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渡
这船渡我们去另一个岛。
离港的汽笛声中,热带的风景展开,
棕榈、椰果、泳衣和黑皮肤的姑娘
挨次走过旅行者遗忘在海滩的墨镜。
我们并排站在甲板上,说着大陆的往事。
这四层的渡船负载着众多的灵魂:
小贩、白领、公务员和嫌犯;
他们携带的背囊
和不能装进背囊的心事。这些陆上的居民,
信靠它渡越这一片平静的海,
他们的座驾和牲口呆在潮湿幽暗的底舱。
中午时,海鸥来到我们的餐桌上
像一方叠好的手巾,作为海的礼物
奉献给我们身边美好的女性。即使在海上
她们仍然是最灼目的风景,
让我们的谈话在海的中央点亮火焰。
我說:船是人对于海的反信仰。你说
其实船并不负载我们,负载我们的
是我们脚下的波浪。而你曾独自渡过另一片海,
另外的星辰指引那里的航向。
在那片更加幽深的海上,你是桨手,
也是船长,负载同样杂沓的灵魂,
昼夜往来如穿行于隧道。你和她们都懂得我说 的是什么。
无可置疑的是,你的渡船是一束提升的光
渡我们向另一片光明的海,而你孑然一身
留在未完成的海边,眺望潮汐……
(选自本刊2019年第六期“诗高原”栏目)
一苇渡海品读:
《在海上》是一首赠诗,里面一定程度上涉及到他们共同的经历,具有一定的纪实性。诗开篇交代“船渡我们去另一个岛”,接着叙述途中所见:景物以及“众多的灵魂”;叙及用餐时海鸥带来的小插曲和友人间的谈话。这个谈话可看作诗的“辩论”部分,为结尾将“渡”引向更高层次的辨析推波助澜。在“渡”的辨析中,友人的人格也得以辨析;作者的倾慕与赞美溢于言表。整体来看,这首诗遵循了传统上以“诗眼”来结构文本的做法,这个诗眼就是“渡”。随着篇幅的展开,“海上之渡”演化为“精神之渡”,“渡一己之身”升格为“渡众生灵魂”。我想,这里面通常包含文学人最初的理想,无论是对友人还是作者自己而言。反复通读全诗,看似平稳之作,实则有奇崛之笔,譬如:“她们仍然是最灼目的风景,让我们的谈话在海的中央点亮火焰”,这是只有在情绪异常充沛饱满时才会蹦出的诗句,刺激美的视觉感官和但丁式的异性想象,让读者感受到美好女性与心智火花的微妙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