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塑造是作家创作小说中的重要环节,本文主要对沈从文与川端康成两位作家創作中少女形象的探讨,进一步分析作者在创作时人物形象上的理想寄托。其中,沈从文先生的《边城》与《长河》和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伊豆舞女》,两人的作品在题材上虽然有不同,但不容忽视的共同点是两人在少女形象的塑造上寄托自己的理想。
关键词:川端康成;沈从文;少女形象;理想寄托
作者简介:张硕(1993-),女,汉族,河南人,长江大学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文学史。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03-0-02
二十世纪初期,女性意识逐渐觉醒,有关女性形象创作的文学也逐步登上历史舞台。在这特殊的历史时期,沈从文和川端康成不约而同地开始关注女性命运,成为书写女性文学的代表作家。在他们的艺术世界里,塑造出纯美的令世人称赞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形象更寄托着他们对理想生活的追求。但是现实总是骨感的,丰满的理想遭遇现实时,理想也会有其悲剧性,特别是塑造的人物形象上体现得更为深刻。
一、沈从文与他笔下的湘西少女
(一)湘西世界中的精灵
沈从文笔下温柔如水的女性,是他追求的纯洁世界的理想的化身。如他在《长河》题记中所写:“除了自然景物的明朗,和生长于这个环境中几个小女心险清上的天真纯粹,还可见出一点希望,其余笔下所涉及的人和事,自然便不免暗淡无光”。[1]
作者将这些人世间最美好的品质全部倾注在她们身上,温柔、善良、天然、纯洁等等,这种理想人物形象的创作得益于湘西天然的自然环境和淳朴的风土人情。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事物与人都在不停对的变化,甚至是消失,可是在这段时间内也足以成就像夭夭和翠翠般纯美的精灵。
翠翠相较于夭夭显得更为单纯一些,这源自她简单的生活环境一老人、一狗和一条渡船,这些构成了翠翠生活的全部,让她在这个单纯的人际环境和天然的自然环境中,纯粹地生长着。一如《边城》中所描写的那般,“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故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故眸子清亮如水晶。”[2]而夭夭则生活在一个热闹的大家庭中,热闹的家庭氛围让夭夭纯净的性情中更添加了几分活泼与生气。翠翠在除了爷爷以外的人的面前话语很少,不善于交流,即时有人惹她生气了,她也不与人争辩,“自然长养她且教育她,从不想残忍的事情,从不发愁,从不生气”。[3]夭夭则相反,她在人前犹如一个鬼精灵,开口便是生动活泼的话语。如果翠翠是温和如水自然精灵,那在夭夭身上便多了一份活泼与灵动。这种一动一静的结合,是淳朴的湘西世界所特有的美好。
(二)爱情中被遗弃的女孩
人成长有些情感必须经历,例如亲情、爱情等等。沈从文在创造湘西世界的女主人公也是一样的。翠翠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女孩长大,不免会憧憬爱情,在特殊时期她遇到了自己命中之人,往往造化弄人,没想到那人的哥哥也喜欢翠翠,想要求娶。但是翠翠已经心有所属,大哥天保在得知弟弟傩送也喜欢翠翠的情况下,同时也为了避免兄弟相残的情况出现,哥哥天保选择离开家乡,却不幸意外身亡。弟弟傩送知道消息,与此同时也与翠翠产生一些误会而负气离家出走了,只留翠翠一人孤独在渡船上等待爱人的归来。
毫无疑问,翠翠的爱情最后以悲剧结尾,犹如被爱情遗弃的女孩,孤独等待爱的归来。这不仅仅是主人公的悲剧,更是作者的一种情感表达,美好的事物犹如逝去的风,在时间的推移下渐行渐远。
(三)理想寄托与失落
沈从文是一位接近劳苦大众的有着特殊气息文人气息的作家,他总是关注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而淳朴的湘西民众则是他创造湘西少女的灵魂,是作者纯洁理想的寄托。
湘西人的性格朴实、厚道、善良、单纯,湘西少女也是如此。而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少年,如《边城》中的天保和傩送,他们善良、朴实,同时也有着湘西人强烈的进取精神,表现了原始的野蛮力量。这些善良勇敢的湘西青年是支撑湘西世界的一部分,他们的存在为湘西世界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和无限的活力。湘西少女与这些朴实醇厚的人物形象交织在一起,更能显示出属于少女的灵动。她们是最纯洁朴实的湘西人的代表,保留着人性中最善良最纯洁的一面,甚至是作者本人都不愿去触碰。她们作为作者理想的化身,表里如一,从外表到内心都纯洁如雪。但是事与愿违,这些湘西少女正处在一个不断变化的湘西世界,随着现代文明不断地入侵,湘西世界逐渐被侵蚀,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所以,作者笔下的湘西少女如夭夭、翠翠,她们都没有一个确定的未来,这也透露出作者的对理想湘西世界的向往,对消逝的纯洁女孩命运的担忧。作者笔下的湘西少女是湘西世界中女神的象征,她们用自己的纯洁之光照亮现代世界中的肮脏,作者在理想的寄托与现实的骨感中,创作达到了一种美与悲的平衡。
二、川端康成与他笔下的少女形象
(一)如雪般纯美的少女
《伊豆的舞女》中的薰子,在形象与内心上高度统一,都如冬日的雪般纯洁无瑕,有一种天然的美。正因为薰子这种纯洁无瑕的完美品质的塑造,让《伊豆的舞女》为众人所知。作品中是这样描写“我”和薰子的相遇:
