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爱德华·霍珀作品中的色彩

杨宁 Yang Ning

太原师范学院，陕西 太原 030619

关键字：霍珀；色彩语言；思想内涵

以—种文体的形式出现，一种显然由一个个性庄重的人斟酌很久的句式，直到这个句子在纸张上显现出它沉臃的质量以及明亮的忧郁——他是霍珀，来自上个世纪的遥远又熟悉的回应。霍珀是描绘寂寥的美国当代生活风景的推广者，他用凝滞的色彩，呈现出冷艳的视觉效果，在明亮夺目的同时也在应和着强烈的光感。城市是无声的，人物也保持了相应的沉默，这种气息像缓缓溢出的咖啡的苦香，带有稍许的温暖与稍许的忧郁。

一、独特艺术经历形成的特定绘画风格

霍珀于1882 年出生在美国纽约州的奈耶克镇，学生时期，先是就读于纽约市内的一家插画学校，后转至纽约艺术学院进行了系统的绘画学习。20 世纪初，霍珀三次游历欧洲，彼时的欧洲正是野兽主义、立体主义等现代艺术思潮兴起之际，他如孩童学步般积极地汲取其长，绘画作品虽带有不少的欧洲趣味，但己呈现出美利坚民族特色与自身特有的风格。尽管霍珀之后再未去过欧洲，但这段经历对其后来的发展产生了及其重要的影响。

20 年代中期霍珀达到了艺术的成熟，创作了一种极具个人风格的表达。霍珀的画作没有脱离或夸张生活中某一侧面的倾向，却表现出现代社会中最为人熟悉却又陌生无比的景象，这与其忠于再现美国人日常的生活情境有关。霍珀的作品带有生动的美国精神，在他的作品中，美国城市街头、小镇巷尾以及田园中的每一个小场景都有描绘，甚至连不经意的一个片段都成为他所抓住的画面镜头。在霍珀的画中，减去了大部分建筑物的细节，留下了大面积的块面，这些强光投射于物体上形成的几何形色块，带来强烈的色彩对比，从而营造出一种人间舞台般的效果。

二、绘画作品中的色彩语言

霍珀画中的美感着重体现在色彩与色彩的组合关系之中，尤其是色彩的对比与协调关系。他重视色彩对比的效果和色彩表现的特征，在布局中通过高亮的色彩突出画面主体形象，同时，运用与之相对的邻近色或对比色对比表现暗部景象，既不破坏色彩的协调性和风格的统一性，又赋予主要建筑物一定的重量感，使画中景象相互呼应以达到视觉平衡。

早期，霍珀多以客观色彩作为表现体系，作画时随意用笔并且厚涂颜色。绘制于这一阶段的《纽约街道》、《美国村庄》等作品，尽管色彩表现受到欧洲印象派的影响，但整体是写实性的色彩，光与影、建筑与地面之间的区别被霍珀表现得最为清晰。1925年的《铁道旁的房屋》是霍珀“荒凉绘画的开端”，这件作品中的荒芜感源自作品的色感，占据画面的很大一部分的天空为冷漠的白灰色，铁轨上生锈的棕色和房子了无生气的蓝灰色以及突兀的红色屋顶，形成了强烈的明暗对比，给人以不安感和神秘感。光源也不似自然光柔和协调，反而更像是刻意打的人造光，异常冰冷。不管是看上去像前工业时代的建筑，还是那些温暖敞亮的颜色，都被霍珀以旁观者的角色不带太多技巧和情绪如实记录下来，从而显得沉静而内敛。

30 年代开始，霍珀着眼于自身的审美知觉，在色彩表达上有了重大转变，他的色彩效果已不依赖于写实手法，色彩结构具有很强的自主性。霍珀大量使用强烈的色彩对比和薄画色层法，使画面变得更具有纹理结构。《周日清晨》拥有绝对的色感，所呈现的是一种简洁的外形，街上空无一人，店面也没有开张，建筑物隐蔽了人们的一切活动。清晨的光线已经照亮了街道以及建筑物，在光影中明晰地表现了颜色的不同寻常。天空是一块明快的饱和色——蓝色，饱和的颜色为他的作品注入了一种新的表达活力。街面建筑以红色和绿色两种互补色呈现，两者鲜明的色彩结构所产生的力量让视觉停留在这面街的整体环境中，周日早晨中清凉的空气感以及沉睡的静止感带有“尽在不言中”的意味，语言是简练的，没有说出，但是勾起无尽的思绪。

