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逆转，我为德国人代购中国“奢侈品”

云龙

95后留学生蒙海阳在德国柏林，却被一帮德国人“求”着帮忙代购中国的回力、飞跃等布鞋，还有百雀羚护肤品、汉服、旗袍，以及各种各样充满中国元素的商品。他想拒绝，可身不由己，来听听他的自述吧……

一双三十元的球鞋，让我成为焦点

我来自浙江杭州，今年二十四岁，目前身处德国柏林。

2017年9月底，我办理入学手续之后，正式开始了异国他乡的留学生活。初到德国，发现很多在我们之前出国的学长学姐，都在做代购。

原因是德国超市的物资性价比很高。因为學姐们每次要买很多，于是我也陪着他们去超市采购过几次奶粉。可惜，人家的超市不像我们国内那样，奶粉数量多，来了大单，甚至可以优先照顾，还能谈优惠价格。他们每天的进货量不多，你要想多买，就得分好几天去守着。

听说，代购做得大的，为了避免风险，已经和有贸易资质的公司合作，人家从工厂拿货，他们就付款给贸易公司，让公司帮忙带回国内。

由于在同学里有很多这种帮忙代购的，所以各种代购致富或者失败故事，我也听了不少。不过，我只是被学长学姐们拉去搬货了几次，并未参与他们的代购事业。

德国的空气质量很高，四处绿树成荫。而我又特别喜欢跑步，从初中开始，就养成了跑步的习惯。到了德国也一样，每天，我早早就起床去附近的公园跑一段，如果周末天气好，我的运动量会更大。那天下午，我跑步之后，在公园器械区放松。可我发现，有一群十几岁的大孩子，不时往我脚上看，还指指点点。刚开始，我还以为自己踩到了什么脏东西，让他们看我出洋相了。可抬脚检查了一遍，没什么事。

这就奇怪了，难道他们对我的臭脚丫子感兴趣？好几个孩子看着我的样子咯咯直笑，我觉得更奇怪了，于是，我上前与他们交谈。他们兴奋地问我：“你脚上的鞋子是‘勇士吗？”“勇士”是国内“回力”球鞋海外改版的名称。我如实告诉了他们这个情况。

那群孩子惊呼：“哦，天啊，你也太奢侈了吧，居然穿那么名贵的鞋跑步！”我一时有些发蒙。我脚上的回力布鞋，是出国前，我在店里花30块钱买的，怎么就奢侈了？于是我就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兴奋地解释：“你不知道吗？你们的‘勇士卖得可贵了，与阿迪达斯平起平坐，而且，在品牌店才有卖。你这双鞋虽然没有品牌店里的好看，不过都是同一个品牌，错不了。”又有一个孩子抢话：“《指环王》里的精灵王子奥兰多·布鲁姆，在曼哈顿的《纽约，我爱你》片场就穿着一双回力鞋。之后，很多好莱坞明星开始穿起中国回力球鞋。我表哥有一双，他说非常舒服！”

这些消息对于我这个不关注这类新闻的人来说，有些超纲了。不过，我告诉他们，我小时候就穿着回力、飞跃、双星等球鞋，不管是跑步，打球，还是爬山，甚至平时穿去上课，都有脚下生风的感觉。因为这些鞋子质量不错，鞋底软，又很轻，穿着非常舒适，价格还便宜，就十几块钱。

听我说完，这些少年们一个个羡慕得要命。有人问我，能不能试穿我脚上的鞋？我有点纳闷，他们也不嫌我脚臭吗。看着他们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只好脱下了鞋，坐在花坛边上看着他们一个个抢着试穿，开心地跑跑跳跳，不知怎么地，我的心里突然有些骄傲。

回去之后，我特意查了一下“回力”这个牌子，才发现，“回力”1935年4月4日，就作为运动鞋的品牌被注册。

到了1981年，中国女排穿着回力战靴拿下第三届排球世界杯冠军，三年后的奥运会赛场上，中国女排夺冠的战靴仍然是回力。那时候，“骑着凤凰车，脚踏回力鞋，背着邮差包，举起海鸥相机”，你就是街上最靓的崽。中国的篮球明星王大郅、姚明等等，他们的少年时光也是穿回力走过的。我小时候，其实已经错过了“回力”最辉煌的时刻。

