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诠释学研究路向刍议
——基于“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阐析*①

2020-02-25 12:00王盛辉
关键词: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恩格斯

王盛辉

( 山东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济南,250014 )

2016年5月17日,习近平同志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中强调,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要研究借鉴“一切有益的知识体系和研究方法”,“以我国实际为研究起点,提出具有主体性、原创性的理论观点,构建具有自身特质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1)《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41、342页。作为一门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主要研究内容的学科,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更应当“立足中国、借鉴国外,挖掘历史、把握当代,关怀人类、面向未来”(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38页。,形成具有创见性的研究方法和话语体系。一段时间以来,学界从诠释学角度对此进行了深入研究。2020年恰逢恩格斯诞辰200周年,值此重要节点,回顾学界有关恩格斯的研究历程,并尝试在诠释学方法论语境下,从“以人民为中心”视角对恩格斯思想进行阐析,这对于深入探讨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方法,坚定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航向有着诸多启示性意义。

一、研究现状和问题的提出

(一)研究现状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内学界对诠释学进行了深刻而广泛的研究,有一段时期也曾经就诠释学(3)“诠释学”一词源自古希腊的“ hermeneutike ”一词,亦译作“解释学”“阐释学”“释义学”。本文除引用情况下,一律采用“诠释学”这一译名。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问题展开过深入探讨。但是直到今日,学界能够运用诠释学的理论来审视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问题的研究相对而言还是不多。这主要表现在:一是对诠释学与马克思主义关系的理论阐释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二是创造性地运用诠释学的方法分析问题还存在不足。实际上,就其诠释学本身的发展情况来看,也是理论居多、运用偏少。特别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领域,能够突破传统研究范式和话语,在一种创造性的诠释学语境内对一些重要问题展开研究的情形还较为少见。具体到恩格斯,国内大多数学者实际上还是在一种无意识的诠释学语境中来解读恩格斯,缺乏诠释学意蕴下的深度思考。(4)在多数情况下,国内学者运用诠释学思考的对象主要集中于马克思、列宁。相对而言,对恩格斯的关注则明显不够。

国外学界对恩格斯的研究是伴随着“马克思—恩格斯问题”的提出而不断发展起来的。1883年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被视为马克思之后领导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革命导师,人们也一直将马克思和恩格斯看作完全一致的人。但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学界逐渐出现了一批以巴尔特、伯恩施坦、克罗奇为代表的“历史的黑格尔主义者”,他们开始质疑马克思恩格斯的一致性,并由此掀起了马克思和恩格斯思想有无差异、是否对立的论争,“马克思—恩格斯问题”由此提出。(5)张亮:《西方“马克思学”的恩格斯研究:一个批判的评价》,《教学与研究》2005年第8期。此后,西方学界围绕这一焦点问题,从不同视角展开了充分的研究,思想倾向也逐渐分为阵营鲜明的“马恩一致说”和“马恩对立说”。其中,在这场论争中,持“马恩对立说”的学者的一个重要立论依据,即恩格斯没有关于人的思想。他们认为,“恩格斯的哲学是‘见物不见人’的‘物质论’,是没有历史主体的‘人学空场’”(6)马云鹏、朱传棨、曹林:《论恩格斯的人学思想及其对马克思主义人学理论的贡献———驳诺曼·莱文等人的“对立论”》,《北方工业大学学报》1993年第4期。。

国内学界普遍认可恩格斯在许多领域拥有自己的独特见解,针对西方学界关于恩格斯思想中的“人学空场”论,从恩格斯的历史主体思想、人的全面发展学说、晚年人学思想、历史合力论、人与自然的关系、“两种生产”理论等多个视角展开广泛研究,有力论证了恩格斯思想中确有关于人的理论。(7)李阳:《晚年恩格斯人学思想研究》,硕士学位论文,广西大学,2017年。但是在研究过程中,学界也存在着将马克思和恩格斯思想完全一致起来、不加区分的倾向,即使有所区分,其研究整体倾向也是关注马克思多于恩格斯。这也就形成了在新时代党中央提出“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的命题之后、学界从“以人民为中心”视角对马克思思想的挖掘要远远超过恩格斯的现象。截至目前,尽管学界关于恩格斯人的理论的研究成果不少,但是尚未出现从“以人民为中心”视角展开对恩格斯思想研究的成果。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研究中有学者(如英国马克思学学者斯蒂芬·瑞吉比)提出要运用诠释学方法来研究恩格斯,认为每一个读者都必定带着先见和目的来解读恩格斯的文本,在解读的过程中并非消极接受恩格斯的文本所传递的意义,而是根据自己的先见和目的积极地进行文本的建构。(8)吕增奎:《近年来国外恩格斯研究概况》,《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05年第6期。这一运用诠释学方法来研究恩格斯的思路,给我们以很大的启迪。

(二)要深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诠释学研究路向

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发展过程中,我们的研究方法必须是建立在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的基础之上,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我们进一步审视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发展就会发现,其虽然在多个研究领域取得了诸多成就,但如何深入推进却是一个大问题。学界已经认识到马克思主义理论相关问题需要哲学学理的进一步支撑,并且明确指出这种哲学理论应当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但是,如何进一步推进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又是一个亟需深入研究的问题。例如,学界在研究方法的使用和选择上,虽然表明要运用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去阐明问题,但是对于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本身,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学科之外却往往欠缺更为深层次的学理性思考。在我们的习惯性认知看来,用历史唯物主义来分析问题不是问题,或者说这是一个在我们今天看来不用讨论的问题。但是从严肃性学术探讨角度来看,对这一问题的探讨尤显重要。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曾经说过的那样,我们不但要知道钟声响,而且要知晓钟声从何而来。在我们应用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去分析某一主题时,我们不但要意识到我们正在运用历史唯物主义来分析问题,而且有必要进一步意识和理解“我们正在运用历史唯物主义来分析问题”这一事件本身。然而,在现实中,我们往往缺乏这种深度的思考,只是停留在用原理去套用问题本身的层面。这样一种情形也就直接导致我们在很多问题上虽然有论点、论据和论证,却缺乏对研究方法的明确说明。所以,我们需要对这样一个涉及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方法论的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即解决如何从学理上深入说明用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来阐明事件本身的合理性这一问题。这一问题的解决,将有助于提升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话语阐释体系的说服力。而要在这方面展开研讨和有所创见,我们的解决路向是——求助于“理解”——求证于诠释学。

