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锐
妈妈又在烦爸爸了,爸爸正在看电影,愣是没理她。妈妈见状,默默挪到爸爸身边,并示意我放歌。我当时不知道脑子哪里抽了,居然乖乖地听从了她,于是我的耳边开始不停地循环着“好男人都死哪去啦死哪去啦”。在我快要被这噪音折磨疯了的时候,爸爸终于忍不下去了,抬起头无言地望向妈妈。妈妈没有丝毫负罪感,一副得意的样子。
这样的场景基本每天都要在我家上演一次。我不知道我爸脾气为什么这样好,就我妈这样的,当年怎么没被他扔在桥洞下面。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了我妈,她和我爸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当年我妈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家里要搬走一个柜子,我舅(我妈她哥)趁午休时间赶回家,没想到那柜子还挺沉,一个人搬费劲,于是我舅去拉了几个小伙来。来的小伙里,大部分都是自发来帮忙的,毕竟邻里乡亲互相帮忙这种事情很正常,但其中夹杂着一个莫名其妙被拉来做苦工的倒霉鬼,这个人就是我爸。
我爸最先和我妈家一起帮另一户人家做工。那天我舅招呼人的时候,就在那户人家的大院里随便吼了一嗓子,于是我爸就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放下手头的活老老实实跟着一群人到了我妈家里帮忙。
当时我妈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于是对我爸的态度比对别人的好一点。就因为这点好,我爸愣是赖在我姥姥家帮了近一年的忙,我妈还因此被养胖了一斤。
用我妈的话来说,我爸就是一缺心眼儿,干啥事都特别愣,但在某些关键时刻,我爸总能自我突破一下,甩开那木木的思维。
很快,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了见家长的阶段,但是我爸在不太熟的人面前总是表现得很笨拙,所以我姥姥见了他,觉得不是很靠谱。
那天晚上,我爸没能如愿住在我妈家里,万分失望地乘着月色推着自行车回家。走着走着,路边闪着银光的小溪突然给了他某种奇特的灵感。
他一改回去时的黯然,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到我姥姥家附近。接下来,他先停好自己的自行车,面无表情地落了锁,在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铆足力气把手里的车锁钥匙扔进了小溪里。然后,他一脸无辜地去敲了门,一脸无辜地说自己的车锁钥匙丢了,最终如愿以偿地厚着脸皮赖在我妈家里住了一晚上。
凭我爸的演技,说不定当时就被姥姥姥爷看穿了。也许就是这份傻气打动了他们吧。不管怎么说,目的总算是达到了。可喜可贺。
爸妈结婚已经有二十几年了,我很惊讶,那个在外人面前通情达理的女人,在面对我爸时,能够如此蛮不讲理;我也很羡慕,她真幸福,有个能陪她走了大半輩子依旧不离不弃的丈夫。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美好得让时光也忍不住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