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婧 刘笑 刘志平 沙翔垠
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眼科(广州510260)
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是新生血管形成的重要启动因子,是促进新生血管性眼病发生发展的主要因素。新生血管是多种眼病的共同病理改变及临床表现,随着抗VEGF药物越来越多地应用到这类眼病的治疗中,抗VEGF治疗的受治群体从最初的只有湿性年龄相关性黄斑变性(wet age-related macular degeneration,wAMD)患者到现在的病种多样化,更多的患者得到受益,新生血管性眼病也有了更丰富的治疗策略。众所周知,大量国内外随机对照试验[1-6]已经证实抗VEGF药物对新生血管性眼病治疗的有效性及安全性。但在真实世界下,抗VEGF药物的应用和疗效受到多方面的影响[7-9],为了了解抗VEGF药物在临床上的实际应用情况,笔者将2016年10月至2018年6月在我院接受抗VEGF药物治疗的疾病谱和治疗情况进行了回顾分析,旨在分析抗VEGF药物在眼底疾病中应用的实际情况。
1.1 一般资料 回顾性调查2016年10月至2018年6月于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住院行单纯玻璃体腔注射抗VEGF药物治疗的病例。排除标准:既往因新生血管和(或)黄斑水肿已接受过抗VEGF或激光治疗的患者,以及治疗、随访资料不全的患者。所有病例以末次就诊检查数据为治疗后指标,后续联合激光和(或)手术治疗的患者仅纳入联合治疗前的数据。所有患者均签署知情同意书,并获得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的同意。
1.2 方法 每个病例的诊断系由治疗前眼底表现、眼底荧光血管造影(fundus fluorescein angiography,FFA)和光学相干断层扫描(optical coherent tomography,OCT)结果综合分析后确定,FFA检查无法确认时行吲哚菁绿血管造影进一步诊断;玻璃体积血严重者,根据后续治疗中所行玻璃体切割术中所见或术后FFA结果追加诊断。每例患眼每次行抗VEGF治疗均记录治疗前和治疗后1天、治疗后1周的最佳矫正视力(best corrected visual acuity,BCVA)、眼压、眼底情况、OCT及 FFA 检查。所有纳入的病例中所涉及抗VEGF药物为雷珠单抗(Ranibizumab,瑞士诺华)或康柏西普(Conbercept,成都康弘)。
1.3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16.0统计软件对数据进行统计学分析。计量资料的统计描述以均数±标准差表示,最佳矫正视力均为小数视力进行LogMAR换算,采用配对t检验比较治疗前后LogMAR视力,组间对比计量资料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计数资料间比较采用χ2检验和秩和检验。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1 一般情况 纳入本研究中的病例共227例(313眼),其中男123例165眼,女104例148眼。313眼中右眼71例,左眼70例,双眼86例。总体年龄21~93岁,平均(63.3±12.3)岁。
2.2 病因分布情况 227例患者中,糖尿病视网膜病变(diabetic retinopathy,DR)共93例,是抗VEGF治疗的首位病因,其次为wAMD 45例,再次为视网膜静脉阻塞(retinal vein occlusion,RVO)39例、息肉样脉络膜血管病变(polypoidal choroidal vasculopathy,PCV)26例,四者之和占总数的89.4%。诊断为病理性近视伴发脉络膜新生血管(myopic choroidal neovascularization,PM-CNV)、特发性脉络膜新生血管(idopathic choroidal neovascularization,ICNV)和新生血管性青光眼(neovascular glaucoma,NVG)的患者数量较少,分别为13例、4例和4例。本研究将DR与RVO导致的NVG患者均归入了相应的原发病种中,其中2例3眼纳入DR组,3例3眼纳入RVO组。故NVG组中仅余4例4眼,分别为角膜移植术后继发NVG1例1眼,反复全葡萄膜炎继发NVG1例1眼,不明原因的NVG2例2眼。另有3例3眼归为其他组,分别为类糖尿病视网膜病变1例1眼,后段玻璃体切割+黄斑前膜剥除术后持续性黄斑水肿1例1眼,Coats病伴发视网膜新生血管1例1眼。