二、作为方法论意义的历史唯物主义诠释学的选择

对诠释学进行探讨,涉及两个不可回避的问题:一是关于诠释学本身的问题。即何为诠释学?其理论视域、研究对象、理论主旨、理论框架是什么?如何对其进行评价?我们又应当如何运用诠释学来研究具体问题?等等。二是关于诠释学与马克思主义(特别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关系问题。对这一问题的研讨,正是关涉到如何深化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的这一重要课题。对这一问题的回答,也必然关系到我们分析某一具体问题,譬如说“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这一重要论题的方法论前提性预设。

(一)诠释学的否定之否定

所谓诠释学,一般指的是一门关于理解与诠释的学问。从诠释学的发展历程来看,其走过了一条局部(特殊)诠释学到一般诠释学再到哲学诠释学的发展历程。从思想倾向来看,存在着方法论诠释学和本体论诠释学两种思想倾向。诠释学一开始是以一种方法论诠释学的形态出现的。方法论诠释学的主要代表人物施莱尔马赫和狄尔泰都主张读者在阅读(理解、解释)文本的过程中,通过实现视域的转换,在重建作者历史语境的过程中来准确把握作者的原意。为此,施莱尔马赫提出了“心理移情”的方式,即读者在理解时应当“在心理上进入作者创作文本时所处的社会历史情境,重建文本与它所赖以形成的社会历史情境的联系”(9)彭启福:《理解之思:诠释学初论》,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63页。。而狄尔泰则把理解看作是一个生命(作品解释者)“进入”另一个生命(作品创作者)的过程。他主张“理解从来不是直接的,它是理解者通过自身对作者心理过程的‘体验’来重建这一过程,以达到本文的理解”(10)彭启福:《理解之思:诠释学初论》,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64页。。然而问题在于,我们能否通过这种方法达到对文本的原始本意的真正复制和还原?对这一点的质疑也必然使诠释学由方法论走向本体论。(11)尽管如此,出于对方法论诠释学本身的合理性以及对本体论诠释学本身存在问题的反思,有学者贝蒂、利科尔等一直坚持这种方法论诠释学观点。

本体论诠释学的代表人物是海德格尔和伽达默尔。海德格尔将理解视为此在的一种存在方式,把传统解释学从方法论和认识论性质的研究转变为本体论性质的研究,从而使解释学由人文科学的方法论转变为一种哲学,并发展成为哲学解释学。而伽达默尔则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指出,理解和解释的过程应该是一个建立在读者与文本(作者)双方的“诠释学对话”上的视域融合过程。如此一来,哲学诠释学的关注重心就从追寻作者原意转向了阐发文本意义的创生。可以说,本体论诠释学在一定程度上有效地解决了方法论诠释学的缺陷,从本体论的视角指出了要真正还原到原始文本的不可能性,并且启示人们应当着眼于现实的存在,并在此基础上实现文本意义的创生。但是,从另一角度说,这种诠释方式极容易导致对作者及其文本原意的悖离,陷入一种主观主义和相对主义之中。

可以说,在相当长一段时期,我们关注和欣赏的是本体论的诠释学,从这种诠释学中我们日益感受到的是自身存在意义和主体能动性的发挥。然而也就在这个过程中,人们越来越发现本体论诠释学的局限性所在。正如彭启福所说:

海德格尔和伽达默尔基于现代哲学的生存论视角,强调理解过程中文本意义的不断流动和创生,凸显了理解的生存论意蕴,的确在另一种维度上合理地开启了诠释学发展的广阔空间。但是,他们对知识论诠释学的简单遗弃,对诠释学方法论建构的忽视乃至故意冷落,也造成了自身的生存论诠释学与知识论诠释学之间的断裂。尤其是海德格尔和伽达默尔为了实现从知识论诠释学向生存论诠释学的转向,通过对“前理解”或“先入之见”合法性的论证,否定了知识论诠释学追求文本作者原意的可能性和必要性,为生存论诠释学通向理解的相对主义和主观主义埋下了祸根。(12)彭启福:《马克思文本解读中的“诠释学困境”及其出路》,《哲学动态》2003年第12期。

自进入21世纪以来,人们在反思中越来越关注诠释学的方法论意义,并且试图将诠释学的这两种研究范式加以融合。傅永军对此说道:

诠释学发展到今天,无论是在西方,还是在中国,都提出了重新重视阐释学之方法论意义的问题,融合诠释学的本体论与方法论以创造诠释学新的发展方向已经成为阐释学发展的一个新方向。(13)傅永军:《强制阐释、公共阐释与中国阐释学的创造性建构》,《山东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5期。

