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献君
(华中科技大学 教育科学研究院, 湖北 武汉 430074)
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中华民族的发展面临着新的机遇。建设高等教育强国、提升高等教育国际话语权成为当下高等教育发展的重要使命。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建设高等教育强国要“加快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实现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1]。“双一流”建设是新时代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重要战略举措。
在“双一流”建设中,一流学科建设是基础和核心。首先,学科水平决定一所大学的水平。学科是人类在认识和研究活动中针对认识对象,将自己的知识划分出来的集合,是相对独立的知识体系[2],其基本特征是学术性。学科是大学的基本元素,学科发展是一所大学在国内外发展水平和地位的主要标志[3]。大学之所以能发展成一流大学,正是因为其有一流的学科;没有一流的学科,不可能建成一流的大学。其次,学科是学者活动、成长的土壤。一方面,一流的学科需要依靠一流的学者;另一方面,一流的学科能够培育一流的学者。一流学科有高水平的平台,有大师级学者的引领;在高层次的研究与碰撞中,学者们耳濡目染,“水涨船高”,学术水平能得到快速提升。同时,也唯有一流的学科才能吸引、留住一流的学者[4]。最后,学科、专业能够引导人的发展方向,并对其起到一定的规范作用。大学的根本任务是立德树人。每个学科都有自己的学科文化。学科文化能够引导学生道德品质的发展方向,影响其价值观和思维方式,对学生的性格塑造产生一定的影响,进而影响他们的未来成长和发展方向[5]。
建设一流学科的途径多种多样,学科交叉是其中重要的途径之一。学科交叉是指不同学科研究人员打破单一学术领域的界限,对某一问题进行综合性研究,以利于解决难题,产生新的科学成果。学科交叉对一流学科建设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三方面。
其一,多学科交叉有利于解决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进而产生新理论。随着社会经济、科技、文化的发展,需要解决的问题越来越复杂,学科之间需要进行相互交叉以应对现实的复杂问题。如20世纪DNA双螺旋结构作为生物学最重要的发现之一,大大推进了生物学科的发展。参加这项重大研究的专家涉及多个学科领域,其中包括一位生物学家、两位物理学家、一位化学家。产生新理论是一流学科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是一流学科建设的关键环节,十分重要。
其二,多学科参与研究有利于产生新的知识生长点,进而推动学科发展。如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在植物、生物、化学等学科交叉研究的基础上,产生了分子细胞生物学的研究方向,进一步发展了生物学科;华中科技大学通过新闻传播学与信息学科的大跨度交叉,开辟了网络新闻传播方向,发展了新闻学科[6]。学科发展是一流学科生成的前提条件,随着社会各界对一流学科建设的重视,未来需要更多学科之间进行交叉发展。
其三,多学科交叉融合有利于产生交叉学科。如面对数据处理难题,电子工程、数学、语言学等学科进行交叉,产生了计算机学科。还有生物化学、物理化学、教育哲学、数量经济等,也都是通过多学科间的交叉融合进而产生的新学科。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各个领域均会衍生出越来越多的交叉学科,很多交叉学科不断发展最终能够催生出更多的一流学科。
学科交叉在一流学科建设中的作用如此重要,那么,我们需要梳理学科交叉与科学、教育发展的关系,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索在一流学科建设过程中如何选择所需要的相关学科,以及如何更好地实现学科交叉。