“我”旅行到伊豆,为了见一见巡回的艺人,来到天城山山顶北路口的茶馆,此时“我”的因为内心激动而呆立在门口,“舞女看见我呆立在那儿,立刻让出自己的坐垫,把它翻过来,推到了一旁。——我就这样和舞女面对面地靠近在一起,慌忙从衣袖中取出香烟。舞女立即把随行女子跟前的烟灰碟拿过来,放在我身边。”[4]这些细微的举动在悄然感动着“我”。
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舞女无私地伸出援助之手,她是多么的善良。渐渐地“我”开始留意她的外貌:“那舞女看去大约十七岁。她头上盘着大得出奇的旧发髻,那发式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这使她严肃的鹅蛋脸上显得非常小,可是又美又调和。她就像头发画得特别丰厚的历史小说上姑娘的画像。”[5]
“大得出奇的旧发髻”、“ 严肃的鹅蛋脸”,描绘出具有日本本土特色的舞女形象。“她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闪动着美丽的光芒,——而且她笑起来像一朵鲜花。用‘笑起来像花似的这句话来形容她,是恰如其分的”。[6]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舞女漂亮灵动的大眼睛也是她纯真内心的写照。薰子虽然是舞女,但出淤泥而不染,内心是纯洁的。
(二)美中带悲的爱情
在那个时代,舞女的身份地位是极其低微的,她们总是被轻视与玩弄的对象,“我”在去伊豆是我旅行中与熏子的相遇既是美好的也是悲伤的。“我”从刚开始与舞女熏子相遇,从她细微关怀的举动中被吸引,直至旅行结束离开。在这过程中,“我”从单纯的被熏子美丽外表的吸引,到关注她的内心世界,逐渐被感染,让“我”产生了对熏子的爱意。然而在这甜美愉悦的爱意中,却也透露出“我”点点的悲伤,例如在路过一个村庄时,标记着狗与巡回艺人不得入内,还有“我”无缘无故地落泪,这些都隐隐地显示出“我”与熏子的悲剧的结局。熏子舞女的身份注定会让她在这黑暗的社会中流失属于她的纯真,而“我”学生的身份与舞女身份对立,注定不能长久地在一起。“我”从熏子的身上感受到如雪般纯洁的情感,涤荡着自己孤独与忧郁的心。但是,这情感只能带来短暂的和谐,“我”有自己不得不完成的使命,仍然要继续回去读书,舞女也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美梦被现实击碎,“我”与熏子的爱情注定是美中带悲的。
(三)对圣洁美的追求
舞女熏子形象的塑造,寄托着川端康成对圣洁美的追求。在“我”与舞女对话的过程中,她的脸会涨得通红,羞羞答答地望着“我”,可见舞女熏子她内心是纯洁的,不像其他老成世故舞女。在给“我”端茶途中手哆嗦脸通红,这是多么纯洁的小姑娘!而“我”也被她这种品质所吸引。同时在一同旅行的过程中,熏子对“我”这个了解不深的人一直在说“我”是个好人,好像在她眼中没有坏人,这足以见得她内心的纯真,给人一种人生若如初见的渴望。这也凸显出作者在塑造熏子形象时,对于圣洁美的追求。
沈从文与川端康成虽然不属于同一地区,但是在文学女性塑造上有异曲同工之妙,舞女熏子与沈从文笔下的翠翠都是贫苦的底层人民,却在艰苦的环境中仍然能保持善良的本性是难能可贵的。正是因为如此,两位作家塑造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善良淳朴的女性形象才会令人印象深刻。
文学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塑造,其实也是一个文学作品的灵魂,她们已经超越了普遍意义上的女性形象而成为作家超我的化身,成为了人性中最接近自然的、最本真的、最纯洁的精神的化身。这也是作家向内对自己灵魂最深层次的挖掘,向外感受现代文明对人性的冲击的反思。最终,这种挖掘是作家对人性的探索与反思而生出的理想寄托。
注释:
[1]沈从文著.沈从文文集 第10卷 小说[M].花城出版社.1983:3.
[2][3]沈从文著.沈从文文集 第8卷 小说[M].花城出版社.1983:64.
[4][5](日)川端康成著.伊豆舞女[M].青岛出版社.2011:3.
[6](日)川端康成著.伊豆舞女[M].青岛出版社.2011: 17.
参考文献:
[1](日)川端康成.伊豆舞女[M].青岛出版社.2011.
[2](日)川端康成著.花的圆舞曲[M].南海出版社.2014.
[3](日)紫式部著.源氏物语[M].贵州人民出版社.1988.
[4]沈从文著.沈从文文集 第8卷 小说[M].花城出版社.1983.
[5]沈从文著.沈从文文集 第10卷 小说[M].花城出版社.1983.
[6]杨经建.“忧郁”的写作:川端康成与沈从文[J].江苏社会科学,2012(03):183-187.
[7]田晓琳.沈从文与川端康成的女性观比较[J].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32(04):39-42.
[8]赵学勇.沈从文与川端康成比较论[J].吉首大學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01):57-62.
[9]梁香伟.比较沈从文与川端康成的小说创作[J].濮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5(01):44-45.
[10]邓家鲜.用女性之美营造至悲至美的境界[J].云南电大学报,2002(01):39-43.
[11]宋会芳.近十年来中国大陆关于川端康成与沈从文比较分析的研究综述[J].科技信息(学术研究),2008(26):114-115.
[12]徐颖.川端康成与沈从文的女性崇拜[J].科教文汇(中旬刊),2009(01):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