后来，我又被围观了很多次。甚至我发现，每当我在地铁里的时候，总会有人盯着我的鞋子看。这真的是神了！难道这些外国人就这么喜欢“回力”鞋吗？

于是我现学现卖，当有同学问起来时，我就会说起我和“回力”的光辉历史，于是羡慕我的眼神，越来越多。以至于后来，我身后总有一群少年跟着玩，我也因此认识了不少朋友。看来，人人都爱好物！

我让我妈给我寄了好几次鞋，都送给这些小伙伴体验去了。可这些朋友不满足，我身边的德国同学也找上门，让我帮忙代购，说愿意多给钱。因为品牌店里买不到那么“原滋原味”的鞋子，又或者很贵。

能不贵吗？跻身一线品牌的鞋子，多数人是舍不得消费的。就像在国内，那些动辄几千元的球鞋，很多小孩买不起，或者买了也不舍得穿，还不如一双解放鞋，真的实在得很。

一盒百雀羚，我的住处门庭若市

柏林的冬天，夜长日短，阴冷多雨雪。对于爱美，懂得爱护自己的女生来说，护肤品的种类繁多，补水、保湿、抗皱、抗氧化、美白……最近几年，爱美的男生也变多了，有些男生对护肤品的了解，甚至比女生还厉害。

我曾经有个住在隔壁的室友，他竟然有一款很小的冰箱放在桌上。我以为里面是吃的喝的。一天，看到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面膜、保湿液，我觉得吃惊极了！他却说：“学会保养皮肤，是对自己最基本的爱护啊！”

可对于我这类，不太把自己的皮肤当回事的人来说，一瓶“大宝”管四季。小时候一家老小都用的“贝壳油”，或者“百雀羚”也是不错的选择。我特别喜欢“百雀羚”，在农村集市上、城里的老街区小商店都有卖。一个圆圆的黄蓝白三色小盒子，四只小鸟活灵活现，揭开锡纸，气味很好闻，它很小巧，也方便携带。

我出国的时候，就带了两盒百雀羚。它润泽好吸收，在寒冷的德国冬天正好派上用场！我带上它们更重要的原因是，百雀羚里充满了我儿时的回忆，有着浓浓的中国味道！

有一天，我两个德国男同学到我住的地方玩，看到我桌上那几盒“百雀羚”图案好看，就问：“这个扁扁的小盒子里是什么宝贝？”于是我打开盒子，顿时，它怡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他们好奇地问我那是什么。

我告诉他们，那是我一年四季都可以用的护肤品。他们不信，问我：“就这么简单？怎么一点点？”我让他们试用。

没想到我一下子亏大发了，他们在脸上和手上涂了一点，结果恨不得把我那一盒都拿走！其中一个叫汉斯的男孩说：“不然你帮我买吧？我给你钱啊！”原来，他们是要带回去送给女友，说这是正宗的中国货，非常别具一格！于是我笑着说：“没问题没问题！”

我虽然不是月老，可这种成人之美的事，也乐意做。再说，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既然人家外国朋友喜欢我们国产的东西，我白送也高兴。

可我高兴早了。几天后，有几个女同学神神秘秘地问我：“你手上还有那种小盒子的护肤品吗？”她太激动，说了半天我才知道，上次我那俩男同学给我“惹祸”了，他们把“百雀羚”送给女友后，在女友的圈子传开了，都来找我买。当然，人家要求高，要的是如今“百雀羚”旗下的各类护肤用品套装。

我这个优秀的中国男人，被一群美女俊男围着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欺负了呢。同胞们看见了，居然有人问我：“你小子是不是学了什么巫术，给人下蛊了？”我只能神秘地卖关子。这样下去，恐怕我这个单身汉很快就能脱单，而且女友很可能是外国美女。这可如何是好？愁啊。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竟然是从国外朋友口中得知，“百雀羚”竟然在1931年就创立了品牌，而且与欧美国家的行业巨头合资建厂，产品早已走出国门。

2018年9月21日，“百雀羚”在由国际化妆品化学家学会联盟（IFSCC）主办、德国化妆品化学师协会（SCC）承办的第30届IFSCC行业科技联盟高峰论坛中，拿下全场唯一科研创新金奖。“百雀羚”还作为“伴手礼”“国礼”被带到世界各地。

