病虫害防治信息等系列专业性数据库[38]。其中作为移动通信传播渠道,2005年建立的移动农业信息服务系统,通过网络地址接入、WINC地址、链接接入、短信回复方式接入等多种方式,为农业科研人员、农民、涉农企业提供市场价格、天气、疾病控制等1 700种涉农信息,为解决偏远地区农民接入互联网以获得各种市场和经营信息问题。在农场经营方面,韩国农场经营管理信息系统涵盖了6.8万个家庭农场、50种农作物诊断数据库,基于这些庞大的数据为农业生产决策提供了依据[39]。
(3)“政府+电信运营商+地方公司”共同推进。针对韩国城乡经济发展不平衡、城乡统筹难度大等问题,韩国政府在信息化示范村基础设施建设方面,通过“信息传播主干网和硬件设施投入(如每个村投入80台电脑)主要由政府投资,而主干网到中心局的管道,以及示范村施工建设等则由在政府经费补贴基础上,由韩国三星电信运营商+12家地方公司组成联合体”的“政府+电信运营商+地方公司”公私合作模式,以信息化建设投资推动乡村振兴。
(4)信息化村的信息技术示范推广。一方面提出信息化示范村建设的标准,主要包括网络基础设施、乡村信息中心、农村网络环境、管理运营体制、人才教育培训等;另一方面,依托信息化示范村,开展本村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网上宣传推介与特色农产品电商平台交易。通过信息化示范村的电子商务发展,促进了韩国乡村经济与社会发展,同时促进了居民观念的改变和提供了让其民主参与的机会,成功缩小了城乡之间的“数字鸿沟”。截至2016年底,共建成信息化村357个,约占韩国自然村总数的1%。
从以上五个国家(或地区)的农村信息传播实践可看出,尽管各国实践历程不一,但内外推动作用方面无不离开农村基层创新实践、政府外部推动、市场主体参与三个方面,对中国利用信息化推动乡村振兴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乡村发展滞后于城市的根本在于农村“基础设施薄弱、创新要素不足、受众素养不高”。根据工信部统计,提出宽带发展战略的国家由2006年的31个增加到2016年的151个。如美国2016年宣布未来十年计划为农村地区宽带网络建设追加投资20亿美元;欧盟启动的“连接欧洲宽带基金”,对欧洲网络欠发达地区宽带网络基础设施进行投资,规模为100万欧元~3 000万欧元;德国政府2016年提出向网络基础设施欠发达的偏远地区额外拨款13亿欧元用于发展农村移动通信网络链接;英国2010年的“宽带传播英国”(BDUK)项目拨款5.3亿英镑用于农村高速宽带建设。
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中,关键制约在于城乡数字鸿沟。尽管近年来我国加大力度建设完善农村信息化基础设施,广播、电视、电话基本实现全覆盖,固定宽带、4G移动网络也逐步实现了进村到户,但总体看,农村互联网渗透率不高、农村高速网络与村级信息服务体系仍不健全、不少欠发达地区存在设备陈旧等问题。这迫切需要政府加大投入力度,推广农村信息通讯智能化基础设施,健全完善农业信息服务网络,解决信息传播“最后一公里”问题。
国外经验表明,实现乡村振兴的有效途径在于通过培育村民信息素养,鼓励其利用社交网络媒体等信息化手段学习乡村社会特有的社会文化、劳动技能与生活、生产方式,促进其社会化。如美国设立了专项基金,对老龄化的农民信息技能培训设立了专门的推广队伍;法国1967年开始设立了农业技术教育奖学金制度,要求农民子弟必须经过“绿色证书”毕业考试,系统地接受现代化农业职业教育。欧盟自2003年开始拨出专项经费落实“资助农业信息化与通讯技术项目”,旨在通过教育和培训方法,鼓励与帮助农民掌握和使用现代化信息知识。
随着信息通讯技术在农村地区的普及推广,我国也开始重视农村居民的信息技能培训,先后出台了农村远程教育培训、农民手机应用技能与信息化能力培训等相关培训政策,一定程度提升了农民接受、利用信息指导生产生活的能力。但与乡村人才振兴要求相比,我国农村居民的信息素养还有待提升,基于受体需求的人才培训体系仍有待完善,迫切需要加强农民和农业人员的教育培训,加强对农民计算机、智能手机等终端的使用技能培训,提高其使用新技术、新产品的能力,使其共享城市文明带来的成果,为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提供有力支持。
