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薇
这些年来所有的假期,我都将自己交付给黄山的云海,湘西的奇峰和鼓浪屿的碧波,独独对近在咫尺的侨乡风物疏于眷顾。像还债似的,今年春假,我决意到侨乡一行。
动身前,朋友告诉我:乡下是单色调的世界,灰黄的屋墙,灰黄的脸色,灰黄的田垄,灰黄的街巷……最耀眼的也不过是姑娘那身黑夜里能叫飞驰的吉普车急停的大红色……
我带着都市人特有的丰富多彩的骄傲,走访了番禺、中山、南海等著名侨乡。然而,阳春三月的侨乡,以其纷繁的色彩,一下子就消退我头脑中那幅灰黄的风景画。
一踏入侨乡,我便被四野的绿色诱惑了。桉、栗、榕等树纷纷舞起一丛丛飞翠流光的绿,晃得叫人心醉。最富生气的要算那些紧贴地面的簇簇碧油油的芳草,蹦跳着活泼生命,春潮似的漫上田垅,漫上山坡,漫上华侨投资新筑的宾馆、校舍、医院以及所有的亭台楼阁。拍山而流的江水靛绿澄洁,牵引着这弥望的新绿,奔向遥远的天际……
在都市见惯盆景,见惯假山的我第一次发现侨乡的绿是那样的惹眼,那样的舒心。
我到过遍布侨乡各地的“侨谊楼”,也到过侨乡好些农户家中,在那里,莹莹绿意不仅植满棚棚架架,也涨满了他们的心田。
黄昏时分,在村边,在镇上,常常可看到堪与天上云霞媲美的彩色建筑:绿色波瓦覆顶的现代化养鸡厂让人联想到鸡肉的鲜美;橘红色的饮料厂围墙又使人回味起橙汁的甘甜;宫廷式红墙绿瓦的宾馆则叫人思念休憩地的舒适。而农家别墅式的建筑在夕照下显得分外夺目,走近一看,原来都市人用来装地面的玻璃马赛克被他们富庶地嵌在墙上,辉耀着五彩斑斓的异彩。华侨投资兴建的座座长桥一例髹成素白色,在侨乡河汊上延展着他们爱国爱乡的纯洁情怀。在侨乡,我曾刻意寻觅,寻觅那记忆中屋椽子像瘦人的肋骨,如积木般拉扯成的灰黑茅屋。而这类凤毛麟角的茅屋早就变作禽畜居舍和杂物房了──侨乡的人们早就着意用绚丽的色彩装点自己的美好生活。
在侨鄉,感受最深的莫过于人们身上焕发的精神风貌。黑白灰蓝的大襟衫绝少见到,孔雀蓝,翡翠绿的时装如彩蝶飘荡在山间水湄,街头巷尾。在乡镇企业工作的女工,在个体店档劳作的少女,她们唇红齿白,顾盼自豪,宛若新鲜水果的肌肤比城市少女用系列化妆品涂抹出来的肌肤还要光洁莹白。谈起新盖的楼房,新添置的录像、冰箱、彩电、空调,就连老人们那浑浊的眼也闪耀出落日般的华彩……生活变了,变得叫人再难从老人眼里寻出让人伤感的苍然暮色。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简单生存方式,在侨乡已难得到年轻人的体认。晚间,只要你到镇上乡中的舞厅,就不难体味到他们夜生活的多姿多彩。砰!砰!啪啪!强劲的乐曲在空中爆炸,发出阵阵回声,彩灯在闪烁旋舞,蝌蚪似的银色光焰在扭动,灯辉星雨般照亮了舞池,激活着年轻人身上兴奋的细胞。他们踏着急劲的节奏,在飞旋,在蹦跃……
他们是青春的一群,他们是亮耀在侨乡夜空的一片莹莹星辉。光凭他们身上那股热烘烘的青春气息,就叫人深信侨乡的明天定会迸发出更灿烂的色彩。
从侨乡归来,朋友问:侨乡色彩如何?
我拍拍照相机笑道:“我看到了风光旖旎,色彩斑斓,叫人过目不忘的侨乡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