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俊峰
民国时期,由于学科的转化以及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再加上留学归来学者们的思维和研究方法的改变,出现了对西方印章的认识,这是构成印学研究中“民国范式”的重要内容之一。如吴贯因《东西印章之历史及其意义之变迁》,最初是1919年4月5日在自由演谈会上所发表的演讲稿,由记者索得并刊登在当月11日至14日的《晨报》上。此文在1926年3月刊载于《留京潮州学会年刊》第二期;1929年12月名称改为《东西印章历史及其品性之变迁》并发表于《东北大学周刊(六周年纪念增刊)》。此文价值在于记录了西方印章的历史:“其在北非洲及西亚细亚,印章之起源甚古。当埃及犹太亚述Assyria等盛时,已皆有印章;耶稣旧约书列王纪略第二十一章第八节,即有‘彼以阿哈希Ahabe之名书之,并盖其印等语;又他夔约Tarquininr时代(约纪元前六百年)之罗马人,有石印指环,其仓库钱袋,皆盖有印,以此知印章发生之甚早,特其形式如何,今不可考耳。”这些文献对于我们了解的研究西方印章有参考价值。
另从六个方面对中国印章进行了深入的论述,分别是:第一,印章用途上研究;第二,用法上研究;第三,采色上研究;第四,调剂法上研究;第五,印料上研究;第六,印文上研究。特别是采色上研究:“在中国,印之色彩,最初率用褐色或白色;迨于六朝,始改用朱;直至于今,皆以为朱红为贵。其在日本,中世之印色,朱黑并用,故有朱印黑印之名;及维新以降,公私印色,始全改用朱,一体尚红焉。夫寻常绘事,鲜有用朱者,何以独至印章,中国几经变化,遂至公私印色,皆尚用朱;日本亦几经变化,遂至公私印色,皆尚用朱;谓朱为正色耶。”这样的论述是非常珍贵的论断,印泥颜色的应用关乎用在书画及篆刻印谱中的美感。调剂法上研究一节提出我国用油调制印泥始于唐代,西方绘画用油调制,而为什么中国画没有选择用油?这样的问题确实值得深思和进一步研究。
除了吴贯因对西域印章有关注之外,古玺印专家罗福颐也对西域印章非常关注,其1926年1月20日在《社会日报》上发表《西域古印》,文中记载:“考西域诸民族及蒙古人风俗,莫不爱用图章。大概铸铁为之,间亦用铜,光泽可爱,圆者居多。上刻番字,一文纠结如虫篆。钮形似如意头,雕刻甚精致。凡奏记书札封口处钤用之。其印色似蔗糖和朱砂配成,贮以小匣,悬之腰间,如杂佩然。用时以手指拭津唾,蘸涂图章之上,鲜明胜朱漆,经久不变,且无油晕。”文中强调了西域民族与蒙古人都有用印章的习惯,从印章的材料、形制、用字、用法等方面进行了论述,对于读者丰富印学知识和拓宽印学视野都起到了作用。只是,此论述内容与清代周霭联《西藏纪游》中描述的西藏用印基本重合。今天看来,这类印章都是藏传铁印,印体偏长,一般圆柱体偏多,顶上有空,可以穿绳,随身佩带。印面刻画极为丰富,有图案印,也有刻藏文人名。同样也有少量的押署印、巴思巴字印等,基本都呈现出厚边细文的形式。罗福颐先生一生研究印学,对西域印章的关注和研究,反映出拥有一个大印学研究者的胸怀。综上所述,民国期间,对西方印章和
西域印章的研究与关注,吴贯因、罗福颐等学者已经开始。而反思当下印坛,对西方印章和西域印章的研究却寥寥无几。在此我不由得想到业师颐斋常言:“西泠印社在奉行沙孟海先生曾言‘国际印学研究中心的历史定位。”近年来,西泠印社开始举办各种专题印学论坛,更使人兴奋的是2016年举办“篆物铭形—图形印与非漢字系统印章国际学术研讨会”,2018年举办“世界图纹与印记—国际学术研讨会”。我坚信,在不久的将来,在以西泠印社为首的印学研究社团带领下,域外印章的研究将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推进。
2020年1月8日于中国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