著名物理学家、量子论的创始人马克斯·普朗克(Max Karl Ernst Ludwig Planck)深刻地指出:“科学是内在的整体,它被分解为单独的整体不是取决于事物的本身,而是取决于人类认识能力的局限性。实际上存在着由物理学到化学、通过生物学和人类学到社会科学的链条,这是一个任何一处都不能被打断的链条。”[7]由于人类认识能力的局限性,其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必将经历由浅入深的过程,故科学、教育的发展也必将经历一个渐进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学科交叉是当代社会教育和科学发展的必然趋势,其本质是科学的创新。具体而言,其主要体现在科学、教育发展的4个方面。
在古代,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科学一度处于一个朦胧的综合期。欧洲古代学校主要是“三学”(文法、修辞、辩证法)、“四科”(算术、几何、天文、音乐),简称“七艺”。中国古代主要是“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到中世纪,大学诞生,早期大学形成文学、法学、神学、医学四大学科,其中文学是基础学科,神学地位最高。14世纪到17世纪中叶的文艺复兴运动推动了包括语言、文学、艺术、伦理、哲学等在内的人文学科的发展。16世纪末,自然科学开始从自然哲学中分化出来。17世纪中叶到18世纪末,自然科学与技术蓬勃发展。18世纪,力学、天文学、数学、化学等学科迅速发展,科学活动日益精细化、高度专业化。从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中叶,工程技术学科不断发展,有些学科逐渐走向分化。19世纪,自然科学已达到 4 126门。20世纪中叶以来,一方面,现代学科继续分化,研究内容更精细、深入;另一方面,相关学科开始向高度综合化、整体化的方向发展,横断学科、综合学科、交叉学科不断涌现,形成了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科学、工程技术科学等庞大的学科体系[8]。这一时期,学科发展在高度分化的基础上高度综合,到20世纪80年代,在中观层次已发展形成了5 550门学科,其中交叉学科2 581门,占比46.5%[9]。随着学科的不断发展,交叉学科的数量将不断增多。
随着社会和学科的发展以及社会对人才需求的变化,大学学科结构经历了由单科到多科再到综合的变化过程。在中世纪,世界最早的大学均为单科大学,如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Bologna)以法律为主,萨莱诺大学(University of Salerno)以医学为主。当时科目最为齐备的巴黎大学(Université de Paris)也只有神学、文学、法学和医学四种学科。18世纪中叶以前,大学的学科结构沿袭中世纪大学,有所演化但变化不大。18世纪后期开始,大学的类型和结构发生改变,特别是为适应经济、科技和社会发展需要,一批多科性工业大学随之产生。此后,学科在高度分化的基础上高度综合,大学学科结构呈现系统综合的态势。一部分大学从多科性向综合性转型。例如英国的牛津大学(University of Oxford)、剑桥大学(University of Cambridge)从原来的以人文社会科学为主发展到文、理、工相结合的综合性大学[10]192;美国的麻省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MIT)、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从专门的技术学院发展到工、理、文相结合的综合性大学[10]192。我国在1952年院系调整后的一段时间,全国没有一所综合性大学;近20年来,才发展了一批综合性大学。我国发展综合性大学,大体有两条路径。一是通过并校形成综合性大学。如武汉大学原来只有文、理科,2000年与武汉测绘科技大学、武汉水利电力大学、湖北医科大学合并,成为文、理、工、医相结合的综合性大学。二是通过自己创办新兴学科的方式创建综合性大学。如华中科技大学的前身华中工学院原先只有工科,1980年左右开始举全校之力创建理科、文科、管理学科,成为综合性大学。大学的主要任务是培养高素质人才,产出高水平科研成果。综合性大学有利于学科之间进行交叉,进而形成开放、互动、创新的校园文化,从而培养高素质人才。