如针对本体论诠释学存在的主观主义和相对主义弊端,张江特别指出,一定要防止由此造成的出现“强制阐释”情形的出现,为此,他富有创造性地提出了诠释学的“π与正态分布”理论。(14)即忽视文本本身的含义而只是从阐释者自身的立场出发进行任意剪裁和阐发,这实际上就不是坚持一种客观主义的立场了。按照张江的意见,我们应该确立一种“公共阐释”。傅永军:《强制阐释、公共阐释与中国阐释学的创造性建构》,《山东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5期。彭启福则在伽达默尔“视域融合”概念的基础上提出了一个“视域融合度”的概念。(15)这一概念的提出也是试图通过方法论的控制使读者和文本之间的视域融合变得更有效,一方面尽可能地做到方法论诠释学对文本客观意义的把握,另一方面做到文本在现世中的创生性意义。其他学者也都在不同的角度对此作出尝试性努力。譬如傅伟勋的“创造的诠释学”、叶维廉的“中国传释学”、成中英的“本体诠释学”、张立文的“和合诠释学”、林安梧的“中国人文诠释学”、杨乃乔的“经学诠释学”、洪汉鼎、景海峰、陈少明的“经典诠释学”、黄俊杰的“东亚诠释学”、潘德荣的“经典诠释学”“德行诠释学”、张江的“中国阐释学”、李清良的“现代中国诠释学”,等等。(李清良、张洪志:《中国诠释学研究40年》,《中国文化研究》2019年冬之卷)这一诠释学的发展态势实际上告诉我们,学界已经认识到,无论是作为方法论的诠释学还是作为本体论的诠释学,特别是自认为已经与方法论割裂的本体论诠释学,在现实中实则也摆脱不了其方法论的价值意义。诠释学发展内在要求一种方法论的回归。(16)正如潘德荣所指出的那样:“我主张回到方法论,根本不是对本体论与方法论本身的贬褒抑扬,而是希望唤醒我们的方法论意识”,诠释学研究“首先就应学会运用、或者发展出适用的‘方法’,尽力获得一种接近于文本的‘客观理解’。若放弃此种信念,听凭自己的想象力肆意驰骋,美其名曰‘意义创造’,实则无根的幻想。我们的诠释活动应扎根于广泛意义上的‘文本’之中,尤其是孕育、滋养着我们的‘人文精神’的经典著述。在此基础上,结合我们的时代精神以及自己的生命体验作进一步的发挥,从而使我们的经典诠释具有一种时代感。我们所说的‘文化传统’就是通过这样的诠释方式得以延续和发展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诠释学在我们这个时代才是必需的”。潘德荣:《诠释学是一种方法论》,《中国社会科学报》2013年12月19日。在我们看来,当前对诠释学方法论意义的重新看重并不是诠释学的倒退,而是诠释学在经过否定之否定后、结合两种形态的诠释学所必然达到的阶段。这就给我们提出了一个任务,即有效地协调二者的关系,并由此建立起一种兼顾方法论和本体论理解的诠释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任务本身的提出也即意味着任务的解决。中国学界对此从不同角度作了不同的探索,而从马克思主义的立场来看,要有效发挥诠释学的方法论意义,既不能全盘接受,也不能全部否定,而是应当以一种创造性的态度对其进行改造。那么,改造的方向何在?我们所持的意见是,应当在深入探讨马克思主义与诠释学关系的基础之上确立一种马克思主义的诠释学方法论,并运用此种方法论来具体分析我们所关注的各种社会问题。这就必然引导我们展开诠释学与历史唯物主义(17)鉴于当前学界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是“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新唯物主义”等的争论,我们所持的主张是历史唯物主义、新唯物主义,或者说唯物主义的历史观。由此,我们提出的一个概念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诠释学”或者说“新唯物主义的诠释学”。关系的探讨。

(二)历史唯物主义诠释学方法论的选择

在对诠释学发展历程的回顾中,我们已经提出了诠释学需要在本体论和方法论融合的基础上得到进一步发展的任务,我们要在深入探讨马克思主义和诠释学的关系中来解决此问题。其实,这样一个问题的提出,也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本身发展的必然要求。作为一门社会科学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其发展本身也必然面临文本解读的客观性向度和主观性向度的矛盾这一重要问题。由此学界也已经开始认识到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范式在这方面的不足,希冀从马克思主义与诠释学的关联性入手来展开深入研究,塑造一种更加具有说服力的、新的马克思主义的或者说历史唯物主义的诠释学范式。彭启福提出要开启一条超越现有的知识论和生存论对立的新诠释学路向——以实践为导向的文本诠释学路向。这一路向的四条原则是:(1)文本中心原则;(2)历史性维度原则;(3)现实性维度原则;(4)宽容性原则。(18)彭启福:《马克思文本解读中的“诠释学困境”及其出路》,《哲学动态》 2003年第12期。王金福、陈海飞也提出要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重建诠释学的原则:(1)扬弃性原则;(2)实践性原则;(3)客观性原则;(4)理解的主体性原则;(5)可理解性原则;(6)辩证法原则。(19)王金福、陈海飞:《论解释学的马克思主义重建》,《江海学刊》2005年第1期。马拥军则明确指出,要在一种现象学和诠释学的意义上来重新理解“唯物辩证法”,唯物辩证法既是“历史现象学”,又是“实践诠释学”。(20)马拥军:《唯物辩证法:现象学与诠释学的统一与超越》,《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2019年第3期。俞吾金提出的“实践诠释学”原则是:(1)从人的物质实践活动出发去理解和解释人的观念和文本;(2)即使是模糊的、荒谬的、神秘主义的观念和文本归根到底也导源于人的实践活动;(3)确定人们的理解和解释活动是否正确的标准仍然是实践活动。(21)俞吾金:《马克思的权力诠释学及其当代意义》,《天津社会科学》2001年第5期。此外,还有张一兵的“思想构境论”、何卫平的“解释学辩证法”等。综合这些观点,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质上都是力求建构一种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诠释学。(22)即便是遭到学界诸多批判的张一兵的“思想构建论”,在张一兵本人看来,他的“构境”理论也并没有放弃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立场,或者倒过来说,历史唯物主义恰恰是“构境论”的重要逻辑前提。(张一兵:《“思想构境论”想说明什么——答王金福》,《学术月刊》2009年第7期)

综合以上学者们的思考,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研究应当确立一种马克思主义的或者说历史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23)我们认为,历史唯物主义在一定意义上就是辩证唯物主义,或者说新唯物主义;不是辩证唯物主义运用到历史领域中而成了历史唯物主义。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有这样的表述:“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方面是密切相联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年,第20页。)可见,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研究视域一开始就是“人的在场”的视域,自然史和人类史都是历史唯物主义所密切关注的视域。的诠释学研究路向(24)我们在这里不提出理论范式这一概念,因为一旦提出某种范式,就必然要求系统论述该理论的理论前提、理论内容、理论自洽、理论框架、理论作用等。而这是作者和本文在目前所没有能力达到的。本文的写作目的是唤醒一种建构历史唯物主义诠释学的意识。。按照我们的看法,这一研究路向需要坚持以下几个原则:(1)客观性原则;(2)实践性原则;(3)辩证性原则。也就是说,要在坚持这三个原则的基础上对诠释学的研究方式进行历史唯物主义的创新性改造和创造性发展,或者说,通过诠释学来进一步丰富历史唯物主义分析问题和阐释问题的说服力。当然,在此过程中,我们需要注意的是,要理清诠释学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关系问题,特别要防止陷入用诠释学与历史唯物主义对立或者消解历史唯物主义的情绪中。