我只知道从小就用“百雀羚”，却不知這个牌子具体的情况。我那些同学还说我：“你怎么像个冒牌的中国人呀？”这话让我汗颜，对于品牌，我还真不太了解，每天都在用这么高级的“国货”自己却浑然不觉！而更没想到的是，在国外，我一个中国人，竟然被一群喜欢中国品牌的姑娘们“羞辱”了，想想还是挺开心的。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很乐意帮他们购买不少中国品牌的化妆品。这些爱美的女同学可贪心得很，凡是在当地买不到的，或在亚马逊上淘不到的，又或者很贵的，他们都想“麻烦”我。比如，“完美日记系列彩妆”，这是2016年才在广州建立的品牌，短短几年时间，已经火遍欧美。起初，我只是想帮忙而已，就自己收了几次快递。因此，我的住处，经常有同学来访，我也害怕被人误以为在做什么坏事，之后就让他们给地址，请国内的朋友直接寄给他们。我这才得以松口气。

很自豪，德国人竟“逼迫”我做代购

德国是世界经济大国。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汽车品牌奔驰、宝马、奥迪、大众、保时捷都位于德国，各类品牌奢侈品更数不胜数。德国人严谨，在工业、食品等行业建立的质量检测标准，比已经很严格的欧盟标准还要严格。正因为如此，德国的奶粉代购大军才那么庞大，早已形成一个产业。

出国之前，有家中长辈和学长告诉我，去了国外，不要把心思放在代购上。因为有不少人去留学后，看上了做代购轻松自在来钱快，甚至无心学习，影响学业。

有人干脆不愿意上学，只想做一名自由的买手，或者自己联合国内的朋友做代购生意，有些学生之间恶性竞争，利润空间已经不大，还违法。毕竟我们去学习，却从事了商业活动，若被查处，很有可能被遣返。

代购大军庞大，当地人也鄙视这样的代购行为，特别是在奶粉代购上，他们觉得被抢走了有限的资源。就连我们的驻德大使，都提醒我们这些留学生，要以学业为重。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会碍于情面，沦为买手。

可那么多同学、身边偶尔认识的陌生人，看到我中国元素的背包、衣裤、鞋子、帽子，都会很感兴趣。他们经常堵住我，打开他们的社交软件，找出一些图片、视频里的中国产品，问我：“你能买得到吗？”还不等我摇头，他们就说：“拜托拜托，帮我问问你国内的朋友……”

我能怎么办？国产品牌被人认可，我难道要板着脸拒绝吗？ 更何况，这些“国货”给我们挣了面子和荣誉，像我这样身在海外的人，会油然而生一种荣誉感和自豪感！再说，看着人家一双双期待的眼神，善良的我也不忍心啊，只能答应帮找找看。

这一找不要紧，国内的朋友嗅到商机，干脆当成事业做，让我在德国帮他们宣传。同在一个留学圈子的同胞们，也有不少人做起了两头代购，帮国内的客户买德国产品，帮德国的客户买中国产品。假装说得高大上一些，那就是我们从“代购逆差”转变成了“代购顺差”。以前是我们稀罕人家的东西，现在越来越多的外国朋友稀罕我们国产的东西。我们留学生，也沾了光，成为最受俊男靓女欢迎的群体之一。

外国朋友看我的眼神，让我有一种错觉，我若再穿戴一些他们没见过的“中国元素”出去，他们一定想把我扒光。因此，我慢慢形成一个习惯，一旦有人突然靠近，我就本能地想搂紧我的包，像个被坏人突然闯入浴室的美女一样，紧急护住三点，提心吊胆。

我做了一段时间的代购，汉服、旗袍、订制T恤、彩妆、护肤品、衣服裤子……只要你能想得到的，我基本都收到过代购订单。当我发现客户群体越来越庞大，需要耗费我越来越多的精力后，我抽身而退，让德国的同学朋友们自己和我国内的朋友联系，我不做中间人了。

我担心影响学业，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即使我不做，也有很多人在做。当初往国内代购的专业公司、团队、私人，如今也开始反向、双向代购。在中国留学的外国留学生，也像我们一样，成为代购大军的一员。

代购队伍，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作为好不容易才出国的留学生，我的首要任务，还是学业。不过，看到身边那么多外国朋友喜欢我们的国产品牌，也在国外看到越来越多有影响力的中国品牌出现，我们心底很自豪，走在人群中，也更有底气。虽然这只是生活中一个很小的方面，可我们也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祖国强大后，给我们留学生活带来的积极变化。

编辑/征 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