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纪云
出事的船,如死螃蟹,歪斜在海滩上
夜潮到来之前,将死者入殓
将他们的遗物烧成灰
——这是规矩
谁也不说话。谁也没闲着
但棺材店里,没有计划外的棺材
父亲急得满头大汗
又从家里搬来四副门板
临时打了两具棺材
顿时,海滩上火光冲天
世界浓缩了
浓缩成父亲那张被火光映红的脸
(选自本刊2020年第五期“首推诗人”栏目)
飞廉品读:
这是一首让我惊心动魄的短篇杰构。这里,我读到了现实、历史、甚至神话仪式。“出事的船,如死螃蟹,歪斜在海滩上”,何其准确有力。尽管“谁也没闲着”,尽管“满头大汗”,尽管“海滩上火光冲天”,但是“谁也不说话”,好一幕庄严而无声的哑剧。“计划”两字,点出了那特定的历史语境。“夜潮到来之前,将死者入殓”,“海滩上火光冲天”,生死于海那千古不易的仪式,则昭示着海民对生命循环强烈的潜意识的企盼,让我有一种置身于原始神话的恍惚感。“父亲那张被火光映红的脸”,一个特写为全诗定格,于是每个读者眼前会浮現一张不同的脸,评论家陈超读到此处想到了龙王;这种表现手法与黄宾虹的“因写实而得实中之虚”有同工异曲之妙。全篇只是呈现,没有一句议论,而竟然产生了一种“比历史更真实”(亚里士多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