这三大原则得以提出的依据是:诠释学与历史唯物主义在意蕴上是互通共融的,即历史唯物主义含有诠释学的意蕴,而诠释学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则。将二者实现有机的结合,探索一种历史唯物主义的诠释学路向必将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发展的一个方向和趋势。它们之间这种互通共融的关系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诠释学体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客观性原则。客观性原则是历史唯物主义要坚持的唯物主义首要原则。这是历史唯物主义在坚持本体论和认识论辩证统一基础上的重要原则,即坚持世界是有“人”的活动介入的物质性的客观存在(25)马拥军认为,“对马克思恩格斯来说,唯物辩证法内在包含了现象学和诠释学两个维度。理解这一点,需要从‘哲学高度’上升到‘人的高度’”。按照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历史被理解为“人类的发展过程”,它包括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也包括人的依靠劳动的诞生过程,“在这两种情况下,现代唯物主义本质上都是辩证的,而且不再需要任何凌驾于其他科学之上的哲学了”。马拥军:《唯物辩证法: 现象学与诠释学的统一与超越》,《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 2019年第3期。按照这种观点,唯物辩证法实际上就是历史唯物主义,我们也是在这样一种视域下来阐释问题的。,同时亦认为这种物质性的存在能为人们所认识和理解。历史唯物主义所指认的真理的客观性和相对性正是在此基础上展开的。在我们看来,这实际上也是诠释学的一种显在(方法论的诠释学)或者隐在(本体论的诠释学)的逻辑。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照诠释学,会得出以下结论:其一,客观性原则是指在对文本的阐释或者阐发中都应当坚持的一种承认文本的客观性、忠于文本原意的原则。当然,这里的文本是指我们(主体)所面对的一种关系性的对象性存在,或者说,我们是要在一种关系性存在中来把握其客观性。这里的对象,并不是所谓的“自在之物”,而是“人们在经验活动中依据自身所承载的教育背景、文化传统、思想观念等既有要素建构的意向的对象”(26)王增福:《经验的概念化与第二自然——麦克道尔论心灵与世界关系的文本学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121页。,也即是说,文本的这种客观性,或者说其初始的意义首先就是当时文本与作者的对象性存在中被赋予的。其二,诠释学在阐明问题时的“诠释学循环”本身就是具有客观性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明确指出:“历史不外是各个时代的依次交替。每一代都利用以前各代遗留下来的材料、资金和生产力;由于这个缘故,每一代一方面在完全改变了的条件下继续从事先辈的活动,另一方面又通过完全改变了的活动来改变旧的条件。”(2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68页。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都是在一种不能够摆脱的既有的环境下的存在,继而在这种环境下开展实践活动。这也就说明,任何人在理解的过程中首先要立足于自身客观的历史条件、文化传统和现实境遇,然后在此基础上通过发挥主观能动性去认识对象。在这一点上,历史唯物主义和方法论诠释学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而即便是本体论的诠释学,虽然其在认识论含义上持有非客观主义立场,但是从存在论角度看,其仅仅在承认“理解文本”这一事件的那一刻,也是在昭示着其自身的客观性。不然,如果不昭示“理解”这一此在的客观性,那么其作为此在对意义的追求也无疑会变成无意义。其三,这种客观性原则并不排除主体性发挥的原则,即读者要在文本的基础上有所突破和创新。无论是方法论诠释学原则,还是本体论诠释学原则,都主张主体的能动性发挥。从方法论诠释学的角度看,是要求读者通过主观的能动性去深入体会作者的心理状态,并在最大意义上复制读者或者文本的原意。本体论的诠释学无疑在最大的程度上彰显了主体能动性的存在,不过要注意的是其实际上也是在承认“主体在对象的理解中”这一客观存在的前提上展开一系列论证的,而且追求现存意义的这一事件本身也是一种客观性存在。

第二,诠释学体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实践性原则。实践性原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一个重要原则。无论是将其视为认识论视域的还是本体论视域的重要概念,实践概念已经为学界认定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非常重要的概念。所谓实践,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语境中,是指现实的个人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而能动地改造和探索现实世界的客观物质活动。在此意义上,从本体论(存在论)角度来看,实践是人的一种存在方式,“实践生成人的本质,是使人成为人的根本所在”(28)宋惠芳:《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实践生成论及其意义》,《马克思主义研究》2019年第4期。。无论是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都是人的一种实践的对象性存在,都体现为一种本体论的存在。而从认识论角度来看,实践是认识的源泉、动力和目的,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由此来审视诠释学可以看到,从方法论诠释学角度来说,理解本身就是一种认识过程,也必然是在读者对文本的阅读实践中完成。而从本体论诠释学角度来说,理解作为一种存在,其本身就是实践的,它体现的是人的一种存在方式和意义。也正因为如此,伽达默尔的哲学诠释学又被称作“实践阐释学”是有一定道理的。

第三,诠释学体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辩证性原则。我们认为,历史唯物主义在一定意义上就是辩证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就是历史唯物主义,其是建立在人的存在基础之上的对自然、对社会的辩证的和唯物的根本观点和态度。王清涛认为:“在辩证唯物主义视域中,世界是被纳入到人的认识、实践(否定)中的世界,世界的统一性来自于人与给定存在结成的否定之否定关系。人对给定存在的否定,构成一个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整体。这个整体是一个过程的世界,在时间中展开,世界的辩证存在即世界的统一性本身。”(29)王清涛:《辩证唯物主义的世界统一性》,《山东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1期。这一认识与传统上对辩证唯物主义的理解最为重要的区别在于其对辩证唯物主义的认识中引入了“人”这一重要因素。不过,笔者认为,与其将“人”的因素引入“辩证唯物主义”命题,倒不如阐明唯物主义的历史观这一崭新的世界观本身所具有的辩证因素。一方面,历史必然是人的历史。马克思在看世界的时候始终是站在历史或者说人的历史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的,世界作为一种客观性存在是人的一种历史性实践和对象性生成。也正是在此意义上,我们称马克思主义哲学为历史唯物主义(实践唯物主义)。另一方面,我们指认的这一人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实践生成也必然是在承认世界的客观性基础上的一种实践生成。现有传统的唯物辩证法所指认的世界的客观的联系和发展、对立和统一、质变与量变、否定之否定规律,其所关涉的整体与部分、现象与本质、原因与结果、必然与偶然、可能与现实、形式与内容等一系列基本范畴也必然适用于历史唯物主义的视域。由此来审视诠释学也会发现,诠释学所主张的“整体-部分”的诠释学循环、“效果历史意识”的诠释学经验、“我-你”的诠释学关系以及“对话游戏与问答逻辑”的诠释学语言,都体现了辩证法的原则。在方法论诠释学看来,就是要做到在承认文本和作者原有的意义所在的前提下,肯定我们认识的可知性,承认经过我们的努力可以达到对文本和作者原意的把握。而在本体论诠释学看来,其特别强调理解是在新的语境中的意义的显现,其本身实际上表达的是一种历史唯物主义所主张的发展的观念。

