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用力 综合施策 推动禁抗减抗

文│粟胜兰（全国畜牧总站质量标准处）

饶正华（中国农业科学院北京畜牧兽医研究所）

围绕贯彻落实2019年农业农村部第194号公告中关于“禁止除中药外所有促生长类药物在商品饲料中的使用”的规定，2020年11月笔者赴湖南、四川两省调研，实地走访了7家企业，向省市县管理部门和行业协会等相关部门了解禁抗对饲料企业及养殖业的影响。现将了解到的有关情况和不成熟的观点整理汇总，以飨读者。

一、基本情况

总体而言，由于国家政策宣传及时，缓冲时间足够长，又经过非洲猪瘟疫情的洗礼和锤炼，再加上大型企业前期准备充分，禁抗之后，行业总体上过渡平稳。由于受非洲猪瘟疫情、新冠肺炎疫情以及中美贸易战等多重因素影响，禁抗对养殖业所带来的中长期影响还有待进一步评估。

1.一线饲料企业和基层管理者对禁抗减抗政策表示拥护和肯定。饲料企业负责人及省市饲料管理部门一致表示，禁抗是行业发展的必然要求，是奠定产业发展未来方向的重要举措，对倒逼产业转型升级和可持续健康发展起到了重要的规范、促进和引导作用。某饲料企业负责人表示，这是国家有前瞻、有决心、有责任的一项政策，是提升整个产业形象的关键点。也有饲料企业表示，该政策对于加快培育企业技术储备和创新能力具有重要意义。饲料禁抗后，企业进一步加大研发力度，如四川吉隆达生物科技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吉隆达”）拟联合四川农业大学成立微量元素与健康实验室，“饲料无抗技术”和动物营养的结合被提到了新的高度。

2.饲料企业生产稳定并持续增长。四川省共有饲料企业494家，其中配合饲料、浓缩饲料、精料补充料、添加剂预混料等加工企业346家。2020年1～7月，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全省饲料企业产量596.06万吨，同比2019年下降2.52%。但恢复迅速，7月饲料产量94.04万吨，较2019年同期增长24.46%，环比增长3.99%。其中，猪饲料51.57万吨，同比增长33.08%，环比增长2.85%。特别是具有替抗作用的功能性添加剂销量和利润双双实现显著增长。

3.养殖企业没有因为禁抗而出现大面积细菌性疫病暴发情况。饲料禁抗实施以来，未见到大面积的禁抗失败案例，没有出现细菌性疾病失控现象。因提前宣传到位，企业基本上都有禁抗技术储备，在国家规定的实施日期前数月甚至更早就预先启动了饲料无抗工作。吉隆达3年前就推出了替抗产品，温氏集团在2020年3月全面禁抗，通威集团、正邦集团等大型饲料企业在更早期就启动了饲料无抗工作，为饲料产业平稳过渡发挥了积极作用。

4.替代减抗产品百花齐放并实现可观经济效益。禁抗政策出台后，开发功能性的替抗饲料产品，寻找不同的替抗产品，成为行业热点。酸化剂、植物精油和中草药、植物提取物、微生态制剂、酶制剂、氧化锌等市场上所谓的功能性产品都迎来了新的历史机遇。正邦集团采用“精油+酸化剂”，温氏集团采用“青蒿素+氨基酸”，通威集团利用“酸化剂+微生态”等技术路线，均不同程度地发挥了作用。吉隆达推出的“氧化锌+硒+碘酸”的综合方案，收益丰厚。

