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反英雄”是矛盾的综合体,他们集卑微与伟大、抗争与妥协等矛盾性格于一身,由于现实的压倒性影响,追求理想的结局带有一定的悲剧色彩。英美小说中“反英雄”形象流变的实质就是高贵完满的“神性”衰退、善恶并存的“人性”崛起的过程,大体经历了从心理健康向上的普通人、信仰初灭的人到精神荒诞的矛盾人三个阶段,“反英雄”是人类不变的主题。
关键词:英美小说;“反英雄”;矛盾
作者简介:张利娟(1987.11-),女,汉族,河南安阳人,硕士,河南护理职业学院英语教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02--02
1.“反英雄”概论与综述
“反英雄”(anti—hero)与英雄同时出现于西方社会的英雄时代,他们经常作为英雄人物的配角和故事中的丑角[1]。但文艺复兴之后,反英雄人物开始作为主角出现在文学作品中,英雄形象逐渐从庄严与崇高走向了悲凉的陨落与解构。文学形象中的“反英雄主义”,是在现代和后现代的新语境逐渐被确立起来的。《牛津文学术语词典》解释道,“反英雄”不同于欧洲中世纪文学中传奇及史诗里的传统英雄人物形象,他们不具备世人眼中理想的英雄人物的高尚形象。“反英雄”形象,则是指在光怪陆离、荒谬可笑的世界里,深受复杂社会的多重折磨后,认清了黑暗社会的病态现实但反抗受挫或头脑清醒、机智抗争的这样一类人。英美小说中的“反英雄”形象,是随着社会经济、思想、文化的发展而不断演变的,“反英雄”本身亦是对“英雄”概念的分解和拆卸,体现了人们寄予英雄人物身上的理想概念的破碎或缺失。
2.英美小说中“反英雄”形象的流变
文艺复兴时期,世俗自由主义的新文化开始盛行,平民在小说中获得了独立而鲜明的人格地位,这就意味着“英雄”的衰退,宏伟、远大、崇高的集体理想的瓦解,是实质意义上“反英雄”主题的开端。
2.1心理健康、向上的普通人
早期的反英雄人物是心理健康、积极向上的普通人,他们没有高贵的出身,没有拯救人类、改造世界的伟大抱负,但他们抑或坚定执着、奋发向上,抑或心理健康、自由自在,在平凡生活中积极追求自我理想和价值。17-19世纪的英国文学中,典型的“反英雄”作品有三部:约翰·班扬的《天路历程》,丹尼尔·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和夏罗蒂·勃朗特的《简·爱》。三部小说的主人公都不再受任何传统权威或价值体系的奴役,而是成为了拥有自我主体意识和独立信念的个体。《天路历程》是一部歌颂个人坚定宗教信仰和宗教追求的史诗,小说的主人公是虔诚的基督徒,他排除种种障碍,最终进入了向往的天国。他的经历显示了普通人坚持追求的品格与实现理想的能力。《简·爱》的主人公简出身平凡,孤苦无依,却凭借积极、真诚、聪慧的品格而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满足与幸福,证明了普通人按照自己的观察和美好向上的品格而获得幸福所具有的积极意义。三部小说均以人物理想实现结尾,与“反英雄”形象所具有的悲剧结尾不完全相符。但着眼于“反英雄”的整體演变轨迹,有缺陷但积极向上、历经坎坷但最终实现理想的普通人是对崇高伟大的传统英雄形象的反叛与背离,这类形象显示了文学艺术摆脱了英雄文化之后,走上了具有人本主义色彩的、积极向上的自己当家作主之路,是“反英雄”形象的早期阶段。
美国文学中也不乏此类反传统英雄的小说。如乡土小说《哈克贝里·费恩历险记》中厌弃世俗规范的流浪少年是继“坚定且实现理想的社会人”之后,“反英雄”形象的进一步发展。哈克与传统的英雄形象迥然不同,因为他不是帝王、教士、诗人等伟大人物,他没有拯救人类命运或灵魂的理想,没有扮演着救世主的角色。哈克身为小人物、习惯流浪、厌弃世俗规范,丝毫没有拯救世界抱负,他所想的是如何能逃学,如何能抽上一口烟,如何能自由自在。他不像英雄那样有崇高的人生目标,积极参与世界的改造,而是始终处于浑浑噩噩之中,始终世界的旁观者,但他却能打破世俗偏见,做出义释吉姆的壮举,是“反英雄”的英雄。19世纪后期,英美小说中“实现理想的普通人的英雄形象”已开始日趋蜕变为非英雄化的形象,“反英雄”形象已初露端倪,但尚未形成系统的文学现象,仍处于初期阶段[2]。