为满足乡村各利益相关者的多样化需求,各国除发挥政府在农村信息化的服务主体地位外,注重各类市场化涉农信息服务组织的参与,大多数国家形成了企业参与、市场化运营为主的农村信息传播发展模式。如荷兰建成由国家推广系统、农协组织及商贸系统的私有咨询服务系统组成的农业信息技术推广服务体系。在可持续运营方面,日韩电信运营商均参与乡村网络基础设施建设工作,美国农机企业提供的农业大数据服务,均验证了市场化运作对乡村信息服务可持续运营的重要性。
针对当前我国面临的信息服务供给不足,服务形式单一,涉农主体信息需求明显不足等问题,建议进一步健全农村信息化多元化投融资机制,可考虑分别采用政府主导和投资、准市场机制、俱乐部形式,以及与之相匹配的个性化的服务措施、多样化的服务形式,放宽传媒产业、信息产业进入农村地区的条件,加快推进农村地区网络提速降费进程。涉农行业协会、农民合作社等信息服务中介组织应充分利用互联网络平台和现代通信技术,提高涉农信息服务能力,扩大服务范围,扩宽服务渠道,为农民提供及时、有效的信息服务。
乡村振兴要“软硬兼施”,解决好“最后一公里”的同时,莫忘“最初一公里”。国外十分重视涉农资源开发利用,依托各类涉农资源的大数据汇聚,为乡村经济社会发展决策提供了基础支撑。如欧盟通过各种方式汇聚来自不同方面的资金建设了农业信息化网络,让农业农村信息传播串联千万家;英国围绕农业农村不同领域,建设了大量基础性数据库,积累了丰富的数据资源,使其利用数据信息驱动农村变革取得重大成效;韩国在农村发展管理局主导下,大力开发和利用农村农业信息资源,为农民提供了高质量的信息传播内容。
我国利用信息化推动乡村产业、生态振兴方面均建设了大量数据资源库,也取得一定成效,但与发达国家比,农业基础数据资源开发利用能力仍有待提升,大数据商业化应用价值尚未得到挖掘,如基于数据信息的市场服务、舆情分析、电子政务、基层管理、人才调配等作用仍有待发挥。借鉴国外经验,建议加快建设现代农业基准数据工程,强化农村大数据标准体系构建、信息传播基础设施提升、各类便捷的移动服务系统研发等方面开展技术和应用创新,发展基于大数据的智慧治理与智能服务,进一步实现数字引领乡村智慧发展。
国外利用信息化促进乡村振兴的实践经验表明,伴随物联网、移动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现代信息技术在农村领域的应用发展,信息逐步成为各国培育新业态、创造新价值的核心要素。借力信息化手段,乡村经济社会的发展逐渐由生存型社会向以绿色生态为基础、以内生增长为纽带的乡村社会转变,农业农村现代化不断追赶新型工业化、城镇化与信息化。伴随信息化在农业农村领域的深度渗透,信息化逐渐成为乡村产业转型、农民创业就业、公共治理与服务的重要手段。通过对欧美、日韩等国家的乡村信息化实践研究发现,目前这些国家已形成较具代表性的模式,如美国基于强大涉农信息网络服务的乡村振兴、英国基于城乡信息获取均等目标的乡村振兴、法国基于多元化社会化信息服务的乡村振兴、日本基于信息化与农业产业融合的乡村振兴以及韩国基于信息化示范村推广应用的乡村振兴等。这些模式不仅解释了信息化在促进乡村振兴方方面面的内在机理,同时也验证了信息化可以提高乡村信息供给与传播效率,提升广大农户信息获取能力,助力乡村振兴的结论。总体看,国外可借鉴的经验主要体现在信息化基础设施建设、农村信息服务体系建设以及教育、科研与推广体系建设等方面。在中国在向实现“十九大”提出的第一个一百年目标实现之际,以及2035年和2050年两个阶段奋斗目标的道路迈进之时,可在立足中国乡村实情基础上,借鉴国外成功经验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信息化支撑乡村振兴发展道路。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篇幅原因,加上欧美国家在信息化作用于产业发展方面的研究较多,其自然经济地理与中国差别较大,本文在研究中未对这些国家的精准农业、智能农业、生态环境监控等方面的研究进展与发展模式进行总结,仅侧重于信息化作用于乡村服务方面进行分析。而对于日韩等国,因其与中国较为相似,在农业发展道路上均以适度规模为主,本文除对这些国家的信息服务乡村生产生活方面的做法进行分析,还探讨了信息化促进乡村产业兴旺的主要做法,如日本的农业机器人、韩国农村电商等,旨在为国内提供产业创新路径方面的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