从中世纪大学诞生开始的相当长一段时期内,大学的主要功能是教学。直到19世纪初,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创办柏林大学,根据社会、科学、文化的发展推动教育改革,提出了高等学校办学的3条原则:学院自治、科研与教学统一、学术自由。科研与教学统一原则的提出,使大学发展走向了一个新的时代,大学的功能由教学走向教学与科研相结合。洪堡反对传统大学将传播知识作为主要职能,他指出大学的主要任务是追求真理,对于大学而言科学研究是第一位的。大学教学必须与科研结合起来,教师只有在创造性活动中取得的研究成果,才能作为知识加以传授,只有这种“教学”才真正称得上大学教学或大学学习[11]。简言之,教学与科研相结合就是教师、学生共同开展研究,在研究中学习。20世纪末以来,大学的功能开始走向教学、科研、产业相结合。大学功能再次发生转变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点。首先,随着科学的发展,科学知识与实际应用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发现、发明和开发、建造形成一体,教学、科研与产业难以分离,因此,必须实现学、研、产的结合。其次,科学技术发展日新月异,如移动通讯从1986年的1G到现在的5G,发展非常迅速。又如10年、20年前获得国家科研成果奖的技术创新,现在本科学生都可能做出来。如果学校的教学离开产业,离开生产实践,那么无论是教学内容还是科研成果都将是落后的、陈旧的。最后,我国科技创新的主体在企业。在计划经济时代,企业的任务就是生产,没有也不可能进行科学研究。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这一现象得到扭转,现如今一些发达国家将超过国内生产总值3%的经费用于科学研究。我国也不断加大科学研究经费投入,很多先进企业拥有一流的科研,甚至走在了高校的前面。对于高校而言,学研产相融合也将成为其发展的必然趋势。而学研产相融合必然导致多学科的大跨度交叉。
由于早期学科高度综合,而且主要为人文学科,大学的职能为教学,主要任务是培养僧侣和牧师,因此,大学教育主要是人文教育。近300年来,自然科学、工程科学迅速发展,大学教育主要是科学教育,而且出现了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分裂。对于此,吴国盛指出其存在四方面原因:其一,自然科学和技术愈演愈烈的学科分化和扩张使人文学科的领地日渐狭窄;其二,科学化和功利化倾向导致了社会科学的兴起,也使人文学科的地位进一步下降;其三,重视培养专业人才的教育体制人为地造成了科学与人文之间的疏远和隔离;其四,自然科学自诩的道德中立使得科学家心安理得地拒绝人文关怀[12]。现在,大学教育开始进入人文教育和科学教育相融合的阶段。这是因为,学科的交叉已成为一种大的趋势,大学的综合化为两者的融合提供了条件。更为重要的是,社会的变化尤其是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需要通过学科交叉促进人文教育和科学教育的融合发展。世界经历了农业经济时代、工业经济时代,现正走向知识经济时代。知识经济要求人才必须是人文素质与科学素养相融合的人才。具体而言,知识经济是以高新技术为基础的经济,高新技术研究要求多学科的交叉;知识经济是基于知识创新和技术创新的经济,培养创新能力需要科学、人文的融合;知识经济是可持续发展的经济、世界一体化的经济、决策知识化的经济,要求具有复合知识结构的人才[13]。
学科交叉是创新思想的源泉。在学科交叉研究中需要通过知识对流、理论互鉴、模式组合、方法碰撞等途径催生新思想、新理论、新方法,进而进一步推进一流学科建设。那么,面对众多的学科,如何选择所需要的相关学科?
在一流学科建设中,高校不能忽视本校的历史文化、学术传统、学科基础。在学科交叉过程中,高校更应重视本校的主体学科和优势特色学科,在此基础之上选择相关学科进行交叉才能更好地发展一流学科。这一方面有不少成功的经验。如20世纪初,耶鲁大学(Yale University)的排名一直不理想。20世纪40年代初,学校下决心发展物理学,但经多年努力仍效果不佳。20世纪50年代起,学校转为发展经济学,经过几年努力,其经济学科进入了美国前三名,学校排名也大幅度前移。究其原因,耶鲁大学有着厚重的人文社会科学传统,支撑了经济学科的发展,而物理学当时找不到合适的发展空间。