综合而言,当代诠释学的发展态势是追求本体论和方法论的统一,而历史唯物主义也正是需要方法论、本体论和认识论意义的统合框架。这实际上要求我们应当秉承的基本原则就是:在原有文本的解读中实现创见性的理解,以达到在有限中体现无限,在相对有限性的阅读中体现文本的绝对客观意义,这实际上就是历史唯物主义所主张的通过一种不断发展的相对真理来体现绝对真理的存在。由此,我们提出的一个研究方法就是,用一种历史唯物主义指导下的诠释学方法论(有学者也宣称可以建立一种马克思主义的诠释学)来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中的一些具体问题进行阐释。具体而言,就是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客观性、实践性和辩证性原则上,在吸取诠释学相关研究范式(譬如先入之见、诠释学循环、视域融合)话语为己所用的基础上来阐明一些具体性的问题。

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研究和发展来看,现在也是迫切需要这样一种历史唯物主义诠释学路向的介入。一方面,诠释学作为一种研读文本的方法,是具有普遍意义的,必然适用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另一方面,从历史上看,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进程本身实际上表现的就是一种诠释性原则。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的特征不仅仅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开放性,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在诠释学循环视域下不断进行视域融合的结果。特别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可以被理解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不断得到诠释和阐释的过程,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话语来说,就是继承与发展。这一历史唯物主义的诠释路向立场有两个倾向:一方面,力求回到文本的原语境,求得原意义所在,做到“诠”;另一方面,做到合理的“阐”。这实际上也是处理诠释学中的方法论与本体论的一个重要节点。譬如,当前学界普遍关注的“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马克思主义”“以人民为中心”“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的马克思主义”等问题,既是一个马克思主义哲学或者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问题,实际上也是一个诠释学语境的应用问题。这也充分说明了当前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对诠释学的理论需求。这种历史唯物主义的诠释学研究路向恰恰可以为这些新命题提供合理性的学理论证。也正是在此背景下,本文尝试通过一种历史唯物主义的诠释学视域融合话语,从“以人民为中心”的视角对恩格斯的思想展开阐析,并由此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研究范式和话语作出一些尝试和探索。

三、“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阐析之可能

按照上述历史唯物主义诠释学方法,或者说,借用一种诠释学的话语,正是历史视域和我们当下视域的融合,才催生了“以人民为中心”这一命题,而这也使得我们进一步阐发“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这一命题成为可能。而这就必然涉及以下几个问题:其一,诠释的对象:文本——恩格斯及其著作;其二,阐释的语境:恩格斯的语境、文本的语境以及解读者(包括我们)的现实语境;其三,由两种视域融合而达到的一种客观的“效果历史意识”(30)伽达默尔的“效果历史意识”往往被学界批评为是一种相对主义和非客观性。但是,哲学解释学的历史思维是指把历史存在及理解都看作是历史的,一个动态的过程及其所具有的历史特征。从这一历史的角度来看,其“效果历史意识”的客观性在于其本身就是一种在历史中客观存在的事件。。也就是说,我们实际上是要在我们所处的语境中去理解恩格斯的语境,在视域融合中形成一种创生性意义。(31)我们认为,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研究过程中,只有在提前对此研究方法作出说明的情况下,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立场或者说运用历史唯物主义诠释学来分析此问题才具有更大的说服力和合理性。

“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所有这些体系都是以本国过去的整个发展为基础的,是以阶段关系的历史形式及其政治的、道德的、哲学的以及其他的后果为基础的。”(3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年,第544页。这一历史唯物主义的表述恰恰与诠释学讲求的“先入之见”“诠释学循环”和“视域融合”有着相同的意蕴。由此,我们的诠释思路必然是这样的:首先,当前我们在阅读和理解恩格斯是一个事实;同时我们应当注意到我们理解恩格斯的思想这样一个事实本身就是一个应当被理解的事情。由此我们认识到,我们实际上是在一种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的实践视域内来阐发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这是一种“先入之见”。其次,我们需要带着“以人民为中心”这样一种“先入之见”去面向恩格斯,在综合考察恩格斯的文本语境、话语语境、历史语境的基础上来梳理恩格斯的思想,去确认恩格斯是否有这方面的思想。如若恩格斯思想中有这方面的意蕴,我们就可由此找到一种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产生的视域融合。然后,我们就会形成一个视域融合内的历史唯物主义的诠释学循环,即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是当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思想的理论来源;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人民为中心思想是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继承、发展和当下形态。

(一)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是“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命题成立的当下视域

我们已经指出,马克思主义本身发展的过程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不断被阐释化的过程。马克思主义在不同时代会被赋予不同的时代解读,究其根本是源于马克思主义文本情境解读的“先入之见”:一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继承性视域;二是基于现实的实践视域。在我们进行问题阐释时,这两点是我们无论如何摆脱不了的。我们的创见也必然都是建立在每一个“当下”实践视域与马克思主义基本价值立场即人的解放和全面自由发展视域的融合基础之上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多个场合一再强调马克思主义所追求的目标是为了包括无产阶级在内的全人类的解放,所依赖的也是身为历史创造者的广大人民群众。从这个意义上说,马克思主义就是以人民为中心而不是以其他为中心的主义。这一点也成为后来每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所必然坚持的基本理论和实践立场。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理论和实践上的“先入之见”,所以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无论是动态的“中国化”还是“中国马克思主义”的提法,其首要的仍然是“马克思主义”的价值立场。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其阐释过程中所必须坚持的客观性原则。在坚持这一客观性原则的基础之上,在党的理论和实践逐步发展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人在不同的语境下不断凝练新的概念和命题。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在领导革命不断取得胜利进程中,毛泽东提出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中国共产党人的根本宗旨”的命题,强调:“共产党就是要奋斗,就是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要半心半意或者三分之二的心三分之二的意为人民服务。”(33)《毛泽东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85页。改革开放初创时期,在有效推进改革开放事业顺利进行的进程中,邓小平提出了“三个有利于”的判断标准,明确将“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34)《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72页。作为改革是否成功的重要标准之一。跨入21世纪以后,在推进中国共产党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进程中,江泽民提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命题,明确指出:“我们党是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的,所以全党同志的一切工作都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都是为了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人民的利益。”(35)《江泽民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页。在不断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走向深入的进程中,胡锦涛提出了“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科学发展观”命题。他强调指出,科学发展必须紧紧依靠人民群众,要向人民群众问发展思路,向人民群众听取意见,向人民群众请教措施,由人民群众来评判措施得力与否。(36)《胡锦涛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99页。