2.2信仰初灭的人
19世纪末20世纪初,“反英雄”形象在文学中崭露头角。这时的弗洛伊德主义、柏格森的生命哲学等学说为核心的现代非理性主义思潮的发展动摇了西方信仰的大厦,这在客观上促进了自然主义小说的兴起。杰克·伦敦笔下“人兽”型的“反英雄”是典型代表,“恶”在很多时候成了这类人的本质特征。小说中的主人公或是过着冒险生活的淘金者,或是在海上顽强得生活着的抗争者,两类人都是“反英雄”,所置身的都是极限的生存环境,环境越险恶,越能激发他们生命的潜能,越能考验其生命力是否旺盛,如《海狼》、《雪狼》、《狼之子》中都充斥着血腥与暴力,其中的主人公在上帝死亡的冷漠世界里做着你死我活的斗争,这种 “人兽”形象是对英雄高贵品格的解构。作家海明威的作品中则充满了一种死亡的恐惧,其中的“反英雄”形象亦是在暴力混乱的环境中呻吟挣扎着,即使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取得胜利,也终不能改变冷漠环境,如短篇小说《印第安营地》(1925)、《杀人者》(1927)等。海明威的名言“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消灭他,可就是打不败他”是种自我安慰与自我解嘲[3],从反面印证了人生的无奈与绝望。
这一时期的“反英雄”形象面对被上帝抛弃的世界,或以自我代替上帝,不惜手段求生存,或在物质狂欢中迷失自我,沦为小丑与牺牲品。尽管信仰幻灭,但他们都有自我追求,在追求中造就自己或悲或苦的人生。
2.3 精神荒诞的矛盾人
20世纪中后期,神性幻灭、人性暴涨,人们越来越感觉到人是一种极其荒诞的存在[4]。传统价值观念的解体和非理性主义在文学中更多地表现为荒诞和意义的缺失等,所以这个时期作品中的“反英雄”形象较以往更加具有矛盾与不确定的性格。如J.D.塞林格在《麦田里的守望者》中就塑造了在世俗观念与精神追求之间无力挣扎的、充满矛盾的反英雄形象。还有一些批评家从艾略特的《荒原》中受到启发,把精神上贫瘠和迷惘无望的现代人称为“荒原人”,他们是被主流社会边缘化了的底层人物,譬如小贩、囚犯、局外人、精神病人和残废者等,这类形象中透漏着悖论和黑色幽默。生活荒诞、精神矛盾和不确定性是二战后“反英雄”形象的主要特征,他们一方面强调自我的独立性,另一方面又无可奈何的向现实妥协;有时具有较强的反抗意识,有时却又懦弱胆怯,犹豫不决。他们渴望自由,寻求性格和思想上的自我,直至用自己的、或许荒诞的行为来回击以发泄对现实的不满,然而却终究难以逃脱理想幻灭的厄运。所以说,“荒诞文学从形式到内容对传统价值观念进行了解构,使反英雄式的人物发展到了极致[5]。
3.结语
“反英雄”的演变是人类崇高理想逐渐衰微的渐变过程。人失去英雄魄力,传统信仰与价值观动摇后,伸缩能力和空间来越小,满足程度逐级下降,人的生存状态也随之改变。文学中对“反英雄”的描写正是对上述生存状态的反应与思索,所以,“反英雄”并不意味着人类希望的消失,更不意味着人类最终会走向毁灭。相反,作家通过“反英雄”形象来表达对理想中的英雄形象的深切渴望,揭示了人类对自身形象和前途的思量是永不止息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反英雄”与“英雄”一样是人类不变的课题,“反英雄”不会在作品中消失。
参考文献:
[1]牟童.从英雄到反英雄—T.S.艾略特早期诗歌主人公的困境[D].北京外国语大学,2015.05.
[2]王岚.反英雄[J].外国文学,2005(04):46-51.
[3]余强.论“反英雄”形象从失败走向胜利[J].成都师范学院学报,2014,30(08):60-63.
[4]赵芳.从《第二十二条军规》看“反英雄”的困顿人生[J].电影文学,2009(23):134-135.
[5]赵楠.从《史蒂夫·乔布斯》的“反英雄”策略[J].电影文学,201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