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老去的爸爸

邓忠健

记忆中，他一直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老去，像个虚荣的害怕容颜老去的小女人。

那时候，他一抬手就可以把我举过头顶，听着我在他头顶咯咯地笑，他得意地说：“儿子，看你老爸多有力气，多年轻！”

那年，我3岁，是个被他极尽宠爱的小孩儿。他34岁，一身的力气，很年轻、很英俊。

小学六年级时，有一天我拿着期中考试成绩单回到家，爸爸正好也刚扛着煤气罐进门。他把煤气罐放好，拍拍手接过成绩单，看着看着，脸上露出笑容来。他不顾两手的灰土，拦腰抱住我，把我高高举起。以前，他总喜欢在高兴的时候把我举过头顶，听我在他头顶发出的笑声，但这一次他举到一半就把我放下了，郁闷地甩着手臂。

妈妈责备他说，还当自己是小年轻呀。

他瞪大眼睛，說：“本来就是嘛，是刚刚扛煤气罐把力气用没了！”说着，他不服气地要再次抱起我。我赶紧躲开，一边附和着说：“就是就是，我爸这么年轻，力气大着呢！”

那年，我13岁，有点儿瘦，是个学习成绩出色的孩子。他44岁，微微胖了一点儿，额上有了浅浅的皱纹。

又一年，我放学回来，看到他正对着镜子拨弄头发，不时拔下一根。我偷偷看去，镜子前的桌面上，凌乱地躺着几根白发。

妈妈说：“别拔了，这个年纪都开始有白头发了。”他又把眼睛瞪得很大，说：“哪个年纪呀？不就这一两根白发，还不是这些天事情多，天天忙出来的？就凭我这把力气，就算扛大包也能养活你们娘儿俩，我还年轻着呢！”

我的鼻子一下子酸起来。这些年，我如何不知呢？这个男人那样害怕老去，那样不肯老去，不过是因为在他心里，他的儿子还太小，没有长大，不能独立支撑自己的生活，要依赖他。所以他不肯老，不愿意老，也不敢老。可纵然我长到30岁，在他眼里，我恐怕依旧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所以，我下定决心，要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他的儿子早已长大！

教师点评

3岁时，父亲“一抬手就可以把我举过头顶”，后来，父亲只能把“我”举到一半高，再后来，父亲对着镜子拔掉白头发……随着“我”的成长，父亲在慢慢变老，但是他“不肯老，不愿意老，也不敢老”，这是多么强烈的家庭责任感和深沉的父爱呀！

（杨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