党的十八大特别是进入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新一届党中央一方面继续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视域;另一方面,也紧密结合中国的当下视域,不断提出新的理论命题。“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的命题就是在这一语境下提出的。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同志在治国理政实践中多次强调:“始终要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的位置,始终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始终为人民利益和幸福而努力工作。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民是真正的英雄。”(37)《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年,第139页。作为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和我们党治国理政的指导思想的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更是明确提出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求发展,围绕着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与发展不充分不均衡这一社会主要矛盾,精准回应了人民群众关切的许多重大思想理论和发展实践问题,明确指明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坚持共同富裕方向,始终做到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维护人民根本利益,激发全体人民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促进社会公平,增进民生福祉,不断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实际上是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人民为中心”发展需要主体、创造主体和享受主体的诠释。此外,有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现实依据、政治保证、文化基础、社会基础和生态环境条件等的系统阐释也都是紧紧围绕着“以人民为中心”展开。当前,我们也正是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引领下,将以人民为中心发展体现在经济社会发展理念、总体布局、战略布局等各个环节。

当下我们的视域就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的视域。如马克思所说:“光是思想力求成为现实是不够的,现实本身应当力求趋向思想。”(38)《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1页。这一视域的形成,如先前所述,正是在马克思主义“以人民为中心”的历史视域下不断融合当下视域的历史和实践成果。而这又必然成为我们在研读马克思恩格斯经典文本时的一种不可回避的“先入之见”。这是因为,为了求得其合理性的进一步的学理支撑,到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那里去寻求一种理论的渊源及其合理性就成为一种必然和有效的选择。于是,我们进入了一个“诠释学循环”,本来需要论证的反倒成了论证的前提,而论证的前提反倒成了需要论证的内容。然而也正是在这种多次的循环诠释中,我们越发地接近真理。所以说,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人民为中心发展视域也无可争辩地成为“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命题成立的当下视域和“先入之见”。

(二)恩格斯在人类解放视域下对人民的持续关注是“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命题成立的理论视域

有必要指出的是,我们带着“以人民为中心”这一“先入之见”去阅读和理解恩格斯,并不是毫无限度地、天马行空式地将“无”说成“有”。当我们以这一视域去审视历史上的恩格斯时,首要的前提是恩格斯的思想中的确有“以人民为中心”的意蕴,然后我们才能阐发出来。由是去分析,在阅读恩格斯的过程中,我们会发现恩格斯虽然没有明确提出过“以人民为中心”,但是在其文本著述、时代语境和生活实践中无不体现出一种人类解放视域下对“人民”的关注,这一持续关注的在场体现出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意蕴,因此也就成为“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命题成立的重要历史视域。

首先,恩格斯的著述文本中有着“以人民为中心”的意蕴。我们以“人民”二字对恩格斯的文本著述进行粗略查询,发现“人民”二字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1版中出现几千次。(39)我们依托的文本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1版。“人民”二字在恩格斯的著述中如此繁多的出现表明,恩格斯的确有对人民的关注。并且,根据我们现在对“人民”的理解,无产阶级、农民阶级等属于人民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恩格斯的著作中对“无产阶级”“农民阶级”的分析更是数不胜数。从著述文本表达的内容来看,也都表现出恩格斯坚定的人民立场和对人民生活的关注。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恩格斯思想中的确存在“人民”这一维度,这也就为我们的“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命题奠定了一个基本的文本语境。

其次,恩格斯所处历史语境的“人的解放”视域有着“以人民为中心”的意蕴。人的解放及人类向何处去问题的提出是恩格斯所处的历史语境,或者说是恩格斯研究问题的“先入之见”。可以说,人类解放是马克思主义的最高命题,也是恩格斯一生的追求。早在1847年撰写的《共产主义者和卡尔·海因岑》和《共产主义原理》等著作中,恩格斯就指出:“共产主义作为理论,是无产阶级立场在这种斗争中的理论表现,是无产阶级解放的条件的理论概括”(40)《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91页。,“共产主义是关于无产阶级解放的条件的学说”(4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295页。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共产主义的最终目标是“自由人联合体”。。1894年(恩格斯去世前一年),朱泽培-卡内帕请求恩格斯尽快为即将出版的《新纪元》找一段题词,用简短的词句来表述未来的社会主义纪元的基本思想,以别于但丁曾经说过的“一些人统治,另一些人受苦难”的旧纪元,恩格斯在回信中说:“我打算从马克思的著作中给您寻找一行您所要求的题词。马克思是当代唯一能够和伟大的佛罗伦萨人相提并论的社会主义者。但是,除了从《共产党宣言》中摘出下列一段话外,我再也找不出合适的了: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4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189页。这一“人的解放”视域正是能够阐发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历史语境。

再次,恩格斯自身的生活实践显现出的也是一种“以人民为中心”的意蕴。如果从“以人民为中心”的视角来审视恩格斯的思想发展历程,恩格斯这一带有“以人民为中心”意蕴的思想诞生于19世纪上半叶那样一个社会转型、思潮碰撞的伟大时代,是在对各种社会思潮,特别是人道主义思潮的甄别、判断和重构基础上确立起来的。其先后经历了人道主义视野下追求自由和人类幸福的理想萌动、理性主义视野下的人民自由立场、人本唯物主义倾向下的人民自由观,最后到历史唯物主义科学基础上的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生成的思想历程。这样一个思想历程也展现了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意蕴。(43)笔者曾就“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发展理路”问题发文,限于本文篇幅,不再赘述。