DR组双眼注药率最高,为75.3%,其次为wAMD(28.9%)和PCV(11.5%)组,其余各组均为单眼注药。总体227例患者中,105例合并高血压病,111例合并糖尿病,同时合并两病者59例。在年龄、单双眼治疗情况以及是否合并高血压或糖尿病上,各病种中分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而在性别分布上,各病种占比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313,表1)。
2.3 各病种接受抗VEGF治疗情况 本组治疗病例中52.7%患眼(127例165眼)初始治疗使用了雷珠单抗,47.3%的患眼(103例148眼)使用了康柏西普,其中共有21眼于后续治疗中更换了治疗药物。在治疗方案的选择上,共有22.0%的患眼(57例69眼)实施了3+PRN方案,而78.0%的患眼(170例244眼)实施了1+PRN方案。各病种间药物选择及方案选择上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01,表2)。
表1 接受抗VEGF治疗患者病因分布情况Tab.1 The distribution of diseases in patients received anti-VEGF therapy 例
表2 不同病因患者接受抗VEGF治疗的药物选择及治疗方案比较Tab.2 Comparisons of medicine selections and therapeutic strategies among patients with different diseases 例
初始雷珠单抗治疗的165只患眼中,实施3+PRN方案的有38眼,实施1+PRN方案的有127眼;初始康柏西普治疗的148只患眼中,实施3+PRN方案的有31眼,实施1+PRN方案的有117眼,使用不同药物患者在方案选择上差异无统计学意义(χ2=0.197,P=0.657,表3)。
截至2018年6月,所有患者共计接受抗VEGF治疗次数为544次,平均(1.8±1.0)次/眼。各组中以PCV和PM-CNV组平均注药次数最多,分别为(2.5±1.3)次/眼和(2.5± 1.6)次/眼,其次为wAMD组(2.2±0.9)次/眼。平均注药次数在各疾病组间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01,表4)。
2.4 治疗预后 本研究中总体基线BCVA(Log-Mar)为1.12±0.84,治疗后BCVA为(0.92±0.76),差异有统计学意义(t=7.230,P<0.001),提示总体中大部分患眼行抗VEGF治疗后视力改善。不同疾病组间的基线及治疗后BCVA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其中ICNV患者基线和治疗后视力在各组中最好,分别为(0.71±0.41)和(0.55±0.47);NVG患者基线和治疗后视力均为最差,分别为(3.05±0.30)和(3.20±0.35)。诊断为DR、wAMD、RVO、PM-CNV的患者术后视力较术前显著提高(P< 0.001、0.002、0.007、0.06);PCV、ICNV患者治疗后视力平均较术前有提升趋势,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587、0.182);唯有NVG患者治疗后短期内视力较术前下降(表4、图1)。
表3 注射雷珠单抗和康柏西普的患者治疗方案选择的差异Tab.3 Selective difference of treatment strategy between Ranibizumab and Conbercept groups 例