华中科技大学文科的发展也是一个例证。一个学科的发展要经过起步、发展、提高3个阶段,每个阶段大体需要10年时间[14]。20世纪80年代初,华中科技大学的前身华中工学院开始创建文科,整个过程非常艰难,至1994年终于完成创建,这属于起步阶段。这时,全校文科有7个硕士点,文科教师中具有博士学位的仅有2人,所有文科集中在一个大楼。到2006年,又经过10余年努力,相关学科得到了一定的发展,全校文科有2个国家重点学科、9个省重点学科、26个博士点、6个博士后流动站、64个硕士点,教师中具有博士学位的增加至150多人,全校共建有8栋文科大楼。华中科技大学文科在此10余年间有如此发展,原因是多方面的,如重视学科方向建设、大力引进著名学科带头人和博士、积极开展科学研究、努力建设基地等,但重要原因之一是依托学校强大的理工科背景和优势,发展具有自身特色的文科。每个学科根据学校的理工优势及自身发展状况,在学科交叉点上选择独特的方向,实现重点突破。例如新闻学院以新闻传播学与信息学科进行大跨度交叉,开辟了网络新闻传播方向;经济学院突出数量经济、发展经济学;哲学系突出生命哲学;公共管理学院突出数字化城市管理、电子政务;法学院突出科技法学;中文系将语言学与计算机技术交叉融合,开辟了新的发展方向;教育科学研究院开展院校研究;等等[6]。此后,华中科技大学文科开始走向提高阶段,并取得标志性成果。例如高等教育学、理论经济学成为国家重点学科;在学校评估中,新闻学科、公共管理学科等进入全国学科排名前四位;生命哲学的教授在世界《自然》(Nature)杂志上发表文章;等等。以上案例均说明,只有在依托优势或基础学科的基础上进行学科交叉才能更好地促进一流学科的产生和发展。因此,高校在一流学科建设过程中选择相关学科进行交叉时应立足于自身的主体和优势学科。
一流学科要能满足国家、社会需求及解决该科学发展中的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这些待解决的问题往往以项目的方式出现。项目具有综合性,其研究需要多学科交叉。因此,一流学科建设中选择相关学科进行交叉需要考虑项目研究的需要。世界最具典型的项目是美国的“曼哈顿计划”(Manhattan Project)——美国陆军部于1942年6月开始利用核裂变反应来研制原子弹的计划。该项目集中了1 000多位科学家,历时3年,耗资20亿美元,于1945年7月16日成功地进行了世界上第一次核爆炸,并制造出了两颗原子弹[15]。该项目涉及物理学、核科学、化学、生物学、系统科学等多个学科。
与此同时,大项目的研究要重视大跨度的交叉。作者在与麻省理工学院很多教授的交流中发现,“没有一流的理科就没有一流的工科”是很多人的普遍共识,这体现了理科与工科交叉的重要性。除此之外,美国高校也比较重视其他不同学科大类之间的交叉,在具体交流中,一位学者指出工程研究有多深,取决于数学基础有多深。当下我国鼓励发展应用型大学尤其是鼓励建设优势应用学科,这就要求相关高校要重视与实际应用部门的结合,发掘更多的学科交叉点,进而更好地发展一流学科。
一流学科建设还需要高水平的学科平台。学科平台是指为学科建设提供技术支持和信息支持的各种技术设施、仪器工具、信息资源以及相关人员的制度性组合。学科平台建设的特征突出体现为以下几点。一是创新主体的多元性。创新活动需要多学科交叉,需要政府、企业、研究机构、大学、市场、金融机构等多重主体共同参与。二是集聚要素的关联性。每一个创新平台有其特定的方向、目标、重点,有特定的服务对象,因而所选择的学科、平台要素要有关联性。三是基础条件的规模性。大项目的承接、实施需要雄厚的基础设施条件、优质的创新资源,只有建立共建、共享机制,方能优化资源配置。四是平台功能的复合性。创新平台的侧重点可能有所不同,但要能实现多种功能,如聚集创新资源、设计创新课题、组织联合攻关、开展成果转化、提供技术服务、进行人员培训等[16]。高校在具体建设过程中选择相关学科进行交叉时,需要满足学科平台尤其是高水平学科平台建设的需要,如此才能更好地促进一流学科的建设。
以往高校学科平台建设中存在的主要问题是单学科基础上的低水平重复。如某校的物流专业实验平台,管理学院、控制学院、机械学院、工程训练中心各自建立自己的实验平台,不同学院之间由于低水平重复,无法实现资源协调共享。一流学科建设要根据学科创新的需要选择相关学科,创建多学科交叉、高水平的重大学科平台。21世纪以来,我国部分高校在这一方面做出了相关努力,例如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于2002年建立了基于基础数学、理论物理和宇宙学3个学科交叉的交叉学科理论研究中心;浙江大学于2006年建立了围绕生物医学、纳米技术、神经信息与控制等领域开展交叉研究的求是高等研究院;北京大学于2006年创建了涵盖数、理、化、生以及医、工等学科的前沿交叉学科研究院;清华大学于2010年建立了以促进信息科学与数学、物理学、生命科学、社会科学交叉的交叉信息研究院;上海交通大学于2015年建立了融合生命、化学化工、食品、医药、环境等12个学科方向的生命与环境交叉平台[17]。