(三)创生意义的理解: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阐析

在分别分析了当下视域和恩格斯历史视域之后,在“以人民为中心”的视域下,我们可以从历史唯物主义诠释学视域对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展开阐析。作为一种理论,在一般意义上讲,其至少应当包括理论基础、理论框架(及其内部的理论自洽)和理论功用等要素。由此我们对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阐析也从这三个层面展开。

其一,理论基础。历史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实践唯物主义)的确立,为恩格斯人民为中心思想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科学理论基础。唯物主义的历史观认为,整个世界的发展史就是人类史,“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人的活动而已”(4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年,第118-119页。,是人(现实的个人)在审视自身与世界关系进程中不断实践生成的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历史。这主要表现在:(1)整个历史的前提是:“现实的个人”“有生命的个人”。(45)关于“现实的个人”这一点,笔者在多篇论文中都有表述。参见王盛辉:《“自由个性”及其历史生成研究——基于马克思恩格斯文本整体解读的新视角》,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142-148页。(2)历史的运行机制是:“现实的个人”的实践活动形成的“物质生活本身”与在此之上的各种政治的和思想的上层建筑构成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矛盾。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就表现为这种物质生活条件(在其中起决定作用的是物质资料生产方式)和上层建筑矛盾的不断产生和解决的进程。这表现为人类社会形态的不断更替和演进。(3)历史的动力机制是:“现实的个人”的集合——“人民”是历史的主体和创造者;历史的发展进程表现为“现实的个人”基于利益的诉求而展开的各种活动以及由此产生的“历史合力”机制。(4)历史目的机制。历史的发展表现为一种历史决定论和主体选择性的辩证统一,表现为“现实的个人”要求摆脱“异化”束缚,为谋求自由而全面发展并在实践中走向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矛盾和解的共产主义的历史过程。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描述,马克思和恩格斯关注的“科学”或者说“历史学”实际上就是“人”学。这一重要的“人”的维度为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其二,理论框架。基于历史唯物主义的看法,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在框架上应由以人民为中心的“人民”主体界定、坚定人民立场的价值评价、人民是历史创造者的历史动力判定、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观等构成。(1)以人民为中心的“人民”主体界定。在恩格斯的视野中,“人民”是一个由现实的个人构成的群体性概念。“现实的个人”的生命存在、需要诉求、社会联系、实践活动是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现实前提和现实关照。在此基础上,恩格斯从整体性层面、不同角度对“人民”作了不同的认定:首先,人民是一个与国家机构、政党、社会团体、阶级等存在相对独立的、广泛性意义上的群体性存在。其次,人民是在历史中起推动作用的那部分力量,一般是指社会上的大多数人,泛指一个国家的国民。再次,在阶级社会中,人民是被压迫和剥削的下层劳动者,在社会主义社会人民群众是社会和国家机构的主人和建设者。(2)坚定人民立场的价值评价。历史唯物主义认为,一个事件总是表现为真理性评价和价值评价的辩证统一。对于恩格斯而言,分析、解决问题以及对事件作出评价的一个基本立场就是人民立场。这表现在恩格斯的生活和革命实践中,恩格斯总是站在底层人民的角度对统治阶级的丑恶行径进行控诉,始终站在无产阶级立场对资产阶级社会进行剖析,始终从人民立场出发对一个事件作出评价。譬如在面对青年黑格尔派鲍威尔把人民蔑称为“卑贱的群众”的时候,恩格斯和马克思旗帜鲜明地指出,正是人民才真正是历史的创造者,“群众给历史规定了它的‘任务’和它的‘业务’”(4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年,第101页。。(3)人民是历史创造者的历史动力判定。历史发展的动力到底是什么?在历史唯物主义之前有过很多回答,譬如青年黑格尔派认为是“批判”“自我意识”。而恩格斯则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视野指出,“历史的真实的发展”(4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年,第13页。绝不是什么批判的、“自我意识”的历史,而是表现为人民的创造性实践活动。“历史活动是群众的活动,随着历史活动的深入,必将是群众队伍的扩大。”(4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87页。与此同时,恩格斯指出,人民群众是基于自身的利益而不是什么“思想”“原则”去创造历史的。 “‘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4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86页。(4)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观。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极其鲜明地表现在发展观的认识上。在恩格斯看来,自阶级社会以来,以往的所有社会的发展都是建立在一部分人(统治阶级)的发展和另一部分人(人民)的牺牲和不发展的基础之上的不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因此,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原则就是一个在保证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也保障“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全面而自由发展”。无论是在夺取政权的革命实践中,还是在取得政权以后的建设实践中,都应当以人民为中心展开实践活动。

其三,理论功能。通过阐释而得出的这一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无论在其理论上还是在应用上都有其独特的价值。首先,在理论价值上,一是从方法论意义上来看,对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的这种阐释,本身就是对恩格斯思想的一种深度挖掘。这种阐释并不是毫无原则地对恩格斯的“赋予”,而是在新的语境下把恩格斯原先就有的一种思想深入地、系统地阐释出来。这种诠释学的方法论探索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深化发展有着重要意义。二是通过阐释得出的这一“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本身就是对恩格斯思想的一次拾遗和丰富。其次,在应用价值上,从其“以人民为中心”的主题来看,这一思想被看作是当前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理论来源,从而为我们当下的以人民为中心发展实践提供了一种学理性支撑。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的当下视域入手,结合“人民”在恩格斯视域中的持续在场历史视域,在一种创生性意义上对“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作了阐析 。这也就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诠释学语境内完成了一种视域的融合。与此相应,在我们确认恩格斯有这一“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视域后,其又可以成为我们继续做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人民为中心发展的重要理论来源,由此构成了一个新的诠释学循环,并且在这种诠释学循环中,我们针对时代视域不断提出的问题而不断地提出新的理论命题。

四、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路向的几点思考

总的来说,通过这样一种历史唯物主义的诠释学路向来对“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命题进行阐析,是一种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方法的初步尝试和探索。这样一种尝试不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否定,而是在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客观性、实践性和辩证性原则以及基本立场上对其学理性的进一步深化。此次从历史唯物主义诠释学向度对“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阐析给我们带来的思考是:

第一,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要在深化开放性理解视域中夯实自身的学理性基础。作为当下昭示着主流意识形态的学科体系,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研究应当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立场的同时形成一种更多的开放性理解。这种开放性理解主要体现在:其一,是对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反思性理解。诸如我们应当如何理解马克思和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和马克思主义的思想、马克思主义与马克思主义发展进程中不断形成的理论成果、马克思主义与其他非马克思主义(有的却又自称是马克思主义)之间的异同。我们又应当如何理解在马克思主义发展进程中出现的一系列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直至今天,我们对一些问题的解释仍然是有待进一步深化的。其二,要达成这种理解,就必须高度重视研究方法的开放性和创新性。这是因为,观点的创新往往来自于研究方法或者说研究视角的创新。方法不同,得出的结论也往往出现很大差异,这就为我们的创新提供了一种可能性。按照马克思和恩格斯本人的意见,马克思主义不应该是封闭保守的。这也就告诉我们,马克思主义本身的研究方法也应当与时俱进,需要伴随着实践语境的变化不断创新。这样,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工作者而言,首要的就是要克服思维惯性和惰性,有勇气、有毅力去敢于和善于重新审视我们以往的研究方法,在对以往研究方法的“扬弃”中形成新的马克思主义研究方法体系。同时,我们要注意,创新不意味着背叛,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研究方法的创新绝不意味着背叛,而是要在坚持历史唯物主义原则的基础上创新和发展,其本质上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深化和补充。

第二,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要在深化整体融会视域中完善理论知识体系。自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2005年设置以来,时至今日已经发展成为包括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马克思主义发展史、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思想政治教育、中国近现代史基本问题研究、党的建设(50)2017年2月27日,中共中央 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意见》指出,要强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引领作用,支持有条件的高校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下设置党的建设二级学科。http://www.gov.cn/xinwen/2017-02/27/content_5182502.htm。等7个二级学科在内的学科群,其自身的理论知识体系也在不断丰富和发展。不过,这与其作为“一门从整体上研究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科学体系的学科”(51)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关于调整增设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及所属二级学科的通知》(学位〔2005〕64号)附件,2005年12月23日,http://www.moe.gov.cn/s78/A22/s7065/201410/t20141021_178219.html。的定位以及“逐步形成一个研究对象明确、功能定位科学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体系”(52)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国务院学位委员会 教育部关于增设“中国近现代史基本问题研究”二级学科的通知》(学位〔2008〕15号),2008年4月2日,http://www.moe.gov.cn/srcsite/A22/moe_833/200804/t20080402_82752.html。的目标还有很大距离。这主要表现为其在自身内容体系、与其他学科的关系、研究与教学关系三个方面融合度不高。为此,我们要特别关注以下三个问题:其一,如何从整体上融会贯通马克思主义理论自身的内容。按学科设置的构想,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应该从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等方面进行分门别类的研究,更应该进行整体性研究,完整地把握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体系”(53)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关于调整增设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及所属二级学科的通知》(学位〔2005〕64号)附件,2005年12月23日,http://www.moe.gov.cn/s78/A22/s7065/201410/t20141021_178219.html。。然而,从现状来看,传统上指认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三大板块仍然没有做到很好的融合,特别是缺乏哲学与政治经济学视域的整体融合视野。哲学内容只是讲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只是讲对资本主义本质和运行机制的剖析;都缺乏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所拥有的“经济学”与“哲学”交叉融会贯通的视野。例如,哲学讲“价值”,政治经济学也讲“价值”,这两个“价值”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是很值得我们从整体性视域去研讨的。其二,如何从整体上处理好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本身与原有邻近学科的关系。例如,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被设置为一级学科之后,应当如何处理其与“哲学”一级学科下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二级学科、“理论经济学”一级学科下的“政治经济学”二级学科、政治学一级学科下的“科学社会主义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共党史(含:党的学说与党的建设)” 二级学科的关系问题。其三,如何深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与教学的融合。设置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一个重要目的是要把马克思主义研究成果运用于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思想政治教育和思想政治工作。这也就是要求我们要做到“以情动人、以理感人”,培养具有现代意识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然而,在此方面特别是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中,我们还有很大的拓展空间。

第三,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要在深化两个“问题”视域的辩证统一中推进理论创新。本论文的论题是对“恩格斯以人民为中心思想”这一命题进行阐析,从论题本身来看,是要对恩格斯思想中有无以人民为中心思想进行阐释分析。然而,其本质上的逻辑是基于我们要解决当下新时代中国特色实践“发展什么?如何发展”的问题。“以人民为中心”思想在本质上也是我们为了解决实践向度中的这一问题提出的重要发展理念之一。而进一步论证这一问题的内在要求也必然把我们引入理论上的探讨。这实际上也是告诉我们: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中必须处理好实践问题路向和理论问题路向的辩证统一。这里又有两个面向:第一个面向是需要对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进行再次的审视和阐释。一方面,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思想在其自身的语境中自然会形成自己的思想理论,而随着语境发生变化,这一思想理论的视域必然与发展后的当下实践视域形成视域融合。对于这种视域融合,我们不能说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那里就有这种思想,如果这样做的话就有可能歪曲他们的思想,或者说犯了“赋予”的错误。另一方面,我们认为这种由视域融合而产生的创生性思想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和客观依据。其命题提出本身就意味着其是为了解决实践中某一问题而产生的。第二个面向就是我们要综合运用马克思主义经典的理论语境,结合当下的实践语境,大胆地进行一种理论的再创造,形成马克思主义新的理论成果。我们已经讲过,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本身就是一个在不断发展当下语境与马克思主义经典语境视域融合的结果。而要在这一过程中论证新的理论成果的合理性,就需要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的基础上形成新的理论体系、理论话语和理论阐释。诸如当下学术界展开的对 “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的原创性学理化学科化阐释、对建构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学术体系的研究,就属此类。

总的来说,对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诠释学研究路向的探索,是当前我们深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的其中一种尝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研究是致力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本体论思考。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的研究过程中,不能只是俯视大地,单纯研究形而下,还应仰望星空,去研究那形而上。唯有如此,马克思主义才能在不断发展的历史语境中获得内在动力,永葆青春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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