5.企业替抗减抗技术创新各显神通。除使用抗菌作用的功能性饲料产品外，养殖业逐渐回归生物的基本需求，从动物营养、饲料原料、加工工艺、配方、畜禽品种、饮用水质、饲养环境、疫苗等多方面入手，采用营养健康养殖方式，保证养殖动物吃好喝好睡好，不生病，少生病，从而做到饲料禁抗、养殖减抗、产品无抗。正邦集团用杂粕代替豆粕，将粗蛋白由19%降低至17%，大大减少了仔猪腹泻的概率。温氏集团加强畜禽种源管理、接种疫苗，并对饮水水质严格控制，每个月对养殖场进行水质抽检，确保动物饮水卫生，有效控制了鸡白痢的发生。通威集团通过改进饲料加工工艺，将糊化度由30%提高到50%，对饲料熟化预制，加强环境控制、保温和粪污管理，减少养殖动物的发病率。正邦集团采用鱼腥草、青蒿素等中草药对动物进行日常保健调理，提高了养殖动物的自身免疫能力。

6.禁抗后养殖效益略有减少。在政策实施初期，企业生产成本略有增加，对技术创新落后的企业也产生较大压力。替抗成本与养殖效果之间存在矛盾，相对原来的抗生素，替抗产品成本普遍高于抗生素成本，养殖综合成本增加。如精油、植物提取物、微生态制剂等有效使用量在每吨8～10千克，饲料成本每吨要提高200～300元。吉隆达技术负责人表示，原来需要100元的抗生素药物，现在若使用微生态制需要300元，酸化剂也普遍涨价，如甲酸上涨60%，丙酸上涨30%，配合饲料成本总体增加3%～5%。正邦集团表示，1吨饲料成本增加了30～40元，同时饲养周期变长。以养猪为例，之前饲养1头生猪需要的周期大概是6个月，如今不能使用带有抗生素的饲料，短期内生猪可能会经常出现这样那样的疾病，同时生猪的出栏周期也有可能会延长1个月左右，增加了养殖成本，利润空间缩小。温氏集团表示，2019年饲养1只肉鸡的利润在4.5元，2020年只有3.5元，平均减少1元。

二、政策贯彻中存在的主要问题

1.替抗产品安全隐患多，标准缺口较大，监管难度大。一是目前市场上流行的功能性饲料，多数是复合酸化剂、植物提取物、微生态制剂、植物精油、抗菌肽等替抗产品，其产品组成复杂，缺少相应的方法标准和产品标准，其质量和成分难以鉴定。如植物精油已成为第二大替代物，其名称、定义、来源、组分含糊不清，功能描述随意性大。大部分宣称“植物精油”产品均来自人工合成，即实际上是“天然结构或天然结构类似的人工合成物”。复合酸、有机酸有效成分含量检测方法也有待进一步完善。

二是多数功能性饲料标识是混合型饲料添加剂或浓缩饲料，而现有的160多项药物和禁用物质检测方法标准不适用于这些产品。即便知道其中加入了抗生素药物，也因缺少标准无法检测和判定。加之混合型饲料添加剂生产许可门槛低，缺少有效监管手段，一些兽药生产企业趁机向混合型饲料添加剂转型，存在“劣币驱逐良币”的隐忧。

2.药物使用出现从饲料生产环节向养殖环节转移的苗头。基层管理人员及企业人员反映，禁抗实施后，发现个别饲料生产企业在销售饲料时外挂一个小型“功能包”或“保健包”，这些“功能包”“保健包”通常没有标签，直接免费提供给养殖场户使用。包里的内容物也是五花八门，难以监管。“功能包”成为个别企业的投机方向。

3.效果好、副作用低、性价比高的系统替抗方案仍然缺乏。温氏集团表示，目前的替抗方案对断奶前的乳猪肠道疾病比较有效，而对于断奶期之后的仔猪还没有找到有效的手段；鸡的替抗方案通常是采用抑制沙门氏菌、大肠杆菌，但产气荚膜梭菌引起的坏死性肠炎成为肉鸡场的突出问题，目前对鸡呼吸道疾病的解决方案不多。中小型的养殖场户更是缺乏成熟的解决方案，再加上养殖场户卫生条件和管理水平不够理想，动物疫病的发生率仍较高。部分养殖场户治疗用药还有一定幅度增长。冬季是考验养殖环节对仔猪腹泻的控制能力的重要季节，企业纷纷表示担忧。有关人员表示，欧盟在宣布饲料禁抗后的最初3年，抗生素使用总量也没有减少。效果好、副作用低、性价比高的系统替抗方案是禁抗政策能否真正落实的关键，仍有一段较长的路要走。