近年来,虽然学界对学科交叉的认可度越来越高,但是目前学科交叉还面临一定的困难,主要包括:观念滞后;现有学科组织制度导致人才流动、资源共享困难;同行评价、评价单一性导致考核评价存在障碍;学科文化封闭;多学科背景人才缺乏;等等。因此,我们还需要通过以下几个方面的努力为学科交叉创设良好的环境,进而更好地推动一流学科建设。
观念是人们对世界的意识反映和对事物认识的结果。观念先于行动,并指导行动。推进学科交叉,首先要树立正确的观念,特别要确立以下观念。
一是要认识到学科交叉是创新思想的源泉。科学研究、建设一流学科,都是为了创新。科学发展的历史表明,科学上的重大创新、重大突破以至新学科产生,大多是在不同学科彼此交叉和相互作用过程中形成的。现在,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大多是复杂的重大问题,很多单一学科已无法解决,而需要多学科的交叉、融合,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事实和规律。根据诺贝尔官网数据资料统计,在1901—2016年间诺贝尔自然科学奖跨学科研究成果获奖数共计210项,而具有不同学科背景的合作获奖人数占比也从1901年的35%增长至2016年的87.60%。因此,我们要认识到学科交叉是创新思想的源泉,从而高度重视学科交叉。
二是要有合作意识。以往的科学研究、课程教学强调学科属性,学者的学科归属、身份认同导致形成学者“单打独斗”“各自为政”的局面。而学科交叉则强调多学科的相互渗透、相互支持,面对重大问题时以多学科的视角进行观察、分析。因而学者需要具有合作意识,相互了解、相互依存、合作共事,共同寻求解决问题的理论、思路、方法,从而得出创新性结论。
三是要有资源共享意识。在单一学科时代,资源配置按学科进行,各自购置设备,建立基地和平台,整体呈现“小而全”的格局,很多研究或实践存在低水平重复等问题,这严重制约着学科的发展。在学科交叉时代,如果这种状态不改变,则高水平研究难以进行。因此,我们要树立资源共享意识,从学科交叉的需要出发,整合资源,建立高水平研究基地,为多学科开展交叉研究提供共享平台。
现有的学科组织结构没有形成有效的利益分配机制和人员流动机制。人员归单位所有,这往往会阻碍学科之间的交叉发展。建立矩阵式的学科组织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有效方法之一。“矩阵”结构是同时进行若干项目管理的一种最常见的组织结构形式,主要是指在直线职能制垂直形态组织系统的基础上,增加一种横向关系的组织系统,形成纵向和横向管理系统相结合的矩阵结构[18]。伊利诺伊大学(University of Illinois)的贝克曼研究所便是典型的“矩阵式”跨学科研究所。纵向关系上,学校设立教师联盟和报告制度,所长拥有与大学学院院长同等的身份,并向教务长报告情况;横向关系上主要是与学院和学系的关系,学校政策会为与研究所相关的学院和学系提供间接成本补助金,研究所需要的资金定期由学院、学系和研究所等相关部门通过谈判进行分配[18]。从我国的现实情况看,建立矩阵式的学科组织需要从两个方面着手。
首先是重组学院,实现学院内部学科交叉。我国高校的学院都是在原来系的基础上组建的,所属学科单一,学院数量众多。国外一流大学一般只有六七个学院,而我国大学的学院一般在30个以上。例如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工程学院涵盖了生物、计算机、电气、机械、航空航天、化学、环境、土木等工程领域的所有学科,而我国的工程学科一般分设在15个以上的学院[19]。这种状态如果不能改变,那么学科交叉将难以实施。
其次是建立学科交叉研究机构,推进学科交叉。无论学院怎么调整,一些重大项目的研究因涉及多个学院,故在学院内仍然难以完成。这就要建立相应的机构,如研究中心、研究基地、研究平台;同时建立相应的制度,允许不同学院间的教师实行“双聘”,进而实现资源共享。在这一方面,我国一些大学已经开始进行积极探索。如上海交通大学通过建立Med-X研究院,推进医工学科交叉融合;并建立了相应的制度,如虚实结合的组织结构、首席教授负责制度、全职兼职结合的人员聘用制度、分类考核制度等,为学科的交叉发展发挥了较好的作用。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改革科技评价制度,建立以科技创新质量、贡献、绩效为导向的分类评价体系,正确评价科技创新成果的科学价值、技术价值、经济价值、社会价值、文化价值。”