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成韵 诗意入心

张文静

《草木十二韵》，冯倩丽著，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19年9月出版

《草木十二韵》是一组按照《声律启蒙》格式撰写的韵诗，全诗共1044字，除了《声律启蒙》格式固有的“对”字，其余全部由来自116个科的323种植物和一种地衣的名字组成。

椿对楸，榎对柊，亭立对屈曲;续断对旋覆，火炬对蜡烛;剪秋罗，报岁兰，冬青对夏枯;雪光玲珑草，雨久逍遙竹;重楼含羞虞美人，覆闾无心刘寄奴;歌绿怀兰，贝母江边一碗水;绛花醉鱼，苹婆头顶一颗珠……

这些物种，有的滋味鲜美，有的五毒俱全;有坐享其成的腐生和寄生植物，也有主动出击的捕虫植物;有古老孑遗的活化石，也有人为杂交的园艺品种;有我国特有的，也有遍布世界的。在《草木十二韵》的作者冯倩丽看来，它们虽纷繁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美丽的名字反映着人在探索自然时产生的智慧和诗意、付出的心血和永不消泯的好奇心”。

1.用植物名写韵诗

冯倩丽201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梵语巴利语专业，2016年和2018年分别于北京大学和美国康奈尔大学取得景观设计学硕士学位，现在在美国纽约一家景观设计公司担任设计师。

“完全用植物的名字，以《声律启蒙》的格式写律诗”的想法，是她在康奈尔大学读书时突然想到的。

彼时，期末刚刚结束，冯倩丽一边兴致盎然地胡乱翻书，一边整理历年拍摄的植物照片。从本科时期开始，自然和植物就成了冯倩丽的兴趣所在，她活跃于北京大学山鹰社，四年里登顶雪山、徒步高原、穿越沙漠，见证了无数的美丽植物和奇妙的自然景观。

翻书时，自小喜爱诗歌的冯倩丽看到了《声律启蒙》和《笠翁对韵》，并沉浸其中。同时，她发现很多植物都有妙趣横生的名字，背后总有好玩的故事。“它们的名字含有丰富的语料和词性，令人不禁遐想，命名者一定都是观察自然和运用语言的双料大师。”冯倩丽说。她转念一想，何不用古今中外有趣的植物名字写一组朗朗上口的韵诗，把植物和语言之美介绍给更多人呢？

说做就做。冯倩丽用两周时间查阅了《中国植物志》的中文索引和《本草纲目》《广群芳谱》等古籍，浏览了3万余种植物的超过10万个别名、俗名，把其中有趣的记下来。

紧接着，她把这些美丽的植物名字带上了早就计划好的横穿美国的铁路之旅。在四天三夜的火车上，她从中选出300多个植物名，填出了《草木十二韵》的雏形。

2.从韵诗到图书

结束了在美国的旅行后，冯倩丽回到北京，在母校北京大学校园里带着几批孩子和同学进行植物观察活动。为了更好地讲解，她提前走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反复观察，并把其中涉及的植物学知识写成了一份2万字的植物小讲义。正是这篇《寻找生活的一点儿颜色——写给人类朋友们的植物入门指南》，让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刘华杰认识了冯倩丽，又进一步知道了她的《草木十二韵》，于是把她推荐给了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副总编杨虚杰。

在把《草木十二韵》拓展为一本书的过程中，冯倩丽把自己此前与植物的故事也囊括了进来，比如2014年她在北大山鹰社赴青海年保玉则科考时，拍摄到的100种植物。

在那个暑假的末尾，冯倩丽又踏上了一次环绕中国大地的火车之旅。在途中，她把原本仅仅按韵分编的《草木十二韵》初稿进一步修改，调整为按照主题和叙事分编。

接下来的一年中，冯倩丽还利用课余时间，为《草木十二韵》绘制了植物画。因为课业繁重，康奈尔大学的导师Peter Trowbridge允许冯倩丽把写作这本书的过程当作一门自主学习课程，算作5个学分，并给出了很多有价值的建议。在Peter和他的妻子Nina开设的《城市伊甸园》课程中，冯倩丽系统学习了300余种景观植物，并把其中很多写到了书中。

3.植物名字背后的故事

除了介绍韵诗中涉及的植物外，冯倩丽还希望《草木十二韵》一书能给读者展现更多植物名字背后的故事，包括植物的演化策略、趣味知识和文学典故等。

比如，在《美中寻真——诗人和植物学家的“跨界”探索》一文中，冯倩丽就对中外植物与诗歌的关系进行了追溯。

以植物名入诗，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早有源流，最典型的就是“药名诗”。诗中的药名绝大多数是植物，也有少数矿物和其他成分，如自然铜、滑石、云母等。

北宋黄庭坚就作有《荆州即事药名诗八首》，诸如“四海无远志，一溪甘遂心。牵牛避洗耳，卧著桂枝阴”的诗句中，远志、甘遂、牵牛、桂枝均为药名。

唐代诗人陆龟蒙更是把药名诗玩出了花样，在他的《药名离合夏日即事三首》中，每句最后一个字都能与下句第一个字结合为一个药名。“乘屐著来幽砌滑，石罂煎得远泉甘。草堂只待新秋景，天色微凉酒半酣。”滑石、甘草、景天均是药名。

“药名诗是其他语言中很难出现，也很难向其他语言翻译和传达的。它充分体现了中文之美。”冯倩丽说，“如果一定要问，西文中是否有类似的写作方法，就不得不提到用诗歌为林奈的植物分类学‘做诗意的补充的伊拉斯谟·达尔文。他是查尔斯·达尔文的祖父。伊拉斯谟·达尔文诙谐幽默，曾利用植物英文名的双关为其未过门的妻子写情书。”

这些故事都被冯倩丽写入了《草木十二韵》一书中。

冯倩丽曾用梵文写了一首小诗《可能性在边界蔓生》，诗的开头写道：“我不是这所花园中最美的花，但是我的存在证明了这里的多样性。当我来到门前，门内的人没有拒我千里。他告诉我前路艰难，也邀我共同前行。”

“‘多样性，不多也不少，刚刚好。多样性支撑天人系统的稳定性;多样性丰富、可持续、有趣、好玩，还不够吗？这是甚高的标准。”刘华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