三、几点建议

禁抗减抗是一项系统性、战略性、复杂性、长期性工程，绝非单一路径可以实现。按照《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促进畜牧业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总体要求，要以动物健康为目标，营养为基础，从标准规范、产业升级、原料优化、创新驱动、机制保障、宣传赋能等多路径、多维度、全方位推进禁抗减抗工作。

1.加快疏通“正道”，推动有效、低成本替抗技术和产品支撑。进一步优化饲料新产品审批程序，鼓励创新，加快中药材及天然植物提取物等具有替抗减抗作用的饲料原料和饲料添加剂的审批速度。对具有减抗效果效益的产品，应给予适当的、不涉及具体商品名称的推介和技术指导。

2.持续堵死“邪道”，加强监管并严厉打击不法行为。坚决维护法规制度的严肃性。一是加强抗生素药物的管控，实现药物产品可追溯。二是加强饲料生产环节和自配料的监管，加大对功能性饲料的抽检力度，对替抗“添加剂”类的产品给予持续关注。特别是活菌制剂，要关注质量，防止“风险掺杂物”的问题；对“功能包”组织管理和监控力量，营造公平竞争环境，真正实现无抗生产。三是加强对养殖场的现场抽查、环境监测，截断药物通过养殖环节添加的渠道，实现养殖减抗。四是加强畜禽产品药物的残留监测、产品质量评级，引导产品无抗。

3.明晰监管“标尺”，加快完善面向市场需求、动态调整的禁抗减抗标准方法体系。一是修订药物、禁用物质检测方法标准，在现有HPLC法的基础上，增加HPLCMS/MS法，并扩大标准适用范围，查缺补漏，增加制定部分缺失的药物、禁用物质检测标准。二是抓紧制定具有替抗产品作用的产品，如酸化剂、微生态制剂、酶制剂、植物提取物、香味剂等相关标准。

4.凝聚行业“共识”，坚持不懈宣传引导养殖业回归饲养本质。一是通过专题培训、宣贯低蛋白日粮；组织和提供公益性技术指导和咨询，快速改变多数中小饲料企业的陈旧观念、长期以来的误导性宣传、追求局部利益而浪费战略性紧缺资源的做法。强力贯彻饲料禁抗，坚决不留“擦边球”死角空间；缓解养殖层面对禁抗的恐惧心理，推动兽医处方用药，总体用药小步慢减，建立“不指望简单地依赖无抗替代物就能解决有抗饲料时代没有杜绝的疾病问题”的基本底线观念；强化终端畜产品残留管理，尽量舒缓消费环节对“畜产品含抗”的不必要担忧。

二是从动物营养、健康、卫生的角度出发，从饲料产品配方、生产工艺、饮水、养殖环境等方面入手，组织开展公益性技术指导和培训，纠正一段时期盲目追求高蛋白饲料，浪费资源的做法，宣贯推广使用低蛋白日粮，提高原料的蛋白质利用效率；注重饲料卫生，推广使用熟化饲料，引导养殖场户对水质的控制，关注养殖环境，确保动物健康生长。

5.点燃创新“引擎”，推动替抗产业发展。推动创新驱动，一是加大对替抗产品的研发投入，积极研发替抗减抗产品，同时启动替抗产品联合攻关重大科研任务，及时加大宣传，推动成果转化。通过科技成果，助力企业自觉禁抗限抗。二是通过研发抗生素的快速筛查技术和替抗产品的安全性评价技术，提升饲料和畜牧业生产质控能力。三是集成环境友好型抗饲料和替抗养殖关键技术，对研发成果进行示范，实现创新驱动和宣传赋能的深度融合，进一步促进禁抗政策的推进和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