表4 不同病种患者基线视力、末次治疗后视力、平均注射次数的比较Tab.4 Comparisons of baseline BCVA,BCVA of final visit,mean injection times among different diagnosis groups
图1 各病因治疗前后最佳矫正视力(LogMAR)变化的比较Fig.1 Best corrected visual acuity(LogMAR)at baseline and final visit in different diseases
按治疗方案分组,3+PRN组69眼,平均基线BCVA为(0.95±0.59),治疗后为(0.83±0.60);1+PRN组244眼,平均基线BCVA为(1.17±0.89),治疗后为(0.95±0.80)。两组患眼治疗后视力均较基线显著提高(P<0.05)。按不同用药分组,雷珠单抗组152眼,平均基线BCVA为(1.18±0.84),治疗后为(1.02±0.80);康柏西普组140眼,平均基线BCVA为(1.05±0.83),治疗后为(0.80±0.70);治疗过程中更换了药物的21只患眼,平均基线BCVA为(1.18±0.87),治疗后为(1.04±0.79)。雷珠单抗和康柏西普两组患眼治疗后视力均较基线显著提高(P<0.05),换药组平均治疗后视力较基线提高,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160)。
3.1 病因分布及一般情况 在本组患者中,DR、wAMD、RVO和PCV是导致患者行抗VEGF治疗的主要原因,其中DR 93例(41.0%),wAMD 46例(20.2%),RVO 39例(17.2%)排在前三位,与徐建锋等[10]的报道基本一致。wAMD与PCV同属于广义的新生血管性AMD,传统观念认为两者本属同一疾病的不同亚型,但基于两种亚型的不同临床特点及其可能对观察指标的影响,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趋向于将二者视为单独疾病进行分析[10-12]。本组患者中,PCV占新生血管性AMD的36.6%,符合亚洲人PCV发病率高的特点,与我国同类研究的22.3%~33.5%[13]相似,亦与同是亚洲人群的日本报道23.0%~54.7%[14]一致。
各病种在年龄分布上差异有统计学意义,DR患者主要集中在51~60岁和61~70岁年龄段,分别占DR总人数的32.3%和43.0%;同时有15例(16.1%)DR患者年龄不足50岁,一定程度上印证了世界范围内糖尿病人群以及并发DR患者年轻化的趋势,提示了糖尿病及DR早期发现与治疗的重要性。wAMD好发于老年人,发病率随年龄增长而升高,本组wAMD患者中1/4年龄大于80岁,占总研究人群中80岁以上患者的60%,而PCV的年龄分布与wAMD相比则相对较小,不仅有部分患者发病年龄不足50岁,且80岁以上患者所占比例相对wAMD明显减少,与刘冉等[15]的研究结果一致。RVO和PM-CNV均好发于50岁以上的老年人,可能与血液流变学改变和血管功能退化有关;ICNV因其疾病的特殊性,患者均为50岁以下的中青年。NVG组的患者,因排除了DR、RVO为原发病者,以至于人数过少,年龄分布无明显趋势。
本组患者中合并高血压者103例,主要分布于DR、RVO、wAMD 3组之中,各疾病组间高血压分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26.4,P<0.001)。高血压可引起全身包括眼部血管的动脉硬化,并随年龄增长而逐渐加重,从而加速视网膜脉络膜血管内皮的变性及破坏。研究显示高血压与RVO、wAMD、PCV等多种眼底疾病相关[16]。患糖尿病的人群主要集中在DR组中,占患糖尿病总人数的84.5%,除ICNV和NVG两组中无人合并糖尿病外,余各组中人数均不足8例,未提示显著的临床意义,仍需扩大样本量观察以进一步探讨糖尿病与DR以外的新生血管性眼底疾病的潜在联系。
各组疾病中DR的双眼注药率最高,75.3%的DR患者双眼均接受了抗VEGF治疗,其比例远远大于其他疾病,这与DR累及双眼且双眼病变程度相近的特点相符。其次是wAMD,有28.3%的患者双眼均需抗VEGF治疗,但由于部分患者就诊时对侧眼疾病处于稳定期或瘢痕期,未行抗VEGF治疗,故本组患者中wAMD实际双眼患病率大于28.3%。PCV患者中双眼患病且接受抗VEGF治疗者占11.5%,较wAMD组低,此趋势未在其他同类研究中发现,可能与本研究样本量偏小有关。有研究报道病理性近视眼底病变虽然多数呈双眼发病,但双眼同时合并CNV的病例则相对较少,约23%;本组患者中有2例诊断为双眼PM-CNV,双眼发病率为15.4%,但这2例对侧眼CNV病灶均处于瘢痕期/萎缩期,暂不需抗VEGF治疗,因此PM-CNV中无一例接受双眼注射。