《周日清晨》1930 年

“张望”预示了人物面前是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绘制于1943 年《夏日》中的女人形态就是如此，她将视线投入建筑之外，眼光中似空无一物，却又无限地向前张望着。强烈的光照使女人像玻璃般透明，但当光线与建筑相遇时，它弹回给视觉的是石质的坚硬与冷竣。一个处于建筑深处的人物的内心似乎在建筑以外，影子加重了她探望的姿势，并将女人身体的细微处强化起来。建筑与道路由大面积的灰蓝色块构成，门也被深重的几何形状的色块所替代，减去了大部分的细节。门内似乎隐含了更为空旷的空间，人物的仰望成为了情绪的展现与延伸，即使是盛夏时节也会存在一种深秋般的萧瑟。

在霍珀后来的作品中，他抛开绘画技法的约束，通过稀薄的色层，使作品的表面变得透明，色彩语言更为主观。《海边的房间》展示了在房间一面白墙的边沿，毫无过度地来到无边的蓝色大海上。画面中没有人物，只有红色系的家具、绿色的地毯以及悬挂着画框的一角，舒适的室内环境无一不表明有人的存在。或许，这就是霍珀对绘画最明确的注解，也更像是他对人生的一种注解。1963 年的作品《空屋内的阳光》表现手法极为概括、简洁，画面中没有人物，没有陈设，只有单调的墙角和窗外些许的绿意。如果没有窗口，它无异于一幅色块的抽象画，窗口射进阳光，阳光和阴影依墙面的转折形成块面。这是霍珀最后时期的作品，老年的他已大幅度地简化了他的画面，仅以大面积的色块表现光和影，这种恰到好处地表现手法，展现了一个区别于现实世界的“平行世界”。这何尝不是强调在画面空间内和观众之间的联系，事实上，观众越是想对他作品的意图了解的多些，越是了解不到更多。霍伯眼里的自然界和当代世界是杂乱的，他对作品的表现更是受到他主观世界的影响。

《海边的房间》1951 年

霍珀早期绘画常用写实性的色彩，在作品中使用了不同方向排列的短小的厚涂笔法。之后他在色彩表达上有了重大转变，运用薄画色层法，突出色彩的明暗对比和几何形状的色块表现，这些更为成熟的色彩的结构使色彩语言具有很强的自主性。他笔下那些明快的色彩让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耀在现实的日常场景里，这种光感使得画面色彩语言远远比被表现的事物更耐人寻味。

三、色彩语言所蕴藏的思想内涵

霍珀是一位沉默的画家，内向的性格使他更愿意借着色彩的外衣来表达出某种隐晦的暗喻，一边让夺目的光线照耀起映入眼帘的那个空旷的角落，一边让观者依然停留在自己的阴影里，意味深长。霍珀把思想内涵视为艺术的灵魂，他的色彩是综合他内心体验的最好手段，他的画虽是常见的美国生活情景，却往往显示不同层次的含义，普通的主题示意着孤独，呼唤着温暖。他以微妙地色彩组织安排画面中的各个部分，饱和色较高的绘画形式和强烈的色彩明暗对比，一方面使画面具备了清晰而明确的视觉层次，另一方面使画面赋有节奏与韵律，这种色彩表现是来自心灵的，是有温度和生命力的。

色彩语言是艺术家的表现手段，而思想内涵是艺术创作的目的。霍珀以现实性的视角观察世界，以日常化的建筑形象描绘世界，以纯粹的色彩语言表现世界。既是他个人简洁明了的思想性体现，也是对社会情感缺失问题的探究。基于此，霍珀在画面里加强了主观印象和自我情绪，加深了城市里的空旷与孤寂，在平和里带有一丝紧张，在静谧里带有一丝不安，这种精心安排最终传递出独特的时代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