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前例”的大火重创澳大利亚

陈弘

大火肆虐后的澳大利亚袋鼠岛。

自2019年9月以來，澳大利亚林火肆虐，波及昆士兰州、新南威尔士州、维多利亚州、南澳大利亚州、西澳大利亚州和塔斯马尼亚州等多地，至2020年2月1日已致30余人罹难，上千座房屋被毁，还有约5亿动物死亡，而本次火灾及其造成的烟霾也对澳空运、海运、农牧、旅游等行业造成严重冲击。澳大利亚经济因大火遭到重挫，2019年第三季度澳经济增长率为0.4%，预期第四季度很有可能负增长。

山火缘何肆虐

对澳大利亚而言，山林火灾并不少见。澳全国的主要树种是桉树，由于澳大利亚冬季一般雨水较多，因此桉树常年不落叶，只脱皮。脱下的树皮往往附着在树干上，这样当遇到火灾时仅会燃烧树皮，而不会引燃树干。顺树皮与树身之间的空隙，火势往往借上升热空气迅速蹿升，烧着树叶。桉树树叶含有油脂，不仅树叶自身易燃，而且树叶中的油在高温下会蒸发成更易燃烧的油汽。如果有风，则短短十几分钟内就能引燃一大片树林。澳大利亚沿海地区地势平缓，树林、牧草繁茂，火势一旦加上风势便会迅速蔓延，星火即可燎原。

不同于往常，本轮火灾的火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凶险程度。2019年开始后，在厄尔尼诺现象、印度洋偶极子现象等气候异常情况的作用下，澳大利亚遭受重大旱灾。11月入夏后，澳大利亚多地发生极端高温情况，不少地方气温达到摄氏45度甚至50度。在往年，常常是昆士兰州等一、两地发生极端高温，而2019年夏季开始，昆士兰州、新南威尔士州、维多利亚州、南澳大利亚州等地接连高温爆表。地表上的树皮、残叶、枯草层层密集堆积，在极端高温下极易发生自燃，再加上干雷暴、用火不慎和人为恶意纵火，造成2019年入夏以来澳大利亚多地同时发生严重火情。

在长期与火灾斗争的实践中，澳大利亚人积累了非常丰富的防火、灭火经验，有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方法控制火情，引导火势，进而迅速灭火。在新西兰、希腊、美国等发生森林火灾时，常会有澳大利亚志愿消防人员远赴海外支援抗灾。澳大利亚的消防体系以志愿者为主，专业人员为辅。因为澳大利亚地广人稀，不可能以集中统一的消防队伍奔赴各地灭火。目前采取的志愿者制度在往年也是行之有效的。志愿者制度动员普通民众加入志愿消防体系，进行培训演练，没有火情时各自从事日常工作，发生火灾时则根据具体火情地点、规模等有效地组织、调配当地和邻近地区的志愿者进行灭火。

但是本次火灾遍及各处，以往那种小规模精兵作战的志愿者救火模式难以奏效。救火人员疲于奔命，顾此失彼。而且，由于太过因循以往的救火经验，使得各方明显对此次火灾的严重程度估计不足，导致判断失误频频出现。尽管澳大利亚消防人员在本次救灾过程中体现了良好的专业素质和英雄主义精神，然而最终仍无法挽回颓势。

火情冲击澳政局

本次火灾灾情如此严重，甚至达到了失控的边缘，也是澳大利亚政府对气候变化问题长期无视、应对不力的结果。澳大利亚人口仅占世界总人口的0.3%，但是其温室气体排放达到了1.3%，从人均排放量来看，澳大利亚位列世界上最大的碳排放国之一。在澳大利亚经济产业中，矿产开发，尤其是煤炭等化石燃料的开采、加工为其支柱产业之一。如果把澳大利亚本土开采、加工的化石燃料和出口的化石燃料在国内和国外的碳排放加在一起，其总温室气体排放量实际上达到全球17%之多。

澳大利亚是世界上第四大煤炭生产国，出于对经济增长、就业率等因素考虑，澳大利亚不愿减少煤炭等矿产的产量和出口量。以印度阿达尼集团在昆士兰州卡迈克尔煤矿的开采计划为例，2017年有关规划一经披露，就遭到反对党和各方人士的强烈反对。然而在2019年5月的联邦议会选举中，反对党工党的传统大本营昆士兰州却倒戈支持了自由党，对莫里森率领的自由党—国家党联盟赢得大选胜利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主要原因在于卡迈克尔煤矿项目的上马可以大大助力昆士兰州的经济发展，并创造大量就业岗位。莫里森为了向该州示好，也为了巩固自由党在该州得之不易的地位，对该项目给予了大力支持，使其终获批准通过。

目前的山林火灾表明，澳大利亚极易受高温天气影响。限制煤炭等化石燃料的使用、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是确保将全球平均气温升幅控制在1.5度以内的重要措施。然而澳大利亚政府内部依然有不少人否认温室气体排放和火灾的关系。面对因火灾而引发的对现政府气候变化政策的批评，莫里森明确拒绝对煤炭采掘等矿产开发活动进行限制。正是由于政治需要和经济利益的共同驱使，澳大利亚政府非但不愿减少煤炭生产，而且还上马了新的煤矿项目。

本次“史无前例”的火情也冲击了澳国内政局。莫里森领导的自由党—国家党联盟在2019年5月的大选中意外获胜，在胜选感言中他大赞澳大利亚民众对他“奇迹般的”支持。然而好景不长，2019年山火发生时，莫里森对灾情存在明显误判，认为只需采取往年应对措施即能控制。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12月上旬把惯例的圣诞节度假提前，以便为计划于2020年1月中旬开始的对印度、日本的访问做准备。然而就在他开始家庭假期时，国内火灾灾情日趋严峻，还有两名消防队员在救火中殉职。由于莫里森在开始度假时并未公开宣布其度假安排，后经媒体追查曝光，引起全国舆论哗然。反对党工党则趁机对莫里森政府的抗灾救灾措施、气候变化政策等一系列问题进行攻击。莫里森只能在民众和反对党的强烈谴责声中匆匆中断度假。2020年1月2日，莫里森赶赴受到火灾严重影响的小镇卡巴戈进行慰问，却受到当地民众的强烈抗议、哄闹、辱骂，只好悻悻而去。

严重火情还使莫里森不得不取消原定于1月12日开始的赴印度和日本的访问，以便在国内领导救灾工作。莫里森原定将在有“印度版香格里拉对话”之称的“瑞辛纳对话”上作主旨演讲，并签署澳印《后勤支持协议》。该协议将允许澳印两国使用对方的军事基地，进行燃料补充和补给供应，这将使两国建立起紧密的军事合作关系。在日本，莫里森也拟磋商签订《相互访问协定》，澳日两军将根据该协议互相使用军事基地，并开展军事演习。印度和日本是美国“印太战略”的重要相关方，澳大利亚有关外交活动显然是因应美“印太战略”安排的，然而这场大火却打乱了澳的外交节奏。

一场席卷澳大利亚各地的燎原大火，烧出了澳大利亚防火抗灾体制的最薄弱环节，挑战了莫里森政府的执政地位和治理能力，打乱了澳大利亚外交布局的节奏。大火还在继续，不知道还会带来哪些溢出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