3.2 各病种接受抗VEGF治疗的情况及预后 本研究所涉及的抗VEGF药物是雷珠单抗和康柏西普,两者使用的总体占比大致相同。除DR组中康柏西普使用较多外,余各组均以雷珠单抗为多,其原因可能与雷珠单抗系进口药物、且更早进入临床有关。但其早期售价较高,加之患者病情轻重、病程长短、后续是否联合激光、手术等情况不同,以及患者家庭经济条件、对治疗的心理期望值上的差异都可影响对药物的选择。本组病例中,选择雷珠单抗的病例平均基线视力低于康柏西普组,但因各疾病组间基线视力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在药物选择上比例不同,且此趋势未在其他同类研究中发现,故基线视力是否影响患者的药物选择,尚需扩大样本量后进一步分析验证。总体中有21只患眼在治疗过程中更换了药物,但换药原因除了疗效以外还受到其他因素影响(药物短缺),故未行进一步比较分析。治疗方案以1+PRN在临床的使用更为广泛,占总治疗眼的78.0%,与国内同类型研究的67.9%[10]基本一致。1+PRN和3+PRN两种治疗方案均可显著提高患眼视力(P<0.05),但1+PRN组视力提升幅度更大,可能与两组患眼数量相差较大及病种组成差异有关。
各病种之间基线视力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01),NVG患者视力普遍最差,NLP到指数不等,伴随不同程度的眼压升高;ICNV患者眼部无伴随其他病变,平均基线视力相对最好。抗VEGF治疗后总体平均视力较基线显著提高(t=7.186,P<0.001),与徐建锋等[10]的临床资料总体结论一致,但其只对研究总体的治疗前后视力进行初步比较,并未就不同疾病视力恢复情况做横向深入探究。本研究进一步在不同病种之间进行比较,发现PCV组患者术后视力提高不如wAMD组显著,可能与部分PCV病例伴大量玻璃体积血、且玻璃体切割术后视力未纳入本研究有关,另有部分患者虽尚未出现大量玻璃体积血,但已发生后极部累及黄斑的大面积出血性视网膜脱离,该类患者抗VEGF治疗后视力提高多不明显。NVG组患者眼内病变严重,眼压显著升高,角膜水肿,其中2例伴大量玻璃体积血,抗VEGF治疗后短期内不能明显缓解高眼压及角膜水肿,故抗VEGF治疗后视力并无明显改变,均于1周内行青光眼滤过手术。
本研究中患眼平均注药次数为1.8次,与国内同类研究1.8次[10]相同。wAMD患眼平均注药次数为2.2次,高于总体平均水平,但次数明显少于国外报道的首年治疗平均4.9 ~ 6次注射[7,17],可见我国真实世界下抗VEGF药物注射次数远低于欧美国家。在我国,抗VEGF治疗受患者、医生、药物等多方面因素影响,临床医师在用药上需权衡更多的因素以综合为患者考虑,以从中争取对患者病情最大的获益。抗VEGF药物自2017年10月进入医保,为医保的wAMD患者降低了治疗成本,使更多的患者可以接受治疗,但医保报销仍需符合一定条件,且通过本研究结果可知,临床上抗VEGF治疗的受治群体中,人数最多的是DR患者,其次才是wAMD。本研究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真实世界下抗VEGF治疗在国内开展的现状,但局限于回顾的时间段较短,样本量偏小,以致部分病种病例数较少,影响统计分析结果。
本组病例随访过程中未出现严重不良反应,除NVG患眼外,有2例2眼于注射次日出现一过性眼压升高(最高眼压<25 mmHg),眼压升高持续不超过24小时,未使用局部降眼压药物治疗;5例8眼注射后出现局部结膜下出血,2例2眼出现急性细菌性结膜炎,余病例均未出现全身及局部并发症。
综上所述,目前接受抗VEGF治疗的疾病谱已与抗VEGF药物刚面世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DR、wAMD、RVO和PCV是真实世界下患者接受抗VEGF治疗的常见病因,不同病因的患者治疗前、治疗后视力,注药次数以及用药方案都存在差异。需要更大样本量、观察更全面、随访时间更长的研究,以更好地反应现实、指导临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