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便利贴

汤圆甜酒

暑假我回到了小城，穿上了搁置快一年的校服，在高中放学的时间出门，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路上还是同样熟悉的景象，我好像看到了一年多前的自己，背着同样沉重的书包，连步子都很相似。我放慢脚步，一个女孩儿从我身边擦过，我看着她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右前方，眼神里的光在路灯下像星星一样，我顺着看去，是一个快步疾行的高个子男孩儿。

男孩儿去奶茶店买了一杯奶茶，坐在空桌上打开书本写作业。女孩儿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也走了进去。

这家奶茶店在我上学时候就是经常光顾的，倒是毕业后就算回家乡，也没有再来。至于不敢来这家店，是因为里面有一个属于我的秘密。我怕它在，也怕它不在。

但此时我像被施了咒语一样，等反应过来，已经跟着女孩走进了店里。这家奶茶店还在放着几年前的歌，我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单曲循环过的那些曲目流淌而来，裹挟着那些年少心事把我席卷。小姐姐还认识我，不等我开口，就问道：“还是热珍珠奶茶加布丁？”

我看到女孩儿坐在了男生后面的那张桌位，奶茶刚刚拿到手，她一边插吸管一边偷偷抬头看他，吸管插得太过用力，奶茶溅出了一些。

几年前类似的画面就在这里出现过，那时，我暗恋着一个男孩。证据就留在这家奶茶店的墙上，也只敢留在这里。我佯装无意地瞥着那一面许愿墙，心跳加速，心愿墙换了几茬，而那张便利贴居然还在。

“余山南：虽然距离遥远，但我会努力，等到做你校友的那天，向你表白。”蓝色中性笔的字迹有些模糊，结尾的署名是5个英文字母：wmwlj。

只有我知道落款那5个字母的意义。因为便利贴是我写的。那是高三某个下了自习的夜里，我去喝奶茶，坐到很晚，在人几乎走光了的时候，做贼心虚般飞速贴在墙上然后抱着书包离开。

听说那家奶茶店许愿很灵。当然我在当时并没有办法验证灵不灵，但是这张便笺确实惹起来一点小风波。高中的生活学业压力太重，奶茶店是少数能放松的地方，心愿墙是那时一大快乐来源，有人在上面吐槽考试，有人许愿，有人表白，有人抄歌词，还有人在上面小说连载。而当时余山南已经上了大学，他高我们一届，考上了最好的大学之一，一直是校园的风云人物，这样的告白就如石子丢进湖水，搅起了波澜。学校贴吧上，有人开了贴子猜测到底是谁写的。三个年级那些成绩好的、风头足的女孩子被猜了个遍。自然没有人猜我这个成绩不好不坏、性格不吵不闹的小透明。我感到安心，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参与了“到底是谁”的讨论。

而此刻让我意外的是，便笺周围多了几张，像是视频里的弹幕。大概都是些师弟师妹，功课之余猜测故事的结局，成为他们津津乐道的八卦。

“想知道故事的后续……”

“我也有想追赶的人，却没有你这样的勇气。”

这时校服女孩儿朝心愿墙走了过来，我便赶忙离开座位，去吧台取奶茶。等回来的时候，女孩儿已经离开了，多了一张便笺，字迹和周围那几张一样：

“我想你一定成功了，我也要好好努力了，高考后回来汇报结果呀。”

我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很久。我成功了吗？或许是吧，一年的拼命努力，我考上了和余山南一样的学校，成了他的师妹。我们加了微信，成了朋友，甚至加入了同一个社团。然后呢？我在等什么呢？

这时店主姐姐走过来，叫醒了在发呆的我。

“是你吧？”她问。

我不知道哪里露了馅儿。是眼神，还是动作？

她笑笑：“他来看过好几次了。我一直没摘下去，总觉得还能有后续。”

我周身震了一下，再开口声音都在颤抖：“他……他来过？”

“上个假期来过，和几个朋友一起，别人起哄，我就知道是他。前几天又来过，自己一个人，大概他也好奇是谁吧。你告诉他了吗？”

“还没有……”

“为什么不试试呢？”

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夏日晚上，不是情人节，不是愚人节，不是谁的生日，但感觉我必须说出来，就在此刻，就在此地，一刻也不能延迟。

我吸了一口奶茶，拍下来那张便利贴，打开他的微信窗口，点击了“发送”。

他很快回复：“你回家了呀？”

我问他：“你知道落款的字母wmwlj的含义吗？”

我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对方正在输入”，拼命地咬着嘴里的珍珠，我要如何讲述我的故事，又将面对怎样的结局？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给我的回复是：“‘我们未来见，对吗？”

他是如何准确猜出来的？我一下子慌了阵脚。

他又发来了一条：“吓到了吧？其实是我有一次和你在自习时，看到你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公式里写了这5个字。我后来把你的字迹和便利贴对比了一下，才确定是你。”

“所以，你想要我的回答嗎？”他问。

我不知该回什么，坐在椅子上发呆，奶茶喝完了，珍珠吃完了，然后呢？

10分钟后，奶茶店的门被推开，一张熟悉的脸闯了进来，是余山南。

编辑/李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