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雷博 徐子衿
他刷墙,组装家具,给地板打蜡,做瑜伽教学,有时也做接待员……如此多的零工,外加每月150欧的家庭补助,24岁的马吕斯才得以负担他在索邦大学经济专业学习期间的开支。这名学生每周工作大约25小时,签不了长期合同,他更没法要求学校调整上课时间。他懊恼道:“这对我的工作和学习都有很大影响。前年由于复习、上课、打工以及长时间通勤,我被螺旋上升的压力笼罩。”留级一年后,马吕斯总共花了四年时间才完成学士学业。“疲惫向我袭来,有时甚至压垮了我。”
2016年国家大學生生活观察所的调查显示,像马吕斯一样,有近半数的学生边学习边从事有偿劳动。在巴黎——这个生活成本最高的地方——这一数字高达57%。除了经济需要,大部分工读生认为,为了维持生活,打工“必不可少”。学生提出的理由不一而足:掌握一项专业技能,在家庭中争取一点独立,改善日常生活……“学生工作是迈向成人生活的通道。”组织出版过《学生生涯》一书的人口统计学家菲利普·科尔达左肯定道。
兼职不可谓对学业没有影响:17.7%的工读生认为其对成绩有负面影响,33.5%的人将打工视作压力和神经紧张的来源。影响程度根据工种和工作时长而不同。勃艮第大学教育学教授让-弗朗索瓦·吉雷警告:“每周超过12小时的兼职便被认为是有害的,并且影响学生成绩。一旦开头,就可能从兼职学生身份转变到在职学生身份,一系列后果紧随而来:疲劳、压力,特别是大学中的去社会化——少了在校的时间,少了与同学、老师的联系……这可能导致与大学脱钩。”
现如今,工读生里,20%的人从事占用自己一半时间,并且与学习领域无关的工作。不同专业比例也不同:1/3人文科学的工读生经常陷入这一局面,与之相比,自然科学的工读生只有16%。
另外,学生年龄越大,就越倾向于边工作边学习:19岁半工半学的学生占27%,而23岁的此类学生占60%。据菲利普·科尔达左观察:“社会补助金降低了,学生又想要脱离父母,获取独立。打工的薪水由此逐渐成为年轻人主要收入来源。”社会阶层也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富裕阶层出身的学生与出身阶层较低的学生之间的差别,不在于打工与否,而在于从事工作的质量和利益,在于工作时长。”让-弗朗索瓦·吉雷观察到,“前者的工作与学业联系更紧密,比较不受限。后者找的工作技术含量较低,还会对学习成绩产生负面影响。”
26岁奥德里从美术学院毕业,目前在法国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攻读语言学硕士,校外兼职对她来说,是其学业和未来发展的一个真正“加分项”:这位年轻人正在以个人企业家的身份,负责展陈装置和画廊管理的工作。而25岁的蕾雅却不太如意。就读于文化传媒专业的她在一家快餐店打工,工作时间很长,每周竟达22小时。她抱怨“天天熬夜,遭到社会剥削”。她察觉到自己经常在课上打盹儿。无父母资助,只有低级别奖学金(每月约100欧),她不得不延长工作时间,才能每月赚得700到800欧元。这是支付她那巴黎的单间公寓租金(450欧)以及全部额外费用(电费、餐费、电话套餐费、网费和交通费等)的必不可少的经济来源。
卢-安娜,23岁,亚眠大学心理学学士在读。当她开始在离学校一个多小时路程的游乐园餐馆打工后,成绩便一落千丈。她缺了许多课程,也不能按时出席所有考试。“第二学期,我就跟不上节奏了。”于是她决定中止学业,在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所有的时间就是在工作、存钱。“容易‘泥足深陷于一份耗时且技术含量不高的工作是年轻人目前所面临的问题。”社会学家瓦内沙·平托在他的著作中强调道。
为了获得弹性时间,更好地协调学业与工作,一些人选择转向网络平台。20岁的埃利奥做了两年Deliveroo的自行车外卖配送员,所得薪水用来偿还其就读的格勒诺布尔高等商业学校欠下的助学贷款。“考试期间,我可以暂停Deliveroo配送,并能利用空余时间,发起考前最后冲刺。”这位年轻人满意地说。
2019年11月12日因之前发生的一起贫困生的自焚事件,学生们集会在里昂大学生服务和福利中心外,倡议为贫困学生增加补助。
针对愿意买单的年轻人群体,涌现出Side、StaffMe和Brigad等大批就业平台,用来为企业提供特殊差事。这些就业平台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它们对于那些将收入视为头等大事的年轻人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这些以应用程序形式存在、充当着个人企业家形象的就业平台,却在剥夺着大量劳动者的社会权益(分摊金、工伤保险、带薪休假……),也把学生们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劳动力。尽管如此,这些平台仍在不断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仅Side平台就有十万人注册。
社会补助金降低了,学生想要脱离父母 ,获 取 独立 。打 工 的薪水由此逐渐成为年轻人的主要收入来源。
考虑到工读生的特殊性,一些大学作出如下调整:调整课程时间,将平时作业改成期末考试,延长学制。里尔大学副校长、弱势群体帮扶负责人埃马纽埃尔·茹尔当-沙尔捷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情况很复杂,必须得不断调整时间安排,并与各种团体周旋,也要和学院开展持久的协商。”
为了让学生更好地融入学术生活,方便实际安排,学校也开始不动声色地发布出一些工作需求。例如,里尔大学提供了200份工读合同,勒芒大学提供了500份,其中包含不同岗位:在图书馆、接待处工作,辅助行政注册,组织文化、体育活动,抑或技术支持和辅导。但这样的学校还是少数:全国只有16%的学生在校内工作。
“我们一直致力于帮助学生找到合适的工作。然而目前,更为关键的是要思考如何调节学业本身的节奏,允许学生兼顾工作。”勒芒教育及大学生活副主席安娜·德塞尔解释道,“这是一种新观念。为此,我们发展工读交替制教育,特别是远程教育。”在索邦大学学了一年法语后,卢-安娜选择了这种可以使她安定地继续完成学业的方法。她参加线上授课,同时在一家多媒体图书馆工作,后者与她的职业规划更契合,并且还是一份她梦寐以求的体面工作。学生兼职,若不妨碍获得学位,在学业方面肯定是一个增值项。“这有助于将职业经验融入对等的学历中,”让-弗朗索瓦·吉雷表示,“协调工作与学习需要意志和坚持。”
[译自法国《世界报》]
编辑:侯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