[20]由于不同学科的知识构成、发展范式、学术特性不同,其在学术成果、人才团队、科研能力方面都有着各自的评价体系、程序和模式。长期以来,各学科采用同行评价,按照各自的评价标准进行评价,因而,跨学科研究成果往往得不到认同,甚至难以进入学科体系。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学科交叉就难以深化。因此,我国亟须完善现有同行评价的程序、方法,确立学科交叉研究评价的原则与标准。评价程序要考虑评价人员的多学科性,评价方法要考察学科参与度、学科关联性、研究者合作程度、研究成果的综合性和创新性等[18]。
学科文化是指在学科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价值取向、学科方法、学科术语、学科风格、学科认同以及行为规范的总和,是学科知识性文化与学术部落社会性文化的统一[18]。每个学科都有自己的学科文化,这种文化既有自己的优势,又有自己的劣势。在学科交叉研究中,学科文化之间的差异是研究中产生冲突的重要原因。因此,高校要建设开放、多元的学科文化。这种学科文化的建立要从3个方面着手:一是拓宽学科知识的边界,促进学科文化主体之间的对话与包容;二是探索学科交叉研究的共同范式,形成学科成员统一遵循的研究范式;三是形成学科交叉研究的共同认知参照框架,走向学科文化对话与交流[18]。
具有多学科背景的人才有利于提升对学科交叉的整体认知和推动交叉学科研究的开展。然而,我国原有的教育体系学科单一,培养的人才知识面窄、视野不宽,从而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学科交叉的推进。因此,推进学科交叉发展还应注重培养具有多学科背景的人才。培养具有多学科背景的人才可以从以下方面着手。首先,在本科生培养中,高校要实行大类招生、大类培养,将通识教育和宽口径专业教育相结合,打破专业壁垒,注重大类专业基础,并为本科生提供广阔的选择空间[17];同时,还可以鼓励本科生跨学科辅修专业,获得双学位。其次,高校要指导学生在本科、硕士、博士学习中选择不同的专业。原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校长田长霖先生认为,一个学者最好的学科专业结构是本科学理工、硕士学人文、博士学管理。
良好的理论研究有利于推动实践的顺利开展,学科交叉良好氛围的营造需要相关理论研究的推动。然而,在具体研究中两种理论必不可少,即研究视角学科理论和解释问题的学科理论。研究视角指观察问题的角度,观察、分析研究对象的特定切入点,即从某一角度深入研究对象的本质,对其进行探索与研究。研究问题确定以后,首先要选择研究视角。对同一研究对象,从经济学、管理学、哲学、社会学等不同学科理论出发开展研究,关注的侧重点不同。例如经济学侧重经济利益的角度,管理学侧重组织激励的角度。观察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必然不同。因此,科学研究视角的选择决定着从什么学科理论出发展开研究,进而得出不同的研究结论。其次是要选择解释问题的学科理论。科学研究就是要运用现有的理论、知识去解决未知的问题,从而发现新规律和新知识。作者在某大学作关于“以学生为中心”的讲座时,面对“你如何用以学生为中心的理论解决学生的心理障碍问题”的提问时回答:“解决不了。一定的理论只能解释相应的问题。在科学研究中,选择适切的、能解释研究问题的学科理论十分重要”。而适切的、能解决研究问题的理论不一定是本学科的,很多情况下其他学科的相关理论往往对本学科的问题具有很强的解释力。近年来,很多相关理论在跨学科中的应用越来越多,这为不同学科之间问题的解决提供了理论基础,进而促进了不同学科之间的交叉研究。除了要推动相关理论的跨学科应用之外,我们还应鼓励更多的学者加入到跨学科理论研究中来,尤其要引导博士后研究人员进行跨学科研究。博士后研究人员是我国科研群体的中坚力量,对其进行跨学科研究的训练能够拓宽其研究视野,进而更好地服务于相关学科的交叉研究。
在高校,学科交叉“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要从一流学科建设的全局出发,努力转变观念,改革单一的学科组织制度和学科评价制度,建设开放、多元的学科文化,培养具有多学科背景的人才,推动交叉学科理论研究,实现学科交叉